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表情都复杂到诡异,我突然感到一阵好笑,忍耐着没有看蔡家人,轻咳一下,缓缓张开双臂,看了一下清凉闪烁的夜空,合上眼帘,说句来吧。
杨心道了句对不起轻轻握上了剑柄。
我和杨心认识自游戏“世界”始,那时谁有啥武功也看不出来,到了送今客栈后才知道到他是个西洋剑高手,但自小也一定跟随父亲修习过中国内家功。是以握剑的姿势很西方,用力的感觉却很东方,然而三较两较,湛卢剑身纹丝不动。
余力叫了停。
杨心很干脆,撒手转身,却被我的一句对不起绊住了脚步。
“杨心,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给你讲的萧桦的故事,是假的,应该说有一部分是假的。”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杨心的后背,也对着远处利欲熏心的一群:“她虽然的确是你表姑和父亲的近亲生子,不过另有隐情。你母亲失去生育能力后,杨忍原本要放弃参与湛卢择主,可能是还略有不甘,权当纾解郁闷,把湛卢之事说给了从小要好的表妹。”
杨心缓慢转回身看着我,我勉强笑了一下:“当时听者有意,你表姑的确是爱上了你父,从实验室里偷出了你父亲本来要做实验用的自己的**,人工授精怀了孕。等你父得知已瓜熟蒂落,而你表姑生下孩子后就自尽了。”
“血祭昙花之法并不是你父让萧桦使用的,而是你表姑临死前就种在女儿身上的。一心可成爱,一念可成魔。萧桦因母亲的一念之差做了牺牲,可这世上,杨心,你也给了她最好的回答。”
杨心嘴唇抖了三抖,终一言未发,倒退三步,转身快步离去,杨忍向我深深鞠了一躬,追儿子去了。
一边余力打个哈哈:“看来湛卢果是仁心仁德,或者说上兵伐谋更合适,用得好手段。”
我长出一口气,动了动肩膀,身上似松了松,“杨心一家是尔等中,难得稍有纯净的,属孺子可教系列。可你余力是冻了的萝卜,坏了芯了,小女子恐无能为力。”
余力嘿嘿一笑,连呼不打紧不打紧,并示意高明枭上前拔剑。高明枭还没伸手,旁边蹦出一个声音:“哦,我明白了,当初她讲了个假故事,是为了让杨心死心塌地参加择主?”
大家扭头观瞧突然冒出来的刘蘅芜,刘堂赶紧把闺女拽回来,因为这小妮子一兴奋竟奔出来拉住了余力的胳膊袖。一边高明突然阴测测一笑,“杨心死不死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时起,我们对杨家一直以来的戒心少了大半。还等什么,赶紧拔剑!”
最后一句当然是吼给高明枭的,在我看来,这小伙子的双肩都快被父亲的眼光压塌了。高家跟杨家不同,我对其评价在讲常青事件时已公开表露过,即使我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当初高明的父亲切断血祭、放弃家学武功,想来高明就有了暗度陈仓之心,他在国外养了情妇,这几家人早就知道,即使没有湛卢现世,高明也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等我被晋嫣治愈,他很快就把高明枭送到秦家当待选女婿,大家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再后来高明又弄出个齐明笑,还对外宣称是独生长子,几家人明里不说,暗地里难免嗤之以鼻,但谁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儿跑到高老爷子面前去揭露高明。不过从早先秦无鸣对高明的态度,估计从小就没从长辈们听到他几句好话。
这些细细碎碎的事,都是秦无鸣跟我在一起时闲着没事儿唠叨的,只没想到最后这段日子里竟都用上了。
高、秦、刘三家人无论是大巫还是小巫,哪怕是相互监视,但见了面总会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唯独杨家相比之下算是清流,所以大家对杨家都或多或少心有芥蒂,高家尤甚。只是如今我虽摆明了前些天帮了杨家一码,但杨家已在择主中落选,高明能做的也就只是生生气而已。
高明枭对着我刚一抬手,我便开了口:“湛卢之事,你知道的事情不比萧桦少吧。而且明笑被当做牺牲跟无鸣一起培养,你不也知道吗,心里就没有愧疚?”
高明枭闻听此言猛然顿住,睁大了双眼。这事是我猜的,或者说是根据几个小辈的亲疏远近推理而得。因为感觉起来几家人是把皇储和牺牲按照撮堆原则养育的,杨家的牺牲很隐秘,刘家之前一直没有定论,说到底只有秦无鸣和高明笑年少时被作为牺牲经常弄在一起。
如今秦无鸣获哥哥断臂让位,而高明笑却人生无笑了。
震惊万分的高明枭在身后父亲的狂吼下,终于再次握住了剑柄,双手微颤。第一次用力带着三分心虚,却很快惊讶出声,第二次发力就叫上了内劲,第三次依然无果后,一身颓唐。高明抢上前来一脚把高明枭踹翻在地。
余力爆出一阵大笑,我的眼睛却落在他斜后方蔡家人身上,蔡狂依然一脸迷茫的靠山而立,蔡澜堆坐在米湘脚前,米湘手里拎着的匕首依然擎在蔡澜脖项上,嘴角却微微挂出了笑容。我的内息一阵翻滚,低头看看胸前精光隐隐的黑剑,为何心没了,还会痛呢。
“到我了。”一声呼喝,刘蘅芜小跑着奔向过来,全然没有之前的矜持,想来是明白不用再装了。然而三秒钟后,她被我突然扬起的灿然一笑吓住了。
“我说,这位小妞,你是打算以哪个皇储身份参加择主呢,是刘家,还是余家?”
一片死寂。
突然有人异口同声爆喝道:“你说什么?”
对着儿子练拳脚的高明都停了手,看向秦默、晋嫣和米湘三人。我内心嘀咕了一下,这里面好像还有我没猜出来的,但表面上依然整整衣服好整以暇道:“是我说,还是你自己说,或者,请余大山人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蘅芜好似见了鬼。
我看余力的手搭在米湘肩井处随时准备发力,这会儿忙得紧,便清清嗓子说:“行,那我就先说说。据我推测,当初刘家虽定下皇储刘继山阳,但毕竟是旁枝,所以并不满意。再加上没有血印之法,自认择主胜算极小,所以想到了跟秦家以儿女姻亲联手,甚至不惜让女儿放弃习武。是也不是?”
刘蘅芜茫然地点了点头。我问道:“约定执行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要废掉刘继山阳,立你为储?”
“还不是因为,因为他突然说想放弃储君之位。而且还,还突然出手打伤了山阳叔。”刘蘅芜手指着秦少言,面带委屈。
“哦,不过既然是秦晋夫妻贡献出了晋祠的金香玉水来完成血印,难道不是说明秦刘两家修改了约定,无论两家谁家胜出,都会共襄盛举不是吗?”言下之意你刘蘅芜有什么委屈的,我话锋一转:“不过说到重创刘继山阳,我倒要问问秦少言,你是怎么知道刘继山阳对你母有非分之想的?”
秦少言沉吟许久,终开口道:“那时我跟随父母与刘家先后隐入秦岭休整,等待最后的仪式。一日我下山购买补给,归来时天上落下个布条掉在我眼前,上书‘山阳染嫣’。刘继山阳与我是同窗,又因通家之好情同手足。我本不相信,谁知开口一问他竟点头承认对我母的思慕,才趁其不备出了重手。”
“以你的身手,竟有人能近身传信,不觉疑惑吗?而且,布条留言,这事儿秦二少应不陌生吧。”没等他们反应,我突然扭头问刘蘅芜:“要不,大小姐给大家讲讲,云台山猕猴世代相传的天石,为何会在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