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云裳

大伯一家没有留下来过夜，早早的吃过晚饭就骑着摩托车走了。我和韩致远也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第二天，姑姑一家来了。姑姑是教师，姑父在县城里开了家小饭馆，生意也是红红火火。姑姑生了个女儿，比我还小三岁，叫李云裳，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很诗意的一个名字。

但云裳妹妹好像不怎么喜欢玩，每回来，都是躲在姑姑身边，怯生生的看着我们。好几次我试图接近，她也没有和我变得多亲密。有次我拉她到我最喜欢的后山去玩，她居然哇哇的哭了起来，我只好把她带回了奶奶家。

奶奶问我们发生了什么，我说，我只是带妹妹去山上玩。但云裳一直窝在奶奶怀里哭，奶奶也佯装生气的大声训斥我。我心里很委屈，我也很想哭，但我从来不会为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情哭泣，爷爷告诉过我，做人要有骨气。奶奶怎么哄李云裳都不管用，哪怕后来奶奶拿出了平日里都舍不得给我吃的奶糖，李云裳也是边含着糖边小声的嘤嘤啜泣。

直到姑姑回来，看着云裳红彤彤的眼睛，不分青红皂白的先骂了我一顿，说云裳从小怕虫子，为什么还要带她去后山上，你是怎么当姐姐的，不懂得照顾妹妹吗。我无力辩解，只是鼓着腮帮子，忍住眼泪，那时的姑姑，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可怕极了。

自从那次后，我对姑姑就有种莫名的害怕，可能小孩子记忆力太好，或者，小孩子是用心去评判一个人，而不是用眼睛。

姑父人很好，很敦厚。可能是厨子的原因，人长的有些壮实，但是个热心肠的人，每次来看我时，都会带几个城里的小玩意给我，虽然不昂贵，但我还是爱不释手。

姑姑一家从来不留夜，因为，云裳上不惯我们这里的厕所。每次来，云裳从来不上厕所，宁愿拉到身上也不去上厕所。我很是不理解，云裳的这种行为。有次我终于忍不住了，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农村。她只回答了一个字：“脏。”

虽然我们那时还小，虽然云裳还比我小三岁，可是她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我有些自卑。自卑到，每次见到她，我都会看看衣服干不干净，手脏没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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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是办喜事高发时段，几乎每天奶奶都会带着我去喝酒。有结婚的，有满月的，有过周的，有办寿事的，有进房子的，有考上大学的，欢欢喜喜，热热闹闹。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村的一个姐姐出嫁的事。她不过17岁，早早的就辍了学，初中毕业后就没读了，出去打工，今年回来嫁人，听说是怀孕了。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人热热闹闹的，很是欢喜，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反而有种难以诉说的哀伤。这并不是个个例，在我们这，十几岁嫁人很正常，可每次听到类似的事，我都会有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吃过酒后，回到家，我问奶奶，说：“奶奶，为什么她们都那么早结婚？”

奶奶和蔼的说：“大了，不结婚，会被人笑话的。”

我紧接着说：“奶奶，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奶奶也爱怜的看着我说：“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了，就不会那么早结婚了。”从此，为了不早结婚，我立志要考大学，而我所知道的大学只有清华和北大。

所以，我雄赳赳气昂昂的排着胸脯和奶奶说：“奶奶，我要考清华和北大”

奶奶笑吟吟的说：“好好，奶奶等着我们瑶瑶考大学，等瑶瑶考上大学，奶奶办三天三夜的酒，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我们瑶瑶考上了，好不好？”

我轻快的答了句：“好。”

那时，被奶奶当成孩童的玩笑，却在我心里扎了根。

不过奶奶还是老生常谈的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我们瑶瑶呀，好好读书，以后找份好工作，嫁个好人，生个小胖娃娃，奶奶再帮你带。”而我每次听到总会娇嗔的喊一句：“奶~奶~”

可是度过了那漫长漫长的岁月之后，我终究还是未完成奶奶的心愿，结婚生子，于我来说多么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