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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七年前

七月十五晚,皓月当空,白日里“秋老虎”的热气已经被阵阵初秋的晚风彻底吹散。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趁着此刻的凉爽,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乘凉聊天。而今天人们议论的主人公,一致聚焦在玄机剑庄庄主、新任武林盟主卓玄青身上。

大家对卓玄青庄主的议论,是一致的夸赞与认同,对于他当选新一任武林盟主,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无可厚非的结果。茶余饭后的人们,更多的则是议论今日在玄机剑庄摆宴都出现了哪些美味珍馐。

与外面清闲的人们不同,此刻的玄机剑庄上下却没有一个人不在马不停蹄的忙碌着。因为卓庄主夫人,同时也是当今朝堂上最受文官敬重的新晋云王府王爷云峰的妹妹云岳郡主,即将为卓府诞下第二个孩子。

大家都称赞卓玄青庄主好福气,不仅可以迎娶云岳郡主为妻,为自己诞下两个孩子,又可以在江湖中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取得卓大成就,真可谓是人生赢家。而且,就在今日上午,他刚刚因为接任新一代的武林盟主,而主持举办了一次武林界的盛大宴会,连久负盛名的武林前辈们都赏脸出席。

卓玄青年轻的一生也的确不负众望,年少时邂逅美貌聪慧的云岳郡主,二人一见钟情,并且喜结金玉良缘。成婚不久后,又在同门师兄景玄封大将军的帮助下,将玄机剑法修炼到第九层,武功可以堪称是武林第一。如今更是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于万众期待中成为了武林中最受尊重的盟主之位,成为江湖上年纪最轻的武林盟主。

只是今晚,这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脸上却罕见的找不到笑容,而是挂满万分的焦虑。因为卓夫人比预产期提前了将近一个月生产,在今天这个本该欢庆的日子里,这场突如其来的早产如果发展成了难产,或者早产的孩子不能保全,都将会给卓玄青造成无法修复的伤痛。

此时,整个山庄的下人们几乎都聚集在了卓府的东厢院,丫头稳婆们都围着卓夫人生产的房间忙进忙出,侍卫仆人们也焦急地守在房间外面。

整个东厢院似乎集满了整个府邸的光亮,在漆黑的夜晚里竟然也恍如白昼。明亮的光映在卓玄青脸上,晃得他恍惚有些眼花,莫名的跟着心慌起来。

年轻的卓玄青虽然老成持重,也难免有些紧张地将背在后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旁边的云峰云王爷看到满脸担忧的卓玄青轻笑,稍微靠近他,拍着他绷紧了的宽阔肩膀笑道:“别担心,岳儿身体一直都很好,即便是早产,毕竟也已经是第二胎了,青弟不必太过担忧。”

卓玄青侧头,略显尴尬的笑道,“是啊,是我太过忧虑了。可能是今日事多,不知怎么就心乱起来,倒是让兄长见笑了。”

云王爷淡淡一笑,“你啊,一定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紧张筹备这次武林大会的事,太过劳累才会胡思乱想的。岳儿啊,大概就是因为今天来府中的人多了,气氛太过喧闹,才会导致了早产。现在武林大会已经顺利结束,等岳儿生产后,将孩子交给稳婆,你们夫妻二人到郊外的别院里好好修养。这段时间,你可是为了接任武林盟主的事没少忙,我今天看你府上的管家卓顺,都跟着累得躲在角落里不停的打哈欠。”

“哈哈,兄长是在拿我说笑了。”卓玄青略略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微微笑道,“不过青弟真的得承认,老盟主将这么重要的责任交给我,我第一次接手,确实是丝毫不敢怠慢。”

云王爷温和的笑着附和说,“我当然理解,我第一次代表云王府站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时,所有的姿势和表情也都是在府里反复研究过的。你现在不要多想,只要等着岳儿平安的给你添个大胖小子就行了。”

卓玄青也跟着开怀大笑,感觉被云王爷的话抚平了压在心中的焦虑,渐渐能够放松下来。他忽然抬起双手,在胸前一恭,打礼道,“唯兄长的话为是。”说完哈哈一笑,一扫脸上的阴霾,恢复了往日威严且平和的面容。

是啊,即将再次为父,实在是人生的乐事,何必庸人自扰呢。想了想,又换上认真的表情凑到云王爷耳边,小声道,“女儿,是添个小胖丫头。”

云王爷先是一愣,随后听明白了才无奈的笑道,“你啊,就是想要个男孩继承你的玄机剑,你放心,我们家非凡不比景大将军的儿子差,一定能传承你的玄机剑。”

