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跟到那小妮子了。”
“哦，在哪？”
“老大，你消息真准，那妮子确实是鸡，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他们学校后山那边，不远地方还有两个老头子。”
“哦，有趣。韩致远呢？”
“哈哈哈，老大，你是没有看到韩致远那狗样，哇哇大叫的，带着一个胖妞到处乱跑，二狗子在后头跟着呢。”
“呸，一只鸡还当宝。叫二狗告诉韩致远那biao子的位置，今天我就要让韩致远看看他马子是什么货色。”
“得嘞。”
小弟得了命令欢快的跑腿去了。这厢，赵斌吸着烟，眼神阴鸷，韩致远你不是自称那biao子的男人吗？老子今日就叫你看看你颜面扫地。想到韩致远吃瘪的神情，赵斌内心一阵畅快，嘴里不断哼着小曲，抖腿的频率也随着歌曲的变换而变换。
这边，我跟在韩致远背后，漫无目的乱走。
我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见他走到一条河边，我害怕他想不开，连忙站在他身边，拉住他。
韩致远见着我这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拉着我顺势坐在河岸边，将鞋袜一脱，双脚浸泡在清澈的河水中。
见着他这般，我那颗悬着的心放了放，四月的天不算燥热，但之前又跑又跳的，全身也是黏腻。我也将鞋袜全部褪去，任由那冰凉的河水拍打我的脚丫。
不知是不是河水微凉，我那颗烦躁不安的心，竟然得到一丝可舒缓之地。我转头，望着与我并肩而坐的韩致远。我两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兄亦是我友。我们两在一起我向来不喜欢喊他“致远哥”，除了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的叫他声哥，平日里私下我都是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韩致远”。韩致远平日里也嬉皮笑脸的，并未放在心上，原本我两年纪就相仿，加上性情相投，在家里头的这些兄弟姐妹中，还就属我两亲，虽说是堂兄妹，但感情丝毫不比一些亲兄妹差。
见着这般沉默不语，失魂落魄的韩致远，与平日里那个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他千差万别。在那一瞬间，我仿佛觉得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傻小子，或许真的长大了，成为名副其实的哥哥了。
我脑海中想起韩倩那双眼，不舍而坚决。腮帮子鼓了鼓，我想是时候了。
我双脚无意识的拍打着水面，轻声唤了声：“致远哥？”
韩致远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我轻唤他，过了许久才转头望着我说：“你叫我？”
我上齿咬住下唇，神色犹豫，但望着韩致远那通红的眼，我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语气坚决的说：“致远哥，我想和你说件事。”
韩致远见着我，略带苦涩的笑了笑，捏了捏我肉嘟嘟的脸，那双眼仿若洞察世间万物般，清澈透明，只见他语气轻柔的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一直都知道。”
我听见这神色呆滞，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我语气有些结巴的说：“你，你知道？”
韩致远那一刻真如一位大哥哥般，听见我的质疑，不急不躁，语气平静的说：“知道。”
我腮帮子鼓了鼓，一时竟无话。
韩致远双手撑地，双脚全部没入水中，只见他微微抬头，仰视天空，望着那蓝天白云，悠悠开口：“那是你们十岁的时候吧。那天我下午我和你玩疯了，不知怎么你的竹蜻蜓就掉了。你回来寻了遍都没有找到，然后就不开心的蹲在奶奶家门前，阿黄舔你，你都不理人。我瞧你这小姑奶奶不找回竹蜻蜓是不肯吃饭架势，就一个人悄悄的出门，打着手电沿着我们两下午玩的路，在那微弱的光下一点一点找。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我在倩倩家门口找到了。你还记得吧，那时候倩倩家还是茅草房，门也将将合上，风一吹，就打开半扇。就是那般机缘巧合，我看到了......”
