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邈邈点了一根烟,火星在黑暗下不安的攒动。大衣下摆在空中飘飞,新长出来的叶子被剪了一地。他躬着腰靠在墙边,无度数的镜片上蒙了一层雾。
我到的时候,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方圆几里的建筑都是狼藉斑斑,石灰墙上不是旧广告的油漆就是脏差的污渍。串街的小店凌乱,落后。这边住着很多户人家,门口大多停着生锈了的自行车。以及,堆着一些废铜烂铁。
这块区域在整座城市都显得与众不同,看上去像七八十年代的贫困地区,店铺都是,食物包装袋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但是每户人家的房子,价格高到让人咋舌。
周遭落后到,连像样的路灯都没有。只有几户还未休息、站在门口外头闲聊的人家,屋檐下的老灯泡,带着微弱的灯光。
没有他们的帮助,住在这里的人也习惯摸黑走夜路。大多数人土生土长,变成瞎子也能摸着回家。
半夜乱糟糟的店门口会有流浪者,裹着脏棉被就能过一晚,第二天趁店铺开门之前,赶紧离开。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从不乞讨,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靠什么而生存。
棉被旁边总会放着一两瓶二锅头,以此熬过难挨的冬日。夏凯之时,赤膊躺在凉席上,摇着扇子也不能睡。
在这片极为匪夷所思的土地上,日子过得窘迫而安稳。鲜有人明白。
王邈邈见到我的时候深呼了一口气,他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拍了拍后背的灰尘。
“就是小诊所前面,红花木门的外面生满铁锈的自行车后座上,挂着三段被切分的尸体。”
王邈邈踩灭烟头上的火。
“鉴证科证实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每一截尸体的横切面,都被裁得整整齐齐,丝毫突兀都没有。像是……像是技艺精湛的寿司大师切得三文鱼片。”
“不,不,还得加点骨头。”
“骨头一刀剁下去算是最难像这样平整无缺了。”
我猜测:“使用机器?”
王邈邈的眼睛倏忽变大,猛然抓着我的双臂:“是有这个可能。”
“而且,”他喃喃道:“这绝对不是普通机器可以完成的的。”
我皱眉,听得有些毛骨悚然。猛然握紧手中的老式手电筒。
路口拐弯进来的时候,恰逢碰到刚聊完天的阿姨拿着钥匙开锁回家,她看见我一个人在路上走,手电筒朝我闪了闪:“姑娘,找谁?”
“朋友,是个男的。”我得明确强调,我有同伴,并且是个男人。
“找人啊,不是住这一带的吧,瞧着面生。”她热心地问:“识路吗?”
我点头,又想着路段漆黑,手电筒的关又照在地上,她不一定注意到我的动作,“识路。”
“行,那你去吧。”她甩了甩手,在我没走出多远后又喊住我,“哎,姑娘,你把手电筒带上,咱片儿没有路灯。”
我没有回头,加快脚步。她小跑追上来,我愕然。
“我家孩子上完课就九点半了,他爹去接回来,要是路上耽误些时间吃点宵夜,起码得十一点多。你找到朋友,在这之前还回来就行。”
“不行也不急,明儿早上我五点就起来在这门口卖早点,你随时可以过来。”
我被好心塞了手电筒,心里却仍旧忐忑不安,裹了裹穿在外边的大衣,跟她道谢。
“核实身份了吗?”
王邈邈摇头。
刚想要说些什么,被出租车急转闪射过来的灯光刺到了眼睛。车上的人下来,拿出钱包,从副驾驶给钱。
他边走过来边说,“胆子越来越大了,嗯?”
我并不想理他,但也因为他的到来,忘记了方才的惊惶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