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不要——”我双手向两侧张开倒向后方,看着哥哥怒吼着飞扑下来,入水前他终于抱住了我,在他的怀抱里,我合上眼,等待,碎骨锥心的痛……
凉,怎么会感觉凉呢?我“呀”的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瞬间翻身跳起,看见眼前情况后又“呀”的一声坐到床上。
“怎么了怎么了?”听见声音,秦无鸣光着脚就奔了过来,他刚要开灯,却被飞过来的抱枕正好砸在手上。抱枕当然是我扔的,此时从秦无鸣的角度看来,屋子里情景还是很诡异。月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我晚上不爱挂窗帘),我坐在床上,床前站着一个人,而我正擎着这人的一只手,那手里抓着一只茶壶。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茶壶手的主人自然是刘蘅芜大小姐,此时闭着眼嘴里幽幽念着诗词,竟然又要举起茶壶往我身上倒水。我赶紧撑住她的胳膊,一边向秦无鸣示意,秦无鸣忍着笑,扶住刘蘅芜的另一侧胳膊,我俩缓慢把刘大小姐引向她的房间。
“不是附体吗,怎么还梦游了呢?”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啊,平时我也不住这儿。”
“她干嘛往我身上倒水?”
“你没听她念诗吗,肯定是做梦浇花呢。”
“我去,幸亏茶水凉了。你没看见她当时逆光站在我床前,披头散发的,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我和秦无鸣一直压低了声交谈(特别有默契地配合梦游人不能叫醒的理论),听我说到这里,我俩已经回到各自房门口,秦无鸣回头又看了我一眼茶染的睡衣,终于在关上房门后忍不住爆发狂笑……
第二天早上,我坐在饭桌前揉揉发痛的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噩梦加被浇水的缘故,觉得很不舒服,看着我打哈欠,秦二少爷强忍笑意。可是当天,我俩在试过各种办法,依然没能解决附体问题后,再也没心思开玩笑了。
按照我的设想,刘蘅芜命格过弱,应该是在台湾旅游途中招惹了什么人的残魂,按道理用我的导引术很容易就能探查出她经脉中的异常气息,然后以气引出,再将养几天就妥妥的了。刚开始很顺利,我很快感知到了她经脉中的异常,哪知道刚要催动气血,小妮子就跳将起来,她打不到在背后的我,就顺手一巴掌扇到前面的秦无鸣脸上。大帅哥捂着通红的半边脸,无辜地看着我。
之后,秦无鸣自荐,用他知道的符咒之法,贴了小嫂子一身黄纸,小妮子好奇地看一眼浑身扑啦啦响的纸,随后暴起怒喝一声“巫蛊之术”,拿起身边能拿起来的一切砸向秦无鸣,连她的小嫩手被碎玻璃划破都不停止。最后闵阿姨实在看不过眼,抱住刘蘅芜不停安抚,然后带着刘蘅芜回卧室休息去了。
我看着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的帅哥有些好笑,虽然我俩的方法都不奏效,但研究过程中却无意知道了更多秦家的事情。比如,秦默身负八卦掌,不是常见的创自清朝的掌法,而是更古远的秦皇后人根据先天八卦所创,秦默一支的秦姓人正是秦皇嬴姓的后裔,秦默将这套掌法的内外功均传给了长子少言。这一套掌法虽然阴阳相济,但内阴外阳,能激发出来被外界感知的都是阳的部分,也就是打人的本事,显然不可能做驱邪用。
晋嫣的家族传承更古,是唐叔虞,也就是晋侯姬燮的嫡系后裔子孙,她教给秦无鸣的符咒之术,更不是什么简单道法,而是发源于炎黄时期的祝由之术的一种。看着我掉下巴的样子,秦无鸣耸耸肩说,“我妈教给我的都是非常非常皮毛的,她说她的祝由术偏阴,传给女儿更好,不肯教我……”
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抓住了什么,顺口说到:“怪不得你给李文君招魂的时候,仪式感很强,像是一种巫术仪式,原来也是祝由啊。”
