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座被炸得遍体鳞伤的山脉,暴露出粗大的山竹和春笋,山底堆满了巨石。姜晟敏看见一座没有名字的桥,这座索桥像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建筑工人打上桥墩,铺上路基,就将其抛弃给海港,只有出生的时间刻在桥栏上,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鸣笛声,似乎是为姜晟敏敲响的爱情丧钟。
靠着河岸的一面是耸立的高楼和遍地的工厂,对面却是被芦苇覆盖的湿地,这是个可爱的小镇。如果在那片未开发的荒地上修建一座文学的殿堂,将那些隽永的诗句刻在大理石碑上,该是多么的宏伟,壮观。她还想着把仁灵老师的画像挂在这座大殿的顶端,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远处的货轮装载了满轮的沙子,“爱情号”起航了,阿里萨①那个老头终于找回了初恋的爱情。
①阿里萨:霍乱时代的爱情男主
此时的姜晟敏胸口仍有些隐隐作痛,他以前的那种洒脱与玩世不恭全部消失了,现在像一个爱情的可怜虫。姜晟敏将那只手插进口袋,却触摸到柔软的蓝花残余。姜晟敏从兜里抓了出来,枯萎的花瓣,姜晟敏将其揉碎抛进了江里,这种毁灭的欲望,让他的心就像此时狂卷而来的海啸,要吞没整个陆地。
她走了,就像那艘起航的货轮,而我的生命搁浅了,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座看不见的暗礁。
这时候,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在桥头停留下来,从车里走出一个女人。那女人距姜晟敏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点燃了一根烟,海风却把它吹灭了,女人骂了一句shit,将火机扔进了海港。
“奇怪的女人。”姜晟敏想走到桥的另一面,反正这个陌生的小镇,谁也不认识自己。
“喂,过来一下。”那个女人招呼着姜晟敏。
她叫我吗?这种颐指气使的口气,姜晟敏还是好奇地走了过去,“有什么可以帮您,小姐姐?”姜晟敏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如果去掉那些俗气的修饰,似乎还是二十五左右的一个女孩。
“有没有打火机?”
“当然。”姜晟敏用火机点燃了女人嘴里叼着的烟,那女人猛吸了二口,递给了姜晟敏。姜晟敏很想拒绝,还是接过那支烟抽了一口,姜晟敏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你还是学生吧,现在可不是假期,你怎么长得好像那个电视上的那个杰出青年作家?”那女人见姜晟敏被呛出来眼泪,真是一个可爱的男生。
“是,你猜的没错,我叫姜晟敏。对,不是学校的假期,但是我的爱情课已经上完了。”
“哇,大作家,给我签个名送我一本呗,像你这么腼腆的男生被甩,那三八迟早会后悔的;不过你得完成学业才是重点,你长大就明白了,或许金钱更踏实,男人有money,太多趋之若鹜的丫头跟着你。”
“钱都被混蛋书商赚走了,我这里没有了。”那女人的话让姜晟敏有些窘迫,似乎这个肮脏的字眼足可以证明她的坦率,但又难免不合时宜。至少这样辱骂他现在仍然爱着的仁灵,是绝对不可以的,姜晟敏不需要安慰。他相信,即使她背叛了爱情本身,仁灵还是纯洁的,只是经不起物质的诱惑,而这还要问她本人才知道答案,可是知道答案又有什么意义了?
马鞍镇的人不都是以嫁给银行家为荣么,何况他来自外地,找个人依靠也是理所当然。初恋夭折的姜晟敏将爱情与物质等同起来,后悔没有找那书商要一笔丰厚的稿酬。
“我不可这样认为,也请不要这样辱骂她。在马洛的那个破教堂,她会被一个男人戴上戒指,在上帝面前拥抱自己的幸福呢。”
那女人突然脸色变得沉稳,她原以为眼前的这个男生不过十八岁,谈着那些小猫小狗般的恋爱,难道他爱上一个有夫之妇?这未免太荒唐,她看着姜晟敏有着俊秀的外表,my god,这可是个极品的情种,作家都早熟。
“大作家,你不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吧?”女人想证实自己的猜测,试探的问道。
“你认为我是西西里的那个傻小子,还是钢琴老师里的那个笨蛋?”姜晟敏此时不再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神秘,相反,他到对自己充满好奇,成人的世界,多么无聊。告诉她又怎样,她能替我把这挥之不去的忧愁,都埋进远处的大海吗?她只不过像那些人一样,取笑我像个傻瓜一样。姜晟敏没有回答那个女人,就走开了。
“喂,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啊,还有你的打火机,这是我的名片。”那女人喊道。
“还给大海吧。”姜晟敏头也没回的答道,帮我?真是可笑,那些让女人回心转意的手段吗?她只爱那点安稳富裕的生活,即使她回来,我只会蔑视她,世俗的观念总能打败不切实际的爱情。她不配有我的爱情,稚嫩的姜晟敏此时像个高傲的教皇一样,把那个曾经让他为之疯狂的女人判进了地狱。他想只要想起马鞍镇那些黄金戴满身、跑车满天飞的世俗场面,那么自己的伤心简直可笑。
一个情种爱情的毁灭,要么自我沉沦,要么转而的报复她者,直到破裂的精神内核的复原。可怜的姜晟敏,夭折了的初恋,在仇恨与敌视中的青春断层没有人能去复原,真是难以想象以后的人生会是怎样。
女人还是追了上来,递给姜晟敏一张名片,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她。姜晟敏根本不想和这个女人纠缠下去,拿着名片就走了。
“我们还会见面的。”那女人似乎很确信,他们不会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姜晟敏看了看镇长秘书的职称,放进了口袋里,才发现口袋里就剩下五百块,还是三叔那晚偷偷给姜晟敏的,卡上还有版税的5万人民币,这足够他闯荡世界。三叔知道姜老爹不喜欢这个孩子,整天唠叨姜晟敏有多么不切实际,多么懒散,尽看一些没有用的小说,什么《莎士比亚全集》、《纪伯伦散文集》,整天做着文学白日梦,文学能给你饭吃吗?除非这些黄鳜鱼能用淡水养活。老爹对于文学的见解真是犀利,凡是看见姜晟敏看闲书,就当场撕掉扔进鱼塘里。即使自己的儿子已经小有名气,但是文人无用论可惜抵消一切的可能。
老爹对姜晟敏不抱多大希望,最多也只能考个大学打份工,这孩子能有多大出息。看他连抬根横木都困难的文弱样子,老爹就来气。老爹常这样看扁姜晟敏,姜晟敏勤奋的哥哥倒是让老爹赞不绝口,可惜那个少年总是间歇性的失踪。三叔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有一种超脱世俗的灵性,那种感觉他又说不上来是好是坏。姜晟敏的英文成绩多好啊,总拿第一,说不定将来会是个出色的翻译家、文学家,姜老爹那种粗暴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曾三叔常常会塞给姜晟敏一些钱,让姜晟敏买一些喜欢的书看。
姜晟敏捏着口袋里仅有的五百块,也就是说,他不独立就要回到父母身边,在那个孤岛般的鱼塘上呆一辈子,和那些奸诈的商人们讨价还价。或者被父亲转到另外一个学校,外加暴打一顿,去学他如何制作漂亮的家具那一套。
想起枯燥的学校,可恨的仁灵老师,姜晟敏打算回学校一趟,跟仁灵做一个了结,第二天,他就会跳上了开往菀城的汽车,而这个冲动的决定,他只跟自己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