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来看,我们网的鱼,有好几条呐。”柱子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小媛的呵斥:“谁稀罕你们的破鱼,都拿回去吧。”
“不要白不要,纱布白给了,鲜美鱼汤喝一口,都说味道好极了。”三七得意洋洋地念叨着,随手把自制渔网往竹躺椅旁边一放,就准备坐下来,接着享受书中的黄金屋和颜如玉。
“王三七,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太不像话了。”秦玲也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着三七。
“谁在招惹我们白衣天使呢?好啊,又是王三七,我看你是不惹祸,心里面痒痒是不是?马上给秦玲医生和小媛护士道歉。”刚走进医疗队大院的魏副政委,先看了一眼地上木桶里的鱼,再看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的女士们,板起面孔,大声呵斥着刚刚躺到竹躺椅上,姿势还没理顺的王三七。
“魏副政委好!”秦玲和小媛清丽的嗓音同时发声打招呼,三七一看进门的魏副政委,就像弹簧一样,‘腾’的一下从竹躺椅上站立起来,一不留神来了一个趔趄,一着急,竟然忘了魏副政委刚发出的命令。令在场的秦玲和小媛,是忍不住抿嘴偷笑。
此刻,魏副政委却继续板着面孔:“不道歉是吧?那好,这次任务我安排柱子和其他同志去完成。”
听到魏副政委有如金榜题名一样诱惑人的话语,三七连忙上前,嬉皮笑脸的缠住魏副政委:“哪能呢?您的指示就是冲锋号,三七保证完成任务。”说着,就用好了七八成的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跟着一转身,满脸堆笑的看着迅速撅起小嘴的小媛,笑哈哈的刚要开口,不曾想,受了委屈的小媛竟先抽泣的哭了起来,扭身跑走了。
“你看你!”秦玲愤愤的瞪了三七一眼,跟着转身追去,安慰小媛。
“政委,我真的没做什么,这不,就是给他们送鱼来了。”三七偷眼看着魏副政委,故作冤枉的解释着。
“可能吗?好了,你也别在这惹事了,明天一早到我办公室报到。”魏副政委说完,摇摇头,就准备走,侧身看了一眼挺立在身旁的王三七,又气不打一处来:“还像电线杆子似得戳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鱼送到伙房去?”
“是!”王三七就像是得到了****令一样,跟着拎着桶的柱子,往东南面的伙房逃之夭夭。
……
天已大亮了,西山县城里的大街上,人流开始熙攘起来,不时地还能看到有扛枪的鬼子,三两一组的在街上巡逻,行人见状赶紧避让。在县城一条主要大街上,一个身形高大的掌柜踱步悠闲地走着,后面跟着一个略显消瘦的伙计,身上背着一个帆布褡裢,款款而来。
他们本来想趁着早上开市人多,不引人注意的穿行在大街上,但是,王三七高大的身材确实太出众了,即便是他带着墨镜,也还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这其中就有一个刚从布店里走出来,一身旗袍,烫着头发,气质不凡的年轻女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见,这位女子脚蹬着一双半高跟黑色皮鞋,手里摇着羽扇,气质优雅的跟在了后面,不时地左顾右盼着大街两边的摊档。
“柱子,我们被盯上了,我的个头太扎眼,我来吸引盯梢的,你去怡和药店接头。”王掌柜声音低沉的说完,就在一个测字的摊位面前停了下来,大声说道:“柱子,去到那边买两个烧饼去。”柱子应承着,径自走了。
王掌柜就在测字摊位坐下来。“这位先生是要测运程啊,还是命脉?”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干老头,低头从眼镜框上沿,挑视着三七。
“你给测个运程吧。”三七器宇轩昂的说着,随手摘下了墨镜。
“这位先生阳气正盛,前途不可限量啊。只是,当防止小人暗算,就老朽观瞧,这小人离你不远啊。需要谨慎行事才好。”瘦老头正说着。
时髦女子走到邻近的一个修鞋摊位停了下来,用一双凝脂润玉般的纤手,轻提了一下旗袍的下摆,优雅的坐了下来,对着修鞋匠用清脆悦耳的清音说道:“给我的鞋跟钉一个皮掌,这走路的声响太大了。”
……
柱子背着褡裢,顺着大街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只见,路口的西北角上一处古色古香的店面,店面门楣上悬挂着一个黑色金边的招牌,上书四个金色颜体大字‘怡和药店’。柱子机警的望着四周,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从路口拐弯朝北走了几步,又掉转头朝南穿过路口,借着眼睛的余光,仔细探查着路口两边的情况。看着左右没有情况,这才径直走进药店。
此时,刚开市不久,药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清理着铺面,看见走进来一位客人,就连忙上前打招呼:“这位客人,您想买点什么?”
