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多月的赶路，楚添雪终于回到了那座城。
成功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过楚添雪没有在这喧嚣之中停留半刻。
破庙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已经人满为患不像从前那般住的还能比较宽敞，乞丐们警惕的看着陌生人的闯入，生怕抢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楚添雪穿过人群走到后面的草地上，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乞丐们当成了茅房，臭不可闻。楚添雪差点没有吐出来，强忍着反胃来到当年埋葬老乞丐的那个位置。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踩平了，当年的小土包再也没有了，还有几坨什么东西在上面。他找了些树枝把那脏臭之物挪开，收拾了一下面对着那块平地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么些年没见了，你怎么住进了茅坑里了！不过也好，每天都有人光顾你这里你才不会显得寂寞。”
“这些年我学了些本事，准备去战场上大干一场！你放心，我现在机灵的很不像以前那般木讷一定不会有事！”
“那你呢？在地下过的好吧？那些鬼头没有欺负你吧？等几天我给你烧些银钱过去，你就等着过老爷的日子吧！”
……
不知不觉楚添雪便和老乞丐说了一夜的话，夜间乞丐们上厕所都被吓个半死。
黑风山还是那般巍峨挺拔，不过总是阴森森的，让人感觉不舒服！黑风山上今天非常热闹，今天空寂寺开了施粥棚大小和尚忙得是不亦乐乎。
有个小和尚瘦瘦弱弱的却气度非凡，周围好多和尚都叫他师叔。他笑呵呵的把粥送到老人和小孩的手中，眼睛里有着莫名的开心。
楚添雪走上前去“阿弥陀佛，敢问小师傅贵寺欠在下一样东西今日可否还与我？”小和尚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人，只见他身穿黑衣面容可亲，小和尚微微一笑“既然敝寺有施主所要的东西，那么便随贫僧到寺中找一找吧！”
二人来到寺中进入禅房，小和尚做贼般地掩住房门“你你你，怎么回来了！”楚添雪笑道“我又不是做贼来的，你紧张个什么！”“那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楚添雪一响指弹在和尚头上，疼得和尚赶紧用手护着头“我都说了，回来讨账啊！”
和尚揉揉脑袋，勉强一笑“走我请你喝酒怎么样？”说着便拉扯楚添雪往庭院走去。
“啊！果然是好酒啊！”和尚喝下一口酒显得极为享受“这可是我偷偷下山去饶舌坊买的，人间难得的好酒啊！”
楚添雪端起碗便一饮而尽，这酒除了酒香撩人以外便要属他的辣而闻名。一碗下肚只觉得全身毛孔大开，小腹热流翻滚，浑身舒坦。
“好酒！”楚添雪莞尔一笑“你这和尚不守清规戒律难倒不怕你们戒律堂？”
和尚再喝一碗满脸笑意“我法号破戒便是要破这条条戒律，世界万般束缚也是要我去破了的，岂会因为一小小一碗酒而罚我呢？”
“父母生我活在世，奈何我命不由我。破戒，你倒是终于明白了为师的苦心！”老和尚大腹便便，红壤黒籽的脸上不知几时已经添上几道皱纹。他从容走来，笑吟吟的看着楚添雪“小施主，多年不见，你已经长大了而且相貌堂堂身怀绝技心若虚谷，真是可喜可贺！”
破戒连忙起身道了一声师傅。
楚添雪也起身双手合十向和尚一礼“大师佛法精深，奈何这佛法乃是毒药，佛法越是精深，中毒也是越深啊！”
大和尚也坐在石凳之上哈哈一笑，端着酒坛就是猛灌一口“人活在世间还是无忧无虑的好，知道的越多便越痛苦，便活得越累，到最后却是不想再活了！”
楚添雪眺望远方“人活一世，被人奴役而不自知，胆小者也自然与大师言论相同，可这万千苍生怎能由他人恣意摆布？大师说‘父母生我活在世，奈何我命不由我’添雪相信大师也是深有体会！”
大和尚惨然一笑“知道了又怎样？既然不能在永久的快乐里生活，即便死在短暂的快乐之中，也胜在过痛苦心碎中死亡百倍千倍！”
楚添雪不知如何开口，从大和尚手中夺过酒坛，喝下一口然后抹抹嘴道：“大师！既然心意已决添雪也无话可说，只是破戒该如何自处？”
大和尚看着破戒，抚摸着他的头“你啊你啊，我死后你便做你应当做的事吧！你们都还年轻，不像我和道士百年千年早已心无所愿！”
破戒鼻子一酸“师傅！可还有折中之法？这些年您待徒儿如生子一般，徒儿实在不愿……不愿师傅归去！”说完又面向楚添雪跪下“你救过我的命，可师傅待我甚厚，若师傅退隐山林没有人会知道的！”
