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7
许安安完全是被动地接受王开冰火两重天的态度。昨晚上回家拿出书本来温习,才发现上面已经做好了工工整整的笔记,重点的内容统统用了红笔粗线标识。想到这学期来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冷若秋霜的面孔,很是苦恼地冲文雯抱怨了几句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和好的确更让人感觉开心,几个人又能在一起谈天玩笑、聚餐玩闹。不知不觉高一就临近了最后的尾声。
最后一场考试进行一半,老天爷特别不赏脸,下起了瓢泼大雨,密布的雨珠子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巨大声响。隋左不自觉抬首瞅了瞅第一排仍在专注解题的女孩,很快也沉下心来继续完成试卷。
一个小时亦不过弹指一挥间。
许安安交卷后就站在楼梯口高兴得蹦蹦跳跳,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好假期,笑容是怎么也收敛不下。
郑晶如从隔壁班走出来恰好看到她,视线一扫,她手上佩戴的红色手链实在是太过醒目。顿了顿还是踱步过去:“嘿,安安,还不回家吗?”一靠近才发现对方已比自己高了两公分左右,眼镜一摘掉,整个人绽放出的光彩便怎么也掩盖不住。
“嗯,隋左还在收拾书包呢。”许安安不好意思地站定,把捣乱的发丝别在耳朵后,往教室里望了望:“你带伞了吗?要不要一起走?”
郑晶如明显犹豫了一会儿,强烈的思想斗争后摇摇头:“我和你们不同路,先走了,拜拜。”
这是什么情况?许安安瞪着边走边撑伞的隋左,A(3)班班草大人,该不会是你招惹了人家吧?隋左被饱含探寻与纠结的目光看得小心脏一颤,姑奶奶又受啥刺激了?这恶狠狠的模样貌似要预备拿小的开刀呀?他赶紧狗腿地凑过去,把撑开的雨伞罩在女孩头顶,表情无辜,传递出我什么也没做的告饶。
两人同一把伞走在倾盆大雨中,慢慢地,伞一点一点向着女孩的方向倾斜,男孩的半个肩膀都露在了外头,淋得透湿。许安安心有所感,恼怒地在他胳膊上揪一下:“淋感冒了我可不给你医药费!”
“我可是铁打的男子汉,你别再感冒发烧了就行。”隋左又把伞偏了偏,雨,渐渐放慢速度,写意地泼洒。
到小区门口,正好碰到乔如林从公交车上下来,她从背后看到自己的傻儿子对安安小心翼翼的模样,憋不住乐。一进家门,她脱掉鞋,着急忙慌把雨伞挂到阳台,搬着小板凳就坐到了正洗衣服的隋左面前:“儿子,快给妈说说,你对安安是怎么回事?”
隋左双手快速地拧干T恤,平整地搭在晾衣杆上,这才回过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乔如林心里哪还不明白,起身帮儿子把盆里的水倒掉,快速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特别认真地开了口:“小左,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有缘分相遇,却未必有缘分相守。你和安安都是好孩子,妈妈只希望未来你若如愿以偿的话,会像你爸爸一样,用心、执着。我不是老古板,翻篇你就17了,是大人了,做决定既要真诚,也要有分寸,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明白吗?”
一番话慈母心肠,把隋左的心熨烫得很是妥帖:“您放心,读了大学之后我才会告诉她。妈,您真的不反对?”
“自己的儿子我还不放心?去,给老妈做饭!”乔如林已经放弃了追求厨艺进步的可能性。
NO.68
再说回到朱珠,因为照顾母亲耽搁的课程太多,考试的成绩极不理想,为了长远考虑,决定降级。李俊得知后不是不郁闷的。原以为以后可以一同毕业,再考同一个大学,如今竟是多出了一年的距离。外加这段时间朱珠陀螺般忙碌的生活,居然让她迅速瘦了下去,多了些窈窕淑女的味道。李俊生怕窜出来几个君子好逑来,没事就往医院跑,端水打饭不亦乐乎。当然,都是趁着朱利来没在的时候。男人为了后续的治疗费和两个孩子的未来,开始忙于事业的打拼,但每个晚上都会到病房和魏兰说说话,耐心地给她擦洗按摩,完全踏实沉淀下来,和胡丽更是断得干干净净。
朱珠一向乐观,更愿意想着别人好的一面,倒也把心中曾经结下的疙瘩自己一个个解开来。李俊也是如此,搬出来后,第一次享受到完整的母爱,从前长期凝结在眉头的阴霾也有了逐渐散解的迹象。
两个同样在亲情上受过创伤的小兽,彼此陪伴,倾尽全力让彼此有幸福感。李俊时不时表现出的霸道,在朱珠的眼中都理解为是对自己完全的在意。此刻的她还无法未卜先知,未来某一天自己会亲手斩断这种让人窒息的感情铁链。因此,在许安安及几个好友面前,她都是毫不掩饰被拴住的甜蜜。
NO.69
王妍诗近来时时表现出坐卧不安、心神不宁的样子,偶尔在家和儿子嘴巴里说着话,思绪没一会儿就云游天外。王开自己心里同样搁着事,也就没有及时发现妈妈的不对劲。
热辣的太阳指着这世间万物暴晒。王妍诗偏偏挑在中午出了门,一个人打着伞跑到了A市的一幢装修豪华的办公楼下。上个周一,她午间来办事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在电梯门口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和自己日夜朝思暮想的丈夫样貌重合,追过去早不见踪迹。常年的等待捂出了心魔,她开始每天都往这儿来,也无所谓一次次失望而归。只是回到家捧着照片时,就有些痴痴怔怔的自言自语。
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那个人再次出现在大厅,十步远的地方。这次躲在伞后的王妍诗看得更加清楚,他眉宇间的那颗黑痣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十七年了,岁月居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看起来依旧那么年轻、高大、英武。
女人看得有些发呆,直到男人抬脚离开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赶紧追了过去,高跟鞋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接触,哒哒哒,哒哒哒,快速而响亮。
“至承,等一等。”
金至承的脚步霎时顿住了。这个声音在十七年的梦魇里,不敢忘也不能忘。他几乎是下意识回头,真的是她,诗诗。虽然曾经柔顺的黑色披肩长发已经烫染成浅棕色的卷发,但那张脸,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秀美、温柔,望向自己的眼眸还是和年轻时一般微微发亮。他沉默了片刻,冲着女人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王妍诗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僵在了原地。心里破开一个洞,不断被冷风灌入。怎么会认错呢?她不死心地继续追过去,却见金至承被一个穿旗袍而勾勒出玲珑身段、精心描画而面容精致的女人挽住,两人说着话相携而去。那份以为凭着儿子就能把丈夫唤回来的信念,一点一点,崩塌,变为粉末。她咬牙强撑着,握着伞柄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发抖,一步步离开。回到家看着照片,哭得撕心裂肺,让王开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