“你们掌柜的在吗?”柱子单刀直入的问道。
“在里面还没出来,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这位一身灰布长衫的伙计,上下打量着并不起眼的柱子。
“我想请问,腹胀又跑肚子,该抓点什么药呢?”柱子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请问这位客人,病人是跑清肚还是跑浊肚?”这个伙计警觉地看着柱子。
“上午跑清肚,下午跑浊肚。”柱子继续说着。
“如此,就太奇怪了,还是请内堂探问先生吧,里面请。”这位伙计客气的礼让着柱子进内堂。
等到柱子走进了内堂,但见,一位身着灰布长衫,温文尔雅的中年人,迈着四方步迎了上来。
这位药店伙计随即拎起一个扫把,走到门外开始打扫卫生,顺便观察大街上的情形。
“小同志你好,我叫文今夕,是这里的负责人,你们来的正好,刚接到上级的电报。对了,还有一位同志呢?”不失机警的文掌柜,突然探问道。
“他在大街上遇到了盯梢的,正在测字摊掩护我呐。”柱子急忙说道。
“你说的是一个干老头的测字摊吧,没事,那是我们的一个瞭望哨。”听到柱子说的话,文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
“呦,小伙计够勤快的啊,怎么着,看样子是不欢迎我这布店的女人了?”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文老板连忙赶了出去。
“文老板,这店里也没外人,怎么?现在可是国共合作时期,对莒某我也防备起来了。我正要找你,能里面说话吗?”女人软中带硬的话语在大堂响起。
“莒掌柜,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不是一直合作的很好嘛。”文掌柜稳重的答道。
“那好吧,快把测字摊上的那位大个子叫进来吧,时间长了,可别引起鬼子的怀疑。就他那样子,从我眼前一过,我就认出来了,他不就是参与中条山会战,共党的联络参谋王三七嘛。”莒掌柜是话不响亮语惊人。
“抱歉,玫瑰香,王某久违了。”随着一个男中音的问候,王三七潇洒的迈步走了进来。
“这还差不多,说说吧,我们怎么合作打鬼子?”莒掌柜单刀直入地问着,根本就没给王三七喘息之机。
“莒掌柜,据三七所知,你们国民党在这豫西的大山里面,还有相当数量的抗日队伍,近来可有何打算啊?”王三七只好主动提问,以攻为守。
“怎么,还想瞒我多久啊?共党在西山作战,吃了毒气弹,你不会不知道吧?”莒掌柜坐在内院的椅子上,右腿翘在左腿上,优雅的坐着。
“三七,要是别人,本小姐才懒得管呢?不过,你三七就不同了,毕竟,我们在东北一起打过鬼子,怎么能分你我呢?”莒掌柜在说话之时,明显吐露出了亲密之意。
三七一想也是,从三一年开始,他们就在东北并肩作战,抗击日军,直到三三年退入关内。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一群爱国的学生。
“好吧,那我们就再合作一次,鬼子的武器弹药库在城北山脚下的天然溶洞里,弹药库戒备森严,有日军一个中队把守,火力强大,还有铁甲战车。据我们的侦查,鬼子的毒气弹就应该在里面。”文掌柜直接把敌情摆在了桌面上。
“我们手里有一个团的兵力,就在这西山山区,我可以通知他们参与攻打军火库的战斗,你们共党怎么配合呀?”此时都是男人的院子里,莒掌柜清丽的女声,听起来格外的悦耳。当然,莒岚并没有说出****在此地的真正实力。
“好吧,我们负责进去炸仓库。”三七坚定的说着。
“事不宜迟,我看咱们就明日行动,莒掌柜你看怎么样?”文掌柜看了看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的双方人员。跟着就提出了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OK,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三七,还是老规矩,我们来合作诱敌,嘻嘻。”在银铃般的笑声中,莒掌柜晃动着优雅的身姿,摇着羽扇,轻盈的走出了药店。
……
次日的中午,在县城前往北山弹药库的公路上,一辆毛驴拉的板车上,坐着一个打着阳伞,身穿一身日式和服的女子,一个身穿日本军服的大个子青年,坐在驴车驾辕的位置上,赶着车往前走,身后跟着两个骑着自行车,带着草帽,一身皂青布褂的青年人。他们是走走停停,直到远处的大路上,扬起了汽车的尘烟。
随着一辆大卡车来到近前,驾驶室里探出了一个鬼子人头,用日本话探问着坐在驴车上的人:“安诺,都苦依给玛斯塔(请问,去哪里)?”。
赶着驴车的大个子用日语回答着对方:“阿达诺立地基弄代诺无卡?”,意思就是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驾驶室里的鬼子有些犹豫,只听得坐在驴车上穿着日式和服的女子娇滴滴的用日本话,解释着为什么要搭车。坐在驾驶室里带队的军曹,一看是日本女子,随即命令停车,自己率先拉开车门,跳下车,向驴车走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柱子停下自行车,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驾驶室,手中黑洞洞的撸子枪口,对着开车的日本兵。再看,这个日本军曹刚走到驴车旁,只见驴车上坐着的女子,从和服中掏出手枪,指着军曹,娇滴滴的说道:“五沟苦哪(别动)。”鬼子军曹还准备顽抗,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军曹直接趴在了驴车上。两个骑车人也把鬼子驾驶兵给请下了车。
没过多久,那个骑车人就赶着驴车,车上坐着已经更换了一身猎装,英姿飒爽的莒掌柜,还有一个只穿内裤,被五花大绑、没有军装的鬼子兵,当然还少不了两辆自行车。迅速离开大路,急匆匆的向北面山区驶去。
此时,王三七手拿着蓝皮上印红色日本太阳军旗的通行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悠闲自得的等着柱子。
“掌柜的,鬼子军曹已经埋好了。”柱子穿着一身鬼子军服,拍着双手的泥土,乐呵呵的说着。随即,打开汽车发动机的前盖,貌似正在检查着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公路上又出现了一溜烟尘,一定是鬼子的汽车来了。等汽车来到近前,开车的鬼子把头探出车厢,大声地用日本话问道:“多哦西坦代斯嘎(出了什么事)?”