卓玄青嗔笑不语,眼睛仍紧紧盯着灯火通明的产房。

东厢院这边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没有人能够停下来安稳的等待,好像只要忙起来就可以让情况变好。

突然从西厢院方向传来一声侍卫巡逻的铜锣声。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声后便戛然而止,可对于卓玄青和云王爷这种自幼习武的高手来说,即使在人声嘈杂的氛围中,还是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危机,警觉的看向西厢院方向。

可是,西厢院那边的天空漆黑如墨,安静如水。自那短暂的声响后,再没有传来其他动静,就像是刚刚的那一声只是拿着铜锣的侍卫不小心撞到了。然而,此刻的安静倒是更让人不自觉涌起紧张的情绪。

卓玄青知道之前心乱的预感可能真的应验了,转过身对身边的云王爷说,“我去西厢院那边看看,劳烦兄长在此守候,确保岳儿的安全。”

云王爷背在后面的右手已经抽出身上的折扇放在胸前,面色凝重的点头,“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今日府中来了那么多宾客,恐怕是有人钻了空子。”

“是。”卓玄青双手一恭,转身大踏步奔向西厢院。

天空上,一片乌云从月亮前飘过,遮住了大半个明亮的圆月,偶尔吹来的晚风更加重了凉意。云王爷看着卓玄青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此时虽然已接近子时,但因为庄主夫人的早产,使得东厢房那边异常喧闹,时不时传来丫头稳婆们因为没有预料到早产的迹象而手忙脚乱的互相埋怨声。而西厢院里,负责照顾卓府千金的奶娘早就哄着小姐睡下了。这样气氛分明的对比下更显出西厢院这边的安静,安静得甚至连虫鸣都静止了。

刚跨进西厢院门里,卓玄青就看到庭院里躺着一列巡逻侍卫的尸体。五具尸体几乎参差不差的排成一列,显然行凶者出手速度极快,快到可以在同一时间杀死了这五个巡逻侍卫。

卓玄青心想,玄机剑庄的侍卫都是经过筛选并且接受训练过的,这样看来,来者定然不是武功一般的夜盗者,倒像是有预谋的“登门造访”。可是,卓玄青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招惹了哪位江湖高手,会在接任武林盟主的大日子时来府上滋事。面对身份不详的劲敌,卓玄青不由自主的凝神聚气,渐渐显露出身上凌厉的剑气,连路旁的矮树丛也因为这股肃杀之气而被微微吹开。

突然,卓玄青感觉到西厢院后门的角落里有人在屏着气息藏在那里,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又听了听,虽然微弱到细不可闻,但仍逃不出他深厚的内力,等确认了方向,随手捡起侍卫散落的一把佩剑,凝气向角落纵身飘去。

角落里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听到突然的衣角响动,感到前方一阵凌厉的剑风直奔自己的藏身之处,迅速翻身跃起,敏捷的身形直奔后门准备逃跑。

然而,卓玄青手疾眼快,虽然身子还飘在空中未落地,手中的剑却已然瞄准逃窜的身影飞出,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一击即中蒙面人的左背。

蒙面人耳听剑声破风而来,还未来得及躲避,已经被剑刺中左背,长剑贯心而出,蒙面人脚下一个踉跄,颓然倒在墙角。

卓玄青将手中的长剑掷出,飘然落下,看到中剑的蒙面人缩在墙角仍作困兽之争,正欲追上去捉捕,忽听得从外院有人直奔西厢院跑过来,口中连呼“庄主,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卓玄青心中一惊,欲踏上前的脚步停滞下来,转身神情紧张的盯着奔跑过来的家仆方向。但就是他这一稍微的迟缓,却给了蒙面人绝地逢生的机会。待他稳定心神想起蒙面人时,回头看向角落,墙角处哪里还有人影。

卓玄青略带怒色的看向奔来的家仆,等着他快些禀明情况。可这个家仆年纪太小,又太过于慌张,看到庄主脸上的不悦,更加口齿不清说不明白,只是气喘吁吁地一味重复,“庄主,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话说清楚。”卓玄青对跑到眼前的家仆厉声喝道,家仆的神色已经让卓玄青料到了夫人生产的情况不妙,但他遇事临危不乱的性格反而让他面对危难更加沉着冷静。

