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流域,方圆上万里,这里崇山峻岭,山形变幻无穷,有峭壁突兀,有危崖耸立,这里群水环绕,水形千姿百态,有清溪如镜,有险滩阵阵,更有银瀑飞泻。一年四季,多半有云雾缭绕,频添神秘的色彩。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曾是姑蔑人的故地。姑蔑本是黄河流域的一个古老国族,进入周朝以后,由于种种原因,其主体部分辗转南下,进入越国西部,根据史料记载,姑蔑在越国的军事政治活动中发挥过重要影响。
行走在崎岖险要的山路间,观赏着峻拔俏丽的山水,文种文思泉涌:“巍巍兮姑蔑之山,鬼斧神工兮笑寰宇;汤汤兮姑蔑之水,虎啸龙吟兮傲雷响”。
就在此时,诸稽郢一脚踩空,差点丧命,惊魂初定时,他回身揶揄文种:“什么好山好水?简直就是穷山恶水!”范蠡接过话头说:“穷山恶水,才是韬晦之地。”除了诸稽郢,人人都开怀而笑,尤其是勾践。诸稽郢上前问范蠡:“大夫为何会想到姑蔑?”范蠡说:“自然是吴人告知范某。”诸稽郢一时难以理会,勾践解释说:“自从归越之后,吴人的监视像一张漫天大网,覆盖着会稽城方圆数万里,各地官员和平民都有所反应,唯独姑蔑毫无反应。”范蠡接着说:“姑蔑人世居于此,刀耕火种,原为若干部落,后形成部落联盟,于先王时期臣属越国,终因偏僻之地,往来不便,当地人狂蛮朴野,难入吴人之眼。”说到先王,范蠡不禁心潮澎湃,在“客历诸侯,皆无所用”的时候,他形同丧家之犬,是越王允常收留了他。一直沉默的扶同补充道:“再者,越国之境西至姑蔑,也许吴人并无知晓,所以不在其监视范围之内。”
在云腾雾绕之处,有叮当作响之声传来,如同空谷佳音,甚是悦耳。勾践知道离目的地不远,决定下水沐浴,洗去汗臭味和隐约的鱼腥味。苦难把他锻造成质朴的青铜器,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释放着阳刚的气息。上岸后,苦成为他擦身,曳庸为他穿上贴身衣裤,文种为他披上华丽的王服,诸稽郢为他带上高高的王冠,最后范蠡递给他王剑。打扮过后,勾践焕然一新,虎面虎威,尽显王者之气。越臣们集体跪拜,高喊着:“大王!”勾践笑着说:“离开姑蔑之后,可别喊大王。”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前方有人列队等候,自然是姑蔑人。首领是壮汉,虎须狮鬤,胸前以骨头和贝壳为饰物。身后的男女老少多披头散发,男子裸露臂膀,女子以花草为饰。其着装打扮,较之于越人,更为质朴。俄而,他们集体下跪,首领献辞:“微臣率姑蔑部众恭迎越王。”起来之后,他带领勾践等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姑蔑人不停地端详着勾践等人的相貌服饰,甚至有女子用大胆纯真的目光盯着范蠡等人,早过不惑之年的越臣们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低头。
