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绝谷这个地方是鬼绝谷主萧榕榕逃难时意外寻到的一处僻静的山谷。鬼绝谷之前可能应该有个更好听的名字,但萧榕榕想要自己如恶鬼般狠绝,所以占山为王,给这里取了个让人听起来就不寒而栗的名字。
实际上,鬼绝谷并不像名字这样让人害怕,或者说,谷里其实有着与名字天壤之别的美景。这里一年四季如春,没有严寒酷暑,气候宜人。谷中数十种果树按时令盛产各色甜美爽口的水果,数百种娇艳欲滴的鲜花竞相绽放。谷中有宽阔的耕地,足够谷里人自给自足。在鬼绝谷最深处,甚至还有一道由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倾泻下来的瀑布,为谷里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机。
但时隔半年后回到这里,映入卓蜚蜚眼帘的却不再是记忆中的桃花源了。耕地里除了长满的杂草外,别无其他产物。被砍倒的果树下堆满糜烂的果子,遍地枯萎的落花,在墙角堆起若干个大大小小的花包,里面隐隐散发出腐朽的气味,整个鬼绝谷,处处透露着死气沉沉。
这种颓败的感觉,从卓蜚蜚踏入鬼绝谷洞口时没有遇到守卫就已经有所觉察。四个人直至见到鬼绝谷主前,都不见谷中有其他人的迹象。按照巫女的说法,谷里那些仆人应该是被姑姑魔症病发时杀掉了。
虽然有巫女和毒女守卫在姑姑两侧,鬼绝谷主此刻仍旧掩饰不住神色上的焦虑慌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已经藏不住憔悴,尽显狼狈的颓态。鬼绝谷主已经过了十几年没有感情的生活,与每日沉浸在七情六欲中的常人相比,看上去要年轻很多,她紧紧靠着恨意,维持她年轻的容颜。可如今情绪失控,恩怨悲欢再度涌现,竟短短时间内苍老了很多。
卓蜚蜚看到这样的姑姑,实在于心不忍,掏出五行灵珠要帮姑姑修正紊乱的内功。可是当鬼绝谷主看到五行灵珠时,还不等卓蜚蜚教授如何修正的法门,已无法压抑内心强烈的占有欲,如猛兽般扑来。
景然将一切看得仔细,加上他早就相信鬼绝谷主不会满足于仅仅用灵珠来修正走火入魔,其实早已打定主意为武林消此祸害,斩草除根。于是,当鬼绝谷主朝手捧灵珠的卓蜚蜚扑来时,景然已经拔剑迎上前。
但是,已经对灵珠红了眼的鬼绝谷主,丝毫没有惧怕浑身散发剑气的景然,而是一扫之前狼狈的神色,眼神中透露着杀意,笑声中隐藏着魔性,剑招中早已不见了玄机剑的影子,剑风中却夹带着醇厚的内力直扑向景然。
景然拔剑护住卓蜚蜚的同时,巫女也抽出细若柳叶但闪着寒光的宝剑跳了出来。她跟在鬼绝谷主身后,看到景然从半路杀出来拦截住鬼绝谷主,剑尖便乘虚直奔卓蜚蜚而去。
经过路上的几天时间,卓蜚蜚的内力已经恢复,仗着五行灵珠的力量,更加有把握。眼见着巫女举剑刺过来,将手中的灵珠推给身边的卓薇薇,长鞭在手,舞得烈烈生辉。
手里捧着灵珠的卓薇薇很快成为毒女的目标,鬼绝谷的人似乎就是要舍了所有也要把五行灵珠据为己有。她趁卓薇薇不注意,一把毒粉挥手洒向她,同时出手准备直接抢夺灵珠。
云非凡反应迅速,展开手里的扇子迎了上去,将毒粉悉数挡了回去,同时扇尾用力敲在毒女伸过来的手上,逼着她退后。
毒女手被敲得倒吸了口凉气,回身从怀中取出玉笛,缓缓的吹出一段阴森诡异的曲调。声音响起不久,就从屏风后迅速窜出成群的毒虫,将云非凡和卓薇薇团团围在中间。
云非凡握扇子的手腕下沉,另一只手迅速从折扇中抽出扇骨,一根根插在涌来的毒虫身上。当最后一根扇骨准确无误的钉住一条两尺长的毒蛇身上时,回手拔出宝剑,迅速斩灭仍在滔滔不绝涌过来的毒虫。
与此同时,卓薇薇已经重新收好五行灵珠入怀,抽出窄窄的短剑,挥舞着刺向毒女。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她学会决不让毒女再有机会靠近身下毒害自己,任凭一套玄机剑法一路挥舞出来
云非凡和卓薇薇两个人相互配合,毒女的武功又不甚高明,很快她便在卓薇薇一记漂亮的斜刺下,被挑破了手腕。
随着毒女尖锐的一声惊呼,萧声也戛然而止,被云非凡斩落后剩余的毒虫在萧声停止后四处逃散开。受伤的毒女握着自己滴血的手腕痛声大哭,口中仍低低的怒吼着,可眼神中却写满了恐惧。
卓薇薇提着她的短剑厉声道,“你断了手筋,武功算是废了,从此不能再毒害无辜的人了,就当是以前为非作歹的报应吧。我们也不会再追究,你且自求多福吧。”说完,拉着云非凡的手默默退到角落,紧张的观察卓蜚蜚和景然的情况,准备随时做后援。
