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勾,万家灯火同天地星辰遥相呼应,闪烁在咸阳城的这一片天地之中。
悠长且豪迈的秦腔弥漫在大街小巷,渭水上的祈愿灯排列成星光,摇曳着飘向远方。
咸阳灯会是女皇节的终章,百姓们感恩着女娲赐予他们来之不易的生命,即便是远在咸阳宫内,一统九州的始皇也不例外。
宫内的练气士们,簇拥着始皇来到了阿房宫顶的高台上,今夜他们要用整个秦国最肥硕的牛羊献祭星光,祈求娲皇赐予一片风调雨顺的大地,以及永垂不朽的皇朝。
三五名做道士打扮的长者盘坐在高台四方,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随着一节节音符的起落,天上的星光也仿佛明亮了许多。紫薇帝星稳稳的悬与云汉,预示着牢固的皇权还并未受到任何的侵犯。
一切如昨,依旧平淡。
不过这平淡终会被打破,但却不是百姓们所操心的事情了。
他们只会想着明早多赚些刀币,吃的稍微好一些,在这暂时太平的天下,这点要求并不算过分。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吃饱穿暖,再有几名子嗣传承,便已经算得上是人间极乐了。
可是城南渭水巷的许大叔一家,却正在为子嗣传承而发愁。
也不知是怎的,许大叔与许大娘自十三岁喜结连理,至今已有二十春秋,膝下竟无一子一女承欢。偶尔有游方道士路过,却也只说身体无恙矣,只是时候未到哉。
许大叔一介布衣,也听不太懂这劳什子之乎者也。那道士要他等,他也等得,只是这一等就是十余载。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见着半截身子入了土,若再无子嗣,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这一天他夫妻二人,不知在娲皇的神龛前扣了多少头,直至额头紫的泛了血色,这才罢休。
年年俱是如此,也不见自家婆娘的肚子有任何起色。他二人神色失落的回到家中,刚进了屋子,许大叔眼光一扫,不由有些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娲皇娘娘的牌位,轻叹了一口气。
“娲皇娘娘,我许家到底有何等深重的罪孽,竟要我这一脉绝后啊……”
许大叔痛苦的坐在由几块杉木板搭成的方桌前,原本已然青紫的额头,此时竟要仿佛捂出血来。
“都是妾身的不好,当家的……”许大娘见许大叔这般模样,也是心痛的紧,眼角也不免泛出泪光来,又道:“不若休了妾身,另娶一房罢……”
“莫要胡言,这怎能是你的错!”许大叔听此,当即便一口回绝,而后似有些怜惜的站起身,将许大娘拥入怀中道:“此事莫要再提,像你我这般虔诚,娲皇娘娘一定会保佑我许家一脉的。”
二人相拥,一时无话,只有隔壁家的犬吠,以及漫天的星光。
过了半晌,许大娘仿若听到了什么声响,不由面色羞红的抬起头,拱了拱许大叔,说道:“当家的,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许大娘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许大叔也听到了异响,仿若一名孩童的啼哭,似从天上来。
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只白鹤大小的金燕,正载着一名几月大的孩童,缓缓的降落在了许家的院落之中。
“是……是个孩子!”许大娘的身子有些颤抖,许大叔亦是暗自忍着惊奇与恐惧。毕竟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一个孩子,还有一只仿若由纯金打造的飞燕!
人们对待未知的事物总是恐惧的,黄金乃是死物,虽被雕琢成了飞燕,可又怎能同风而起,化物成活呢?
唯一的解释,可能便真的是娲皇娘娘显灵了!
许大叔有些腿软的迈着步子,见那金燕并无什么举动,这才大着胆子将孩子抱了下来。而此时许大娘也走了过来,看着丈夫怀中的孩童,正眨着眼睛环顾四周,混不顾突然将其抱起的许家二人。
“这孩子生的可真俊。”许大娘轻轻地捏了捏那孩子的小脸,眼中满是慈爱。
“莫非,真的是娲皇娘娘显灵了,特地派来金燕仙人赐我许家子嗣?”许大叔神情有些激动,但虽是如此,却不由疑道:“只是……这孩子为何要金燕仙人送来,而不是……”
“你这糙汉子懂得什么。”许大娘一把夺过孩子,一边温柔的刮着他的鼻尖,一边说道:“我可听王老先生说过,之前的那些什么三皇五帝,生的可都不寻常,咱这孩子将来定有出息!”
“是是是,定有出息,只要阿姗你高兴便好。”许大叔二十余年膝下无子,眼见娲皇娘娘赐了一个,也不在意那许多了,遂笑着说道:“这孩子乃是娲皇娘娘赐的,便取字天赐罢,而这名嘛……”
“我想这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便叫做平安如何?”许大娘摇晃着怀中的孩童,幸福的说道。
“不可,我这一辈便泛平字,孩子哪有与阿爷同辈的道理。”许大叔名唤许平季,只见他此时摆了摆手,又道:“若论宗谱,这孩子当泛长字,便唤作许长安罢。”
“长安……长安……”许大娘念叨了几遍,这才笑着对着怀中的孩童说道:“小长安,你也有名字啦……”
许平季夫妇二人,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如今三人共享天伦,实是生平快事。不过,这金燕从天而来,倒也触动了不少人的心神。例如远在西北泥石镇偷鸡的癞头和尚,此时也不由停下了那双罪恶的双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远在峨眉山金顶莲台上,那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眼中亦是闪过了一道精光。
更何况,亲眼见到这只金燕的始皇呢?
“这金燕可不寻常,却不知那位贤者来我咸阳。”那金燕一闪而逝,始皇也仅看了个大概。只是见得那金燕所过之处,天上那映着月光的浮云竟也随之一顿,半晌才缓缓散开,着实有趣。
站在始皇身旁的徐福见此,也是缓缓说道:“这般化物成活的本事,天下间也没有几人,我见这金燕并未有甚变化,但却自有灵性,能做到这如此,便更加屈指可数。”
“那爱卿的意思……”
始皇眉毛一挑,便见徐福又道:“怕是这金燕乃异兽祥瑞,便如古之麒麟一流,应在人身,当为我大秦栋梁!”
始皇听罢,不由一笑。
“天佑大秦,有趣得紧,想来这咸阳,也快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