金有福咳了一声,装腔做势沉声说道:“就照她的意思办。”
牙婆把香凝上上下下打量两眼道:“那小娘子的意思是要怎么选?……”
香凝实在不愿意对着她这张脸,刻意避过道:“可否找一处地方,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人在做什么,但是他们看不到我……”
牙婆一听这话忙满脸堆笑道:“哎呦!都怪老身看走了眼,原来小娘子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这么看人倒是长有的,老身这就去给你安排......”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在香凝看来这牙行恐怕是最可恨的地方了,绝对不亚于青楼妓院……
牙婆给金有福和香凝二人换了一套院子,院子里有个小小的二楼,跪坐在廊下可以观察楼下,楼下的人却因为栏杆挡着看不到楼上的情况……
二楼廊下布好席垫,倒了水端了果子上来,三人各自安坐,牙婆小心的询问道:“大郎君、小娘子,老身如此安排可还满意?”
金有福点头道:“如此甚好。”转头问香凝:“文娘还有何安排?只管告诉王牙婆……”
王牙婆笑着弯腰点头对香凝道:“是是是,文小娘子要怎么选人,只管说来老身必然全数照办……”
香凝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说道:“照我说的做即可:
一、在入门处倒些水;
二、在转弯处扔些杂物;
三、扔一只扫帚在回廊的地中间;
四、把这个扔到院子中间;
五、每次只准放进来一个人。
另外,每个人下去以后需要恢复我先前说过的布置,你可明白?”香凝说着掏出一枚金锞子缓缓放在案上……
王牙婆眼见香凝一出手就是十两重的金锞子,才知道遇上了大买主,哪还有二话,忙不跌的点头答应,拿了金子下楼自去安排......
等待须时,金有福故做镇定的端着水杯,小声问香凝道:“文娘,你这点子都是哪儿学来的?真是古怪……”
香凝也低头小声回道:“有福叔,都是书上写的,看起来神神秘秘其实简单,你一会儿就明白啦……”
金有福心下暗暗琢磨,有这样的书?自己是不是也该看看?......
王牙婆安排停当询问香凝:“文娘子,这都安排好了,找什么样的来挑选?”
香凝想了一下道:“沈家今天发卖的有多少人?”
王牙婆微微一愣连忙回道:“沈管家今天送来四个丫头、四个小子、还有一个奶娘。”
香凝严肃的盯着牙婆继续道:“沈家的都看,另外把年龄15-30岁的都叫来看看,我要的人多,劳烦王牙婆仔细些,别把些不正经的人给我带上来……”
王牙婆暗暗咬牙,这谁家的小娘子?这般厉害,挑个下人竟如此挑剔……看在金子的份上,王牙婆还是笑的分外客气,答应着吩咐下去……
香凝叫她准备笔墨,三人齐齐安静坐在二楼向下观望.....
不一时,第一个人跨过门槛走进院子,是一个年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就是沈家跪在门外的那些下人中的一个。刚一进门看到地下撒的水,咋咋呼呼的三蹦两跳躲过脏水。
香凝微微摇头笑了笑,在纸上画了一个对号,继续观察......
小丫头走到转弯的杂物附近,哎呀一声:“这谁啊,真缺德东西乱丢。”说着把杂七杂八的东西简单归整了一下,扔到回廊外面,还拍拍手上的灰尘。
香凝又画了一个对号,继续看。
又走了几步小丫头看到地中间的扫帚,拿脚踢了几下踢到一边不挡事的位置走了过去。
香凝见状,画了一个半对。
走到院子中间看到金锞子,小丫头连忙拣起来小心的塞到袖子里……
香凝画了一个叉。
其实这是一个简单的心理测试,看到水,小丫头的反映咋咋呼呼说明她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孩子,心思比较单纯;看到杂物肯动手收拾,说明她手脚勤快,适合做个下人;看到扫帚踢开了,说明她知道帮助别人,但是还有点懒惰之心;拣了金子小心的收起来说明她需要钱财,知道小心说明个性还是比较谨慎的,综合这些特征香凝觉得她做个普通的服务员完全可以胜任,但是不可重用……
第二个人,是个小子,就是站出来背黑锅的那个孩子,有十六七岁,皮肤呈健康的棕色,眼神坚定。走过撒水处看都没看一眼就迈了过去、看到杂物看都没看一眼也过去了、遇到扫帚挡路一脚踢飞,看到金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根本没有弯腰……
香凝感觉这个孩子可有点不一般,他虽然勤快却不愿意轻易为人所用、他虽然有担当却并不愚昧、他虽然缺钱却并不贪心,这样的人还是比较有前途的,只是收服他可能有点困难……心志坚定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第三个人,委屈的擦着眼泪进来了,就是那个哭的双眼跟烂桃似的小丫头,根本没留意到脚下有水、看到杂物也无心收拾、遇到大扫帚挡路反倒规规矩矩的拣起来搁到一边、忙着擦眼泪连金子都没发现……