秦无鸣一蹦而起,拍着胸脯骄傲地说:“那可不是皮毛,是我小时候冒着打手板的危险,从妈妈的书架上偷学的,有定魂安魄、起死回生的功效。”不过很快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这种秘术需要的天时地利条件很难碰到,而且对施法人要求很高,那天我也算是蒙正了,用你的上古剑气也是我瞎猜的……”
我望着自己摊开双手,心里哀叹一下,也许他这瞎猫碰上的还真不是个死耗子。
本来唠唠嗑,驱邪失败的情绪缓解了不少,结果下午秦少言一个短信,把我俩打回原形。秦少言说,晋嫣回家后就生病住院了,他没时间搭理我们,秦默和刘所长夫妻据说也紧急办什么事情暂时回不来,让我们好自为之,他们相信我们云云。这回好了,连找个商量的人都没了。
当天晚上,刘蘅芜又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当时她小人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绳子和木棍,正往我的床头绑来绑去的,嘴里好像还嘟囔着“大碗美酒,月之为饮”之类的。秦无鸣猜测她在搭葡萄架,“没想到还是个酒人儿,大碗的美酒,还得每个月都喝,哈哈。”
到了下一天晚上,刘蘅芜拿着把刀站在我的床前,作势要收割葡萄的时候,我和秦无鸣再也无法淡定了。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我俩对个眼,非常默契地决定故技重施(把她当骷髅放出去遛遛),慢慢牵引着她向院子里走去。本想着院子里宽敞,哪怕她要舞枪弄棒也没关系,哪知道刘蘅芜到了院子里竟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星辰,撒丫子就往外跑。这小妮子平时看着柔弱得很,可跑起来脚程极快,我要追上她都非常勉强,就别提内力稍差的秦无鸣了。
好不容易追上了刘蘅芜,已接近天明,环顾四周发现竟然到了茂陵附近,刘家别墅虽然已经是咸阳城西了,但距离茂陵至少也有个十几里地,没想到这妮子一竿子跑这么远。这时她可能是累了,又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睡着了,我冲着刚追到近前气喘如牛的秦无鸣示意一下,他掏出手机叫了个车,我俩在的哥奇异的目光里把刘大小姐运回了别墅,估计我俩长得实在不像坏人,否则的哥就报警了。
第二天白天无话,晚上刘大小姐竟然自动自觉忽略了我的卧室,直接从大门就跑出去了,我和秦无鸣也自动自觉跟在组织的后面。可是这次更加艰难,差点儿跟丢了,不知道是刘大小姐功夫见长,还是我因为连夜噩梦导致体力下降,辛苦极了。刘蘅芜此次停下的地方还是茂陵附近,只是比前一天更加深入。
总之一连几天,我们天天野外长途拉练,到后来根本就追不上了,不得不根据刘蘅芜的行进路线猜测,把她找到再弄回来。在某一天拉练结束后,秦无鸣看着我的脸色非常担忧地说:“姐,你是生病了吗,再这样下去,估计迟早会把蘅芜姐弄丢的。”
那天上午,秦无鸣跑出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半旧不新的电动小摩托(茂陵与茂陵博物馆是两回事,附近道路崎岖,汽车开不了多远),骄傲地拍着后座说,“放心吧,以后就交给最佳骑手。”我看着可怜的小摩托,“这东西估计还没我脚程快吧?”当天晚上就证明了我的猜测,我们在比龟速快不了多少的小摩托上目送刘蘅芜一溜烟没了影,幸亏秦无鸣为了以防万一悄悄在她身上贴了一张追踪符,等我们跟着追踪符的气息找到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在茂陵的主陵封土附近,而是站在了大约西北500米的李夫人英陵前,一动不动。
佳人早逝,两千多年,沧海桑田,当年倾国倾城的李夫人如今也只余荒草丛生的封土一堆,如今后立的墓碑也寒酸得紧,青石一块,没有任何修饰,“汉李夫人英陵”,刘蘅芜手抚墓碑,红唇微动,一阵歌声飘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哈哈哈哈哈——”①
随着她凄厉的笑声,胸前一直佩戴的萤石项链跟着起伏波动,看着萤石上的一层微光,我转身问秦无鸣:“你知道潜英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