王三七随即回答了一串日语,大意就是没事了,现在可以走了,说着,只见柱子放下了前盖,钻进驾驶室,随即发动了汽车,跟着刚才过来的汽车,往弹药库方向驶去。
“妈的,吃小鬼子汽车的烟尘,真晦气。”柱子透过车窗前挡风玻璃,看着烟尘滚滚的路面,愤愤的骂着。
……
鬼子的军火库建在山脚下,外面围了一圈足有两人高,由石块砌成的围墙,东西两个墙角修筑着高大的炮楼,黑洞洞的枪眼里能够看到露出的机枪枪管。炮楼上竖起的太阳旗,在刺眼的阳光下,格外显眼。炮楼顶上不时地还有巡逻的鬼子,头戴的钢盔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围墙正中是一扇横拉的大门,大门顶上是一个拱桥形的防护掩体,分布着五个射击孔,门拱的上方插着一杆太阳旗,在风中呼呼作响。
门前的路口上摆放着拒马,两边各有一个用沙袋堆砌的掩体,掩体顶上建着简易的棚架,用于遮风避雨。
围墙上用白石灰刷着‘日中亲善,东亚共荣’八个惨白的大字。
后山顶上和半山腰都建有鬼子的岗楼,有上下步道相连,还建有简易的索道,可以输送食物和饮水等生活必需品,当然,也能输送轻便的武器弹药。
随着远处仰起的尘烟,掩体后面的鬼子,开始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枪,走到拒马旁边,准备对车辆进行检查。
第一辆车出示了一个红皮上书‘通行许可’四个白字的证件,经过对车厢内部进行了一番检查后,岗哨拉开了拒马,大铁门徐徐向左面拉开,汽车缓缓地驶了进去。门后一个砖砌的影壁墙,能看到上面的分布着几个射击孔,站在墙前面左臂带着白袖标的鬼子,手中挥动着红白旗,指挥着车辆往右驶去。
跟在后面三七所坐的车辆,出示的是蓝色的通行证,在带袖标的鬼子指挥下,向左面驶去。随即,大铁门又轰隆隆的关闭起来。
不巧的是,王三七他们开的这辆车,刚一拐过弯就抛锚了,坐在影壁墙后面有一个鬼子径直走了过来,用日语跟三七嘀里咕噜说着日本话,柱子此时手拿着一个工具箱,跳下车,打开了发动机前盖板,进行检查和修理。
三七则在那个鬼子的示意下,拎着帆布胶皮水桶,往右面去打水。当他走过了拐弯,就见,前面拉毒气弹的卡车,停在了一个山洞铁门前面,正在接受第二遍检查。
王三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摇着路边一个水井上面的辘轳,支支扭扭的从井里打水。眼睛不时地偷看着山洞的大铁门,不一会儿,大铁门打开了,借着里面昏暗的灯光,能够看到,穿着短袖圆领衫的鬼子,正推着推车,往车箱里装运军绿色大木箱,木箱上都画着白色骷髅,打着红叉。
三七观察完毕,开始拎着水桶,往回走,来到车旁,协助柱子往水箱里灌水。过了一会儿,汽车重新发动起来,王三七还与影壁墙后面的鬼子,相互伸出了大拇指,以示成功了。
汽车开到弹药库门口,三七递过一个用日语写的单子,随即,卡车开始掉头,准备倒退着对正山洞口。
车一停稳,鬼子的推车就开始往车上装弹药,王三七则悠闲地看着鬼子们的操作,不时地给柱子使着眼色,等弹药装的差不多了,在鬼子哨兵的示意下,柱子重新发动了汽车,王三七则快步跑到了车头,但是,并没有上车,而是躲在了车头前面,此时,装满弹药的卡车,并没有向前开,而是倒退着向山洞一侧的墙壁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