楚添雪苦笑，这些怎会瞒过那天庭那无处不在的耳目呢！
大和尚缓缓摸着破戒的头，速度越来越慢，脸上却是慈祥之态“痴儿，痴儿，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给道士留的茶叶都已经发霉了，一定要晒晒我才能给他带去啊！不然他见了我，管我讨茶喝，我若是拿不出来该如何是好啊！”
楚添雪身处一旁，只觉得胸口热流翻滚却不似烈酒的酒力所致，整个身体好似置于熔炉一般。他呼吸急促，狠狠地掀开胸前衣物，只觉得胸口居然泛着红光。他艰难转过身，望着大和尚说不出一句话。
大和尚也望着他，笑吟吟的说道：“和尚我这辈子只有道士一个好友，你杀了他，我自然是要给你些惩罚，所以我喝了些东西，然后往酒里吐了一点口水，也好让你吃些苦头。我也只有破戒这么一个徒弟，待我死后你可要好好待他，他单纯的很，可不要欺负他，不然和尚下了地狱也要爬上来找你算账的！”
破戒苦得稀里哗啦，楚添雪的意识却也越来越模糊，只看见大和尚摸着破戒的手渐渐垂下，然后再也没了生息。“嘭”楚添雪倒在石桌之上也昏了过去。
“铛、铛、铛”寺中的钟声吵醒了楚添雪的美梦，梦里他梦见小翠姐姐自由自在的在河边奔跑着，梦见那个和自己一起钻狗洞的小姑娘笑着叫自己和她一起玩，她的眼睛是那么美，好似天上的月牙儿充满魔力。
他睁开眼，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让人很是不适应。
揉着昏昏沉沉的头推开房门，鸟儿的清脆鸣唱就像天籁，泥土的芬芳飘出十里，好一场雨过天晴的景色。天边还挂着弯弯的彩虹，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可以想象，和尚庙后花园里是怎样的百花齐放。
“我还以为，就算是我的大典你也不会参加呢！”身后传来的声音是那般埋怨。
楚添雪转过身子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还是问了一句“空了大师……”
破戒看着满园的景色，又对着那天阳不肯眨眼“师傅他……他十天前就已经焚化升天了！”
“十天？那么我睡了有多久了？”楚添雪一惊。
破戒看着太阳仍旧不肯眨眼，眼泪流的到处都是，说话都有些颤抖“十五六天吧！”
楚添雪看着破戒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无奈，只能安慰他“空了大师此生已经得偿所愿了无牵挂，你也别太难过。”
破戒听到这句话猛地转过头，看着楚添雪，半晌才说道“我的大典就要开始了，你要去看看吗？听说过几日皇帝也要过来祭拜师傅。”
“我必须下山了，此次耽误的时间太久…。。”说到这里，破戒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他急忙说道：“我要去国公爷府上看一看，然后就要去前线了！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破戒收起怒容“既然如此，那你便下山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陈七！别忘了你应该做的！”楚添雪觉得他这次情绪波动太大，想着提醒一下。
破戒没有回头，只是淡漠的说道：“自然不会忘记，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还给你也是应该！”
看着破戒消失的身影，楚添雪叹了叹气“牺牲一些人，来拯救全天下，难倒我错了吗！”
当年的约定还记得吗？进入空寂寺做礼佛人，然后接近那个所谓的佛。陈七心里默默地想着，却又想到已逝的师傅，天下的大道理谁又能说的清呢？
他整理了僧袍，擦干眼泪，庄严地走进大雄宝殿。
今天全寺的僧人都在，看着破戒到来每人都注视着。
德高望重的师叔说道“住持空了大师功德无量圆寂于无峰崖，其有弟子破戒，至诚至信通晓佛法，本寺尊住持空寂大师之遗愿和本寺共举之法，现破戒即为我空寂寺主持，下面住持破戒上前，仪式开始……”
空寂寺的钟声传出老远，回绝在黑风山里，楚添雪向山上望了望然后不再迟疑，大步走向成功城内。看看小翠姐姐这些年过的还好吗？还有她长大了吗？还会记得当年自己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吗？
还有老乞丐的仇还没有讨回来，总还是要做些什么才行吧。
成功城就像一座丰碑，“成功城三龙”的风采依旧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