叮咚作响之声,近在眼前,却是云深雾绕不知处。姑蔑首领领着众人穿过一条细流,绕过几片山地,一路上不停地用刀斧劈砍丛丛杂草。到最后,眼前豁然开朗,有个天然的大洞穴,可供人自由出入,眼下热闹非凡,行家和杂役们正热火朝天地锻造兵器,看到勾践前来,纷纷下跪。起身之后,有位铸剑行家上前,献上一把利剑,长一米有余,说:“得知越王有志于世,特此献上宝剑一柄。”勾践接过宝剑,拔出一看,那剑身对着天光闪闪发光,其光若何,日月似乎为之动容。勾践笑着说:“好剑。
不知此剑何名?”铸剑行家如实禀告:“此剑名为匿锋,为避锋芒,以成韬晦,是故名为匿锋。属下奉范大夫之命,特为越王而铸。”勾践看着范蠡,了解其良苦用心,继而问行家:“此剑,其锋若何?”行家很爽朗地回答:“其锋若何,削铁如泥。大王若不信,请看!”说完,行家拔下两三跟头发,但见那发丝从剑锋上空飘然而下,接近剑身时,竟然一分为二,所有人为之惊叹,不禁发出赞叹之声。勾践大喜过望,收下此物。
一行人朝洞府深处走,里头温度适宜,不热不冷,工匠们正打造着各种兵器,戈矛刀剑,应有尽有,还有铠甲。姑蔑首领解释说:“这山洞原本乃姑蔑人世居之穴,后来臣服越国,学越人砌石为房,渐渐地,弃之不用。如此洞穴,附近还有若干处。”然后他指着范蠡说:“听范大夫说,大王要借用这些山洞。姑蔑人受越王之恩,渐行文明开化,感怀入心,别说借用,就算是赠送,也不在话下。”一听此言,勾践带头开怀而笑。之后,一行人又爬山涉水,陆续视察其他洞穴,范蠡乘机说到:“微臣认为,仅有这些山洞,远远不够。还需人工开凿山洞,内设有石室,石房,水池,水槽,广场等,不但能锻造兵器,还能屯粮,屯兵,更能操练兵士。”说到这里,行人大夫曳庸不禁说到:“范大夫真乃神人,我越国暗中举事,却不为吴国所知。诚如鸷鸟夜行,隐其身,遁其影。”范蠡不禁微低着头,一脸谦逊的样子,俄而继续说:“为隐蔽起见,洞穴间互不相通。为防止人多手杂,微臣还决定隐遁之地,不可集中一处。”他指着眼前的江水说:“要一分为三,分在江水两侧,彼此间互设距离。”话到这里,人人都认为范蠡乃天人下凡,无不拍手称赞,诸稽郢不禁说到:“末将对范大夫,崇拜至极,五体投地。可大夫怎么会想到这些?”文种指着自己的脑袋,笑着说:“范大夫的脑子,高深莫测,非同寻常。若从常人眼光来看,尽是癫狂负俗,不合适宜。”范蠡笑着说:“知我者,少禽兄也。”勾践也说到:“大道隐于无形,恐怕范大夫又说些高深莫测的话。”曳庸问:“大王怎么知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寡人听多了,耳朵都快长茧子,自然就知晓。”勾践嘟哝着,人人为之一笑。最后范蠡就着山水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眼下吴王称霸中原之心日盛,今后可能年年用兵。也许不出十年,越国大事可成。”
范蠡的话,越国君臣人人会意,姑蔑山水甚是绮丽,山连着烟,水连着雾,一片朦胧迷离的景象,一轮红日正悄悄地升起来,它的金光正缓缓地穿破那重重烟雾。
越国君臣在秘密屯兵,暗地举大事,夫差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外发兵,热衷于北上称霸的宏图大业。位于吴国西北的陈国,是北上称霸的路障。所以公元前489年(农历)6月,夫差再次发兵讨伐陈国,根据《春秋左传》记载,以“复修旧怨”为由。
得闻此事,楚国君臣上下惊惧不已。卧病中的楚昭王腾身而起,说:“什么?五年前出兵,现在又出兵?”