韩致远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我如同条件反射般的顺口问道：“看到了什么？”
韩致远还是仰望着天空，紧闭双眼，眉峰皱起，神色悲凉，我想那一定是他不愿想起的过往，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接着说时，沉默许久的他，突然缓缓开口：“我望见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韩老四...压在倩倩的......身上。”
“天哪！”我双手捂住嘴巴，惊呼出来，韩老四这个畜生！
韩致远从始至终都闭着眼，听见我的惊呼，他睫毛微颤，缓缓睁眼，那双眸如同炼狱归来般，猩红，愤怒，仿若要将天地吞噬。
我久久不能平复的内心的愤怒，想着倩倩经历人间黑暗，我所有的血液直冲头皮。我要去杀了韩老四，想到这，我哗啦一下站起来，作势要冲出去。
就在我踏出去时，韩致远反手拉住了我，低沉的嗓音唤了声：“回来。”
韩致远的力气之大，我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终究我还是平静了下来，我那猩红的眼，略带哭腔的对着韩致远说：“韩老四那个畜生，畜生，畜生.....”
我蹲下来抱住自己，不断的敲打着地面，韩致远就这样坐在我身边，静静的，不发一言。
直到我累了，嗓子哭的说不出话了，他双手鞠了水，温柔的帮我洗了脸，说：“杀他，脏了你手，不值得。”
我已经哭不出声，任由泪水默默流淌。韩致远顺了顺我头发，又接着说道：“那时的我太小，根本理解不了那种龌龊之事，回去思来想后，问了问我妈，我妈当时支支吾吾，也就搪塞了过去，我信以为真，可是不久关于倩倩的谣言四起，后面的事你也了解了，那段时间我真不敢想象倩倩是如何度过的，我真该死！”
我早已说不出话，在倩倩那段最灰暗的日子中，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刽子手”呢。
“后来上了初中，你们来到了镇上，倩倩也终于摆脱了那是非之地，可是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了这边，学校不少男的开始去调戏她。我见一个就打一个，刚开始谁也没有把我这个初一的放在眼里，那些初三的更是仗着人高马大，天天追着我打，但想着你们两在学校总得有个人要罩着，所以我也没在怕的。虽然天天挂彩但能打倒我的人越来越少，我的拳头越来越硬，不久之后，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我，学校那帮人也心甘情愿成为我小弟，就算有人不服我，也服我拳头。那时候，我才初一。在我的庇护下，没有几个人再敢去骚扰倩倩，直到那晚，倩倩来找我。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她，她居然问我是不是喜欢她。”韩致远说到这，语气哽咽，哭中带笑的反复说着。
看着韩致远，我既无奈又心疼，我哑着声音问他：“那你喜欢倩倩吗？”
韩致远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见着他摇头，气不打一处来，有气无力的朝着韩致远的后脑勺抡了一巴掌。
韩致远当做挠痒痒的揉了揉，犹豫片刻着说：“那不是喜欢，是爱。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五岁那年，小小的你，牵着小小的她欢快的跑到我面前，她害羞的轻唤了我一声‘致远哥哥’时，就喜欢上了吧。”
我静静的听着，韩致远回忆往昔，想不到这个平日里看似放荡不羁的浪子，却是个痴情儿。我擦去眼角的泪，轻声的问：“你，不介意吗？”
韩致远听到这，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说：“傻瓜，我怎么舍得。”
那时的我们都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要是被大人听见从我们嘴里说出“爱”这个字眼，估计都会被笑掉大牙，才多大的小屁孩，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估计都还没弄懂，也配谈爱情。可是多少人的一生所爱，遇上时，都是在那如花的年纪。
“喂，韩致远！”突然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出现在我们面前，个子虽小，但眼里却充满着挑衅和不屑。
韩致远收起满腔柔情，眼神凌厉，将我拉到身后，说：“二狗子，赵斌那小子又想干嘛？”
二狗子语气幸灾乐祸的说：“我们家老大听说你的马子跑了，特地叫我来告诉你一声，想知道你马子在哪，就到桥头单挑。”
韩致远听见有关韩倩的消息，立马跑到二狗子面前，揪紧二狗子的脖子将他提起来，眼神犀利，语气凶狠的说：“你们把倩倩弄哪去了？”
二狗子因为缺氧满脸通红，扑腾扑腾的拍打着韩致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我也不知道......你..要去...桥头......”
听到这，韩致远把二狗子啪嗒放倒在地。而后连忙向着桥头跑去。
我心中暗自着急，赵斌这人喜欢玩阴的，上次韩致远侥幸逃生，这次呢？韩致远这傻小子，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我张大嘴巴，拼命的想要叫住他，奈何嗓子只能发出沙哑的叫声。
见着韩致远身影越来越远，我暗道不好，踉跄的爬起来，向着学校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