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睡的很不踏实,我时而听见有人在唱歌,时而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念经。下半夜,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在我身前不远处向我招手,姬励,姬励来啊,来啊姬励!
我身不由己的抬起脚步,高一脚低一脚的跟着念着我名字的黑衣人向前走,一步一步,越行越远。
“姬励!你不睡觉你干什么!?”听见这声音,我终于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我居然已经打开了大门,正要往外走!我一愣神,惊出一声冷汗!
老爸手中还拿着叉子,明显干活干到现在还没睡,看着我迷迷糊糊的样子,很是惊讶的问着。
“我听见有人喊我,我就不知道怎么的就走了出来!”
“喊你?三更半夜的谁喊你的啊?我和你妈都还没睡呢。没听见有人喊你啊!”
夜风一吹,我清醒了很多,村子里还有拖拉机打场的声音,肯定还没有到十二点半。想起刚刚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我随便的应付了两声,回到了屋子里,打开灯,我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十一点半。
我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根本没有丝毫睡意,那看不清面部的白衣女子,那低声诵念佛号的和尚,还有那黑乎乎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徘徊,那些记忆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我亲身经历过那些事一般。
我不知躺了多久,外面的拖拉机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偶尔,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胆子一向很大的我,这时却根本睡不着了,很害怕,真的很怕。
我努力的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我努力的去想孟雪琪,去想一个刻意忘记的名字,邹东婵,可是那些记忆却是那么的遥远。我看抗争着,绞尽脑汁的想着。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鸡勾勾!”已经有公鸡开始打鸣,似睡似醒中,我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好听的声音在唱歌:“梦云雨,鸡鸣了,又是一天将来到。君远行,露湿桥,度日如年谁知晓。”
朦胧中我似乎看见白衣女子一个万福,然后,人就保持着那个样子倒退,远去。黑影桀桀的笑着,模糊。
我再也睡不着,起来,四点多钟,外面已经天亮,我踏着潮湿的露水,拿着镰刀和老妈一起下地割麦子——那时候大型的收割机还没完全普及,我们那里的地块又比较小,靠近河边的地块又比较潮湿,有的地里甚至有水。所以,那些河边的麦子都还是手工割的。
老鳖山的地我家有不到一亩地,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起这样的一个名字,因为我们这里虽然靠近八公山,那也在十几里外,而河边,连一个山包都是没有的。农村的人在农忙的时候起的特别早,老爸在家收拾麦子,我和老妈就一起割,等到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已经割了有三分之一。
“姬励,你饿不,回家吃饭去吧!”说实话我有点饿了,可是看看老妈还在割,我也不好意思回去,再说,现在还不是很热,等下再割会热死人的。
“等会吧。”我弯着腰继续割麦,虽然我没有老妈割的快,但是毕竟割一点少一点。
割麦要一直弯腰,时间久了就会腰酸背痛,我站直身子,晃悠了一些身体,在我扭头的时候,我看见一只雪白的兔子蹲在隔壁的麦田里,蹲坐在那里,瞪着一双眼看着我,那兔子有一尺多长,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妈,兔子!”老妈直起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兔子居然不怕人,我妈看着它,它依然在那里蹲着。
“咿!”老妈很惊讶,后来我才明白老妈不是因为有只兔子而惊讶,在农田里,兔子和野鸡其实并不少见,她惊讶的是那只兔子不是灰色的杂毛,而是雪白色的!
“姬励,那兔子不小,你看看能不能追到!”
如果在天里看见野兔和野鸡,那是很开心的事情,最开心的就是追他们了,要是能够抓到,那就是更更开心的事了。
我把手中的镰刀一扔,轻轻的往那走去,那个大白兔似乎呆呆愣愣的,我都走到离它一米多远的时候,它还是蹲坐在那里。眼看大白兔一动不动,我又惊喜又紧张,脚步放快,猛地向它扑去,我扑到在地上,眼看就要把兔子按住,那个轻轻的一跳,然后,我就摔倒了地上,在倒地的刹那,我似乎看见大白天脸上露出似人的笑意,我一惊,然后更是愤怒,一个兔子都欺负我!
我迅速站起身,拔腿就追,那个大白天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怒意,开始跑了起来,速度不快不慢,始终比我远那么几米。
“姬励,你在追兔子呢?”远远地,有人和我打招呼。是我儿时好友小双。“是啊,好大的一只!”田里的人已经不少,看见我追的兔子,几个人也加入合围当中。
大白天似乎感到了危险,跑的更快,我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另外几个人也是气喘吁吁,这时,我们来到一个小河边,我们几个人大喜,慢慢的散开围了上去,小兔子眼看无处可逃,猛地像一个土包跑去,跳了几下,不见了踪影,看见那土包,我们几个人变了脸色。
这个土包是一个大坟墓,据说是以前一个逃荒的人埋在了此地,前几天还有人回来祭祖过,来祭祖的人说,他们姓白,这几年发家了,风水先生说他们祖辈有人埋在他乡,那是块风水宝地。他们家姓白,而这块地叫做雪岗子,对于他们也许真的是风水宝地,只是,对于我们来说,这里却是一个荒草凄凄的坟墓。
几个人大着胆子在坟墓上找了几下,根本什么都没找到,阳光下,冰冷的石碑是那么的扎眼。
真的很奇怪,这么多双眼睛,一只大白兔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我们几乎翻开了每一片草地,也没有看见洞窟什么的。
“走了,回去了。饿死了!”是的,一口气追了这么远,确实很饿。回到家,吃完饭,老妈还没有回来,我提了一壶水,往老鳖山走去。
快出村口的时候,我看见几张车停在了路边,几个带白色手套的人口中吆喝着,把昨天挖出来的那个水缸抬到了一个皮卡车上。
王老寡拄着拐杖在村口站着,单薄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的孤独。
“王老太吃饭了么?”
“是小励啊,我吃了,现在下地啊!我听小双说你们早上追了个大白兔?小励啊,西河边脏东西比较多,不要随便乱跑啊!野兔哪有白色的啊!”王老寡和小双是邻居,追兔子的事肯定是听小双说的。
“哎,我知道了。他们这些人是干嘛的?”对于那些灵异之事,我是不大信的,但是又不想和王老寡争辩,就随口问道。
“还能干嘛的,听小五子说是政府的人,要拉回去研究!有啥好研究,都该入土为安的啊!现在的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来到地里,麦子已经割完一大半了,我让老妈回去吃饭,我一个人在地里割麦子。家里的事情还有很多,割麦子是最简单的事了,我在地里割麦,老妈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家做事。弯着腰,我咬着牙一口气割了很久,连腰都没有战直过。我们这有句话老话,叫做不怕慢,就怕站。说的就是做农活,慢点没有关系,你要是不时的歇歇,那就更慢了。
眼看自己把身下的麦子割完了近三分之一,我终于战直了身体,喘了喘气,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田地里一片忙碌,有弯腰割麦的,也有开拖拉机往家拉的,我瞥了一眼旁边的那块地,然后,手中的镰刀啪的一声滑落,砸到我的脚背上。
隔壁的麦田里,一只雪白的兔子蹲坐在那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王老寡的话,千年的王八万年龟,百年的兔子不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