卓蜚蜚身形灵动,轻松避开巫女刺来的每一剑,飘逸的身形对上诡异的剑法,两个人一时不分上下。然而,卓蜚蜚曾经用五行灵珠驱魔时已经与灵珠的灵力相融合,内力气息上都有大大提升,此时的她脚步更加灵巧,而手中挥出的每一鞭却都更加刚劲。巫女每一个绝杀的剑招都能被卓蜚蜚险险避过,而她甩在巫女身上的十几鞭,却鞭鞭都能狠狠抽打在巫女身上。
最后,巫女发狠,闷憋着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刺向卓蜚蜚,在剑尖抵达她的左肩时,一条火红的鞭尾从眼出现,随即精准地抽在巫女的眉心,巫女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在地上。
卓蜚蜚面无表情的走近,俯下身,伸手摸在巫女眉心。顿了顿,又用衣袖擦干巫女嘴角边的血,才道,“你我好歹师姐妹一场,虽然你小时候会刁难我,我还是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好。如果可以,去找找你的远房亲戚吧。”说完,将昏迷的巫女交到仍在抽泣的毒女。
毒女瞪着卓蜚蜚,迟疑着接过巫女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肩上,抬头观察了下鬼绝谷主和景然,又回望了一眼卓蜚蜚,低头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个白玉的小药瓶扔给她,然后架着巫女转身走出鬼绝谷。
卓蜚蜚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打开手中的药瓶,闻了闻,一股跟散力丹相似的味道,“不错,是解药。”卓蜚蜚对紧张看着自己的卓薇薇和云非凡解释,然后倒出药丸吞了下去。
景然自从将玄机剑法修炼到第十层,已经过了大半年时间。这段时间来,他已经将剑法练习的十分熟练,能够将手中的剑完全融入自身。尽管鬼绝谷主招招以强大的内力逼迫景然,他也能够用灵巧的剑招化开。但鬼绝谷主强大的内力带动剑气十分猛烈,使得景然无法尽快击破,直至景然有机会使用一招“神机妙算”,在阻挡开鬼绝谷主剑的同时,刺向了鬼绝谷主的心脏。
然而,在景然的剑尖刚刚触碰到鬼绝谷主时,她突然以极快的手法在胸前几处穴位快速的击打。随着每一处穴位的拍打,鬼绝谷主的五官便开始渐渐充血。紧接着,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自鬼绝谷主身体暴发出,不止冲开了景然已经刺入的剑,还将观战的几人冲击得连连退后。
众人被强大的气流击退几步,还没站定立稳,鬼绝谷主眯着眼睛已经发现了毫无防备的卓蜚蜚,伸手狠狠抓住了她的肩膀。在转过避开气流的脸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只感觉鬼绝谷主手上加大力度,似乎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一般。抬头看向她,发现鬼绝谷主双眼已经充满了血红,放佛就要爆裂开来。
景然被鬼绝谷主的气流震开后,发现她突然调转目标转向卓蜚蜚,心里暗叫不好,迅速出剑营救。然而,苦于与她分列厅堂的两端,没有及时阻止到鬼绝谷主的奇袭。但剑势并没有减退,在鬼绝谷主将另一只手掌拍向卓蜚蜚胸前时,斜斜地插在两人之间。
景然凌厉的剑风使鬼绝谷主吃痛,被逼得撤回了手掌,但还没有逼迫到她放开抓着卓蜚蜚的另一只手,反而更加用力捏上她的肩骨。
卓蜚蜚疼得闷哼一声,双手用力握紧鬼绝谷主抓着自己的手,用哭腔叫道“姑姑!姑姑!”,鬼绝谷主却仿似未听到般无动于衷。
景然见状再次出剑,以更快的速度刺去,招招直奔鬼绝谷主抓着卓蜚蜚的右手,终于迫使她松手,使卓蜚蜚趁机脱身。
卓薇薇和云非凡赶紧过来查看卓蜚蜚的伤势,只见白皙的左肩上五个紫红的手印烙在上面,甚至完全掩盖住了之前的剑伤。五个指印已经乌青,但由于指甲穿破了肌肤,渗出鲜红的血滴,看上去只是一片殷紫色。卓薇薇慌忙掏出一瓶药膏,手忙脚乱地给卓蜚蜚涂抹伤口,后者咬着牙硬挺着,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