楚臣们也开始囔囔着,大夫子期乘机揶揄大夫子西,说:“五年前,吴国初次伐陈,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子西说:“当然记得。夫差骄奢至极,而视民如仇,此等狂徒,势必自败,安能败我?”子期说:“五年已过,夫差何曾自败?”子西回答:“时机未到而已。”大夫子闾用批评的口吻说:“眼下要谈的是,楚国该怎么办?”楚昭王紧按佩剑说:“先王与陈国有盟,不可不救。再者,吴国故伎重演,名为讨伐陈国,实为讨伐我楚国。”子闾劝谏:“眼下大王身染贵恙,万万不可出兵。”楚昭王一脸正色地说:“陈国乃楚国之唇,唇亡齿寒,岂能不救?十七年前,吴贼破我都城,毁我宫室,淫我后宫。楚吴势不两立,此仇不报,欲待何时?事不宜迟,望列位随同发兵救陈。”
就这样,楚昭王坚持发兵到陈国边境城邑城父。开战之前,行过占卜,卜相甚为不祥,卜战不吉,卜退不吉,淡漠生死的楚昭王,淡淡地说到:“楚师再败,不如死,弃盟逃仇,亦不如死,固有一死,寡人愿战死沙场。”就这样,视死如归的楚昭王,率领他的军队,和陈国一道顽强抵抗吴兵的进攻。接连数次的厮杀喊打,接连数次的短兵相接,吴人照旧得不到甜头,只好暂时收兵,退守在城邑之外。接连数日,夫差呆在军营里,食之无味,卧不成眠,好大喜功的他,根本不愿意无果而返。
在营地里略呆数日后,夫差决定班师回吴。正当吴国进入自家领地时,人马之后传来加急快报,说是陈国国君派人前来乞降。这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让夫差眉飞色舞。那陈国特使下马过后,领着一帮人,集体下跪膝行而来,跪在夫差面前阵前,极尽奴颜媚骨之能事,递上由陈国国君亲笔书写的帛书,说是有要事商量。夫差打开那帛书一看,再次仰天大笑,大喊着:“真是天助寡人也。”
到底是何事?在楚陈联军共抗吴军的战役中,楚昭王不幸去世,楚国要员们秘不发丧,决定举柩归国。此事很快为陈王所知晓,陈王不禁焦虑万分,思索着:“楚昭王一薨,楚国局势势必不稳。陈国与吴国先后两次短兵相接,皆因有楚国相救,才幸免于难。而今楚昭王归天,陈国今后是否有所依,难以言明。与其再遭吴人兵刃之灾,不如暗中乞降。”得知夫差喜好歌舞,他不但献上珍宝,还献上歌舞妓数名。夫差和伯嚭连忙下马,视察了珍宝和美人过后,转身对陈国特使说:“听着!寡人两次发兵,可陈国苟合楚国,殊死反抗,罪不可赦。然念尔等诚心归附,死罪可免。然陈国国君需称臣,陈国需年年进贡。否则,寡人发兵踏平陈国。”听了此话,陈国特使吓得浑身筛糠,暗骂着:“蛮夷之徒,残暴贪婪至极”,可嘴里却不敢不答应。特使回国传话,陈国国君叫苦连天,却无可奈何。
当夜夫差在边境设宴狂欢,有伯嚭等人作陪,更有陈齐两国佳丽作陪。看着美人,迎着丝竹声翩翩起舞,夜风飘来水袖的香风,他的心也跟着飘起来,飘到远方,追逐大好山河,飘到天空,采摘日月星辰,还要飘到无知的寰宇,去拥抱整个寰宇。两次北上北上,皆有成果,夫差能不兴奋吗?他放纵起来,左手抱陈女,右手拥吴齐姬,喝酒狂欢着,继而对身旁的伯嚭说:“最近寡人想着,宏图霸业,近在咫尺,无需数年,天下人莫不臣服吴国啊。”伯嚭乘机谄媚:“那是当然。到时,大王就是天下霸主,就像齐桓公晋文公楚襄王,还有先王一样。不!应该说比他们还大,就像周天子,能御行天下。”
是夜,夫差命令两个佳人同时侍寝。待夜深之后,负责守卫的士兵开始嘟哝着:“我都快三十了,一个女人都没有。大王一个人霸占那么多。”“打了胜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财宝和美女,还不全归大王等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