香凝不由好笑,这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神经线条粗大,虽然勤快却做不了什么细致活,这倒是个好孩子,留在家里照顾卿儿和玉兰还是比较合适的。
第四个人,是个40来岁的半老妇人,腰身粗壮,衣衫整洁。牙婆说她就是沈家的奶娘,沈子谦由她一手带大。老妇人干净利落,小心的饶过了脏水、归置了杂物、看到扫帚拿了起来回头又把地扫了扫才肯罢手、看到金子想了想才小心的收进袖子里……
这奶娘倒是个手脚勤快干净的好人,只是久为人下穷怕了,尚知道三分谨慎,留在家里照顾金家阿婆正好合适……
金有福看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这就是对人性的一种测试,能清楚的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品行和能力,还有文娘常说的‘把合适的人安排到最适合的位置才是正确的’……
一个时辰以后,香凝画了满满两张纸,王牙婆把符合条件的都给香凝看尽了,知道香凝手段不一般,小心谨慎的询问道:“文娘子,沈家发卖的和符合条件的都已经看完了,不知娘子可有了人选?”
香凝低下头按着纸上的数据又查了查道:“沈家的那几个都留下,还有这些画了圈的都留下,劳烦王牙婆算一算多少钱。”
金有福粗略一看吓了一跳,这将近30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问香凝道:“文娘,用的了这么些人吗?要不咱少买几个?”
香凝解释道:“有福叔放心,这些怕还不够用呢。”
王牙婆见这么大一笔生意自然高兴,笑的面皮上的脂粉跟着漱漱下落,看的金有福抽抽着嘴角别过脸去。女人的脸涂的跟墙皮一样谁受的了?
王牙婆按着纸上的圈圈到:“文娘子好眼力,这都是今年受了灾的人家自卖自身的,第一次发卖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价格也便宜,男子13人每人十贯钱、女子5人每人九贯钱,沈家发卖的老少九人,价格便宜些,实话跟娘子说,沈家发卖的这些都是受了处罚的下人,不分丫头小子一个只要八贯钱,总计是247贯……”
王牙婆的确是个老道的生意人,该说的交代的清楚明白,但是看香凝出手阔绰,就有点宰人的意思。金有福是知道价格的,明显要的高了,抬头冲香凝微微摇了摇头。
香凝眼神犀利的盯了一眼牙婆,牙婆本要继续忽悠的话被香凝锐利的眼神吓了回去。香凝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桌面道:“150贯。”
牙婆见香凝砍价砍的忒狠,无奈只好拿眼睛看向金有福,指望着金有福能做主,好把价往上抬一抬。
金有福指指香凝:“她做主......”
眼看俩人都是不爱说废话的主儿,牙婆为难的看着香凝装可怜:“老身知道价格是高了点,求小娘子给点活路,这150贯实在是太少了……”
香凝抬手阻止了牙婆的滔滔不绝道:“200贯,过户的费用都在里面,再不行就算了。”
王牙婆算了算也不吃亏,又是难得大笔交易,咬咬牙也就认了,总也好过150贯……
王牙婆收了香凝20金,眉开眼笑抖着一脸的脂粉渣子陪着金有福去了衙门。金有福要给新买的下人办理过户手续,香凝本身还是黑户自然不方便进出衙门,干脆一个人先回了一品轩......
新买的下人急需培训,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金有福和香凝雇了马车,把人通通拉回胭脂村。
天色刚刚擦黑,呼拉拉一群人涌进金家大院,自是一番忙乱不提。
金有福被香凝安置在堂屋门口坐定,新买的下人都在他名下,说不得以后就要摆起老爷的谱了……
伊氏和张氏拉着孩子们看着一院子的下人有点发蒙,沈子谦知道香凝新买的下人到了,便也出来看看……
沈家的几个下人乍一看到旧主,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哭着围上来跪倒一片......
院子里一时哭闹不休混乱不堪,早有心理准备的香凝沉声开口道:“肃静!沈家的旧仆,都站到沈夫子那边去,剩下的站到另一边……”
新买的下人本就战战兢兢,听到主家发话,暂时安静下来,分左右两边垂首而立。
刚被发卖,不知道新主子是个什么脾性,安安静静本本分分才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