当简单处理好卓蜚蜚的伤口时,几人再看向景然和鬼绝谷主时,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鬼绝谷主原本充血的五官,现在已经开始向外渗血,配上她凶狠怨念的表情,更是显得狰狞可怖。幸好对面的景然仍旧保持着冷峻的神情,全心全意挥舞着手中的玄铁宝剑与她抗衡。
渐渐,大家也发现,鬼绝谷主的招式已经不是诡异,而是凌乱。她只是凭着身体中吸收到的五行灵珠的力量在竭力死拼。不久,景然就找到了鬼绝谷主的漏洞,挥剑直刺,正中在她前胸。
鬼绝谷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鬼绝谷,伴随着叫声,她的脸上交替泛出不同颜色的光亮,在面色凄白却遍布鲜血的脸上更显诡异惊悚。鬼绝谷主仿佛着魔了般边叫边笑,胸口不断向外溢出鲜血,却仍在用力挥着手中的剑,使得伤口更加扩大,并且流出更多的血。很快,整个人便面色苍白的瘫倒在地上。
四个年轻人震惊地看着鬼绝谷主经历一系列奇异的变化,最后倒在地上痛苦的不停抽搐,慢慢凑到一起,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当鬼绝谷主终于停止抽搐,一切静止下来后,卓蜚蜚终于忍不住走向前,慢慢接近。景然小心翼翼的护在卓蜚蜚身边,看到她停在鬼绝谷主身边,蹲下身,微微颤抖的举起手伸到鬼绝谷主脸前试探鼻息,又抓过手探脉,然后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轻轻唤了声“姑姑”便沉重的低下头去。
卓蜚蜚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看了身边的景然一眼,又低下头,小声的说,“我要救她。”
景然没有反应,仍旧面无表情。身后的卓薇薇已经大叫,“姐,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救她啊?”
卓蜚蜚转过身,面对诧异的卓薇薇和云非凡解释,“姑姑养了我十七年。况且姑姑疯魔至此,多少也与咱们的爹有关。”
“胡说,”卓薇薇焦急的解释,“是她一厢情愿的痴缠于爹,又不是爹招惹的她,爹只钟情于娘。”
“是啊,”云非凡也走近一步,蹲下来拍拍她的肩,面色温和的劝道,“而且她这十几年是怎样对待你的?你是几次死里逃生才活过来的?就在刚刚,她还想要取你的命呢。”
“不管怎么样,她也没有杀了我。我还是想、想……”卓蜚蜚犹豫着,再次将目光转回景然身上。
卓薇薇还想劝说,被云非凡拉了回来,撅着嘴无奈的也看向景然,祈求着,“然哥哥,你劝劝姐吧,她现在不理智。”
景然也静静地回望卓蜚蜚,两个人四目相对良久。卓蜚蜚怯怯的伸手想要抓景然的衣袖,刚碰到衣袖,就被景然抄手回握住她的小手。
景然面色凝重的沉声问卓蜚蜚,“你知道怎么样救她?”
卓蜚蜚垂下眼帘,轻轻点头。
景然又问,“知道救她的后果?”
卓蜚蜚头低得更低了,顿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景然稍稍用力,握紧掌中的小手,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就去做吧。”
卓蜚蜚呆呆的抬头,望着紧握她手的宽大手掌,感到一阵温暖自手背传来。再抬头看到他疼惜的双眼,那样明亮漆黑,饱含无限温情,手心中的那股暖流立即暖进心里。
“嗯。”卓蜚蜚用力的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跨前一步,张开双臂,将景然环抱。
这一天,不是恰巧的十五,因为巫女说过鬼绝谷主每到十五就会发疯,景然怕她在十五发病当天功力会大增,所以四个人特意错过那一天才来到鬼绝谷。但是,灵珠只有在十五这一天才会被催动,这是人们都知道的。
可是,要救被五行灵珠所侵蚀的鬼绝谷主,却必须使用五行灵珠。那么,不在十五这一天,要催动灵珠,就一定要强行逼出自身全部内力,废掉这个人一生的武功,来挽救另一个人的性命。而这样做的风险,可能是两个同时毙命。
卓蜚蜚已经盘膝坐在了鬼绝谷主身旁,卓薇薇在景然和云非凡的示意下,极不情愿的递给她五行灵珠。卓蜚蜚接过灵珠,稳了稳神,慢慢将灵珠举向空中。
沉寂的鬼绝谷中,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天而出,即使在白天,仍旧发挥出万丈光芒,随即卷起一阵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