“夫人、夫人她难产了,云王爷、王爷让我来找庄主赶回去。”家仆边喘边简单交待了东厢院的情况。

“难产?稳婆们怎么说?”卓玄青神色紧张,边往回赶边着急的问家仆。可是,家仆也不能再说的清楚,他在产房门口刚听到丫头出来报信,就被云王爷派来找庄主。

卓玄青见不能获知更多的情况,只得加快脚步想要尽快赶回,顾不得已经落后的家仆,几个纵落,穿过府院的前厅,匆匆赶回到东厢院里。

云王爷早已等的焦急,打远看见卓玄青赶回来,连忙迎上去,“青弟,岳儿难产,稳婆说恐怕不能母子平安了。”

纵使稳重如卓庄主,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面色苍白的愣在原地。

云王爷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扶住卓玄青的肩膀,劝道,“青弟,你要坚持住,这个时候可不能倒啊。我们得做好准备,岳儿还年轻,如果真的发生不幸,必要时不得不催动灵珠保全……”

云王爷的话还没说完,卓玄青猛然抬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云王爷,好像在他眼里回味上一句话的意思,然后竟然抛下还没讲完话的云王爷,自己转身又急速飞奔回西厢院方向。

云王爷心念自己妹妹的安危,没想到刚提出个想法就被卓玄青打断,一时气急,恨恨的骂道,“好个卓庄主,好个武林盟主,危难关头,就这样不顾自己的妻子?”云王爷越想越气,听着产房里传来妹妹强忍不住的呻吟,儒雅的云王爷也无法再心平气和,瞥了眼乱作一团的仆人,气冲冲地也奔向西厢院。

卓玄青赶回西厢院的时候刚好撞见刚才来报信的家仆,此时的家仆神色更是惊慌,抬头看到庄主,年轻的家仆几乎要哭出来,皱着一张苦涩的脸,慌张的叫道,“庄主,不好了,小姐丢了。”

卓玄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下意识的对这个一直带来不好消息的家仆很是恼火,一把揪着他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年轻的家仆哪里见过一直脾气和顺的庄主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更是语无伦次说不清楚,只是一脸惨兮兮表情,磕磕巴巴的重复,“小姐丢了,小姐丢了。”

这时,云王爷也赶了过来,见到卓玄青铁青着脸,手中被举起的小家仆一副吓得快哭了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走过去放下小家仆,帮他压了压惊,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家仆惊魂未定,但仍是勉强让卓玄青和云王爷听明白了。原来,卓玄青刚刚匆匆赶回东厢院后,家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呼声。小家仆在地上捡起一把剑,循着呼声跑去查看,结果发现给卓府千金当奶娘的兰婶晕倒在地上,却到处也找不到卓千金的踪影。

卓玄青眼前一黑,脚底发虚,身子竟然不自觉的晃了晃,口中呢喃着女儿的名字,“蜚蜚,蜚蜚”。云王爷也受到这个消息的沉重打击,一时乱了心神,只是双眼无神的站在原地。

这时,兰婶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踉跄出来,看见卓玄青,愧疚地跪过来,哭泣道,“庄主,我……我被黑衣人打晕了……他抢走了小姐……庄主,我有罪……快去救小姐啊……呜呜……”

兰婶的哀泣在寂静昏暗的西厢院里更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悲凉,一声声哀叫就仿佛扒掉人们身上一件件护身的铠甲,直到扒得****,然后被万箭穿心。

然而,接二连三的打击并没有彻底打倒年轻的武林盟主,卓玄青渐渐稳定住了心神,沿着刚才的方向进到拐角一个房间里。那里是卓府千金的房间,她本应该在房间的小床上睡得香甜,可此刻被月光照到的床上却空空如也。

月亮再一次躲进了一片云里,好像顽皮的孩子故意躲起来跟人捉迷藏一样。

不久,卓玄青脚步沉重的走出房间,面色凝重却又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走到云王爷面前,抓住他的双肩,低哑着声音道“兄长,请你速速回王府为我取来你府中的水灵珠。今夜有人在府中盗走了灵珠,还夺走了蜚蜚,我不能再失去岳儿和这要出世的孩子了。兄长,我要用灵珠救命,请兄长一定帮我啊!”

云王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明白了刚才卓玄青突然离开,是意识到蒙面人来府上偷灵珠的意图,完全没有要抛弃岳儿的想法。可面对此时的情形,却也无暇放心,倒是为这对年轻夫妇感到无限惋惜。

云王爷定了定神,反手握住卓玄青的双臂,眼神无比坚定的回答,“青弟放心,我一定取灵珠回来。今日的事情……”看到卓玄青闭眼重重的点头,心里知道他理解一切。于是勉强一笑,也不再啰嗦,转身招来远处的随从备马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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