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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卓蜚蜚

朝阳透过繁密的藤蔓,渐渐投进这个不易觉察的小山洞里。洞里的三个年轻人默不作声的紧挨在洞口。山洞中央一个小火堆中突然蹦出一个火星,挣扎着冒出最后一股青烟。随着这最后一声噼啪,洞中彻底安静下来。

片刻前,山洞里的三个人眼看着火女极不情愿的被那个称作巫女的黑衣女人强行灌下一颗药丸,之后身形立刻无力的软了下去。卓薇薇站起身想要钻出洞救火女,被景然一把按了下来。然后,洞中的三个人就这样维持着各自的姿势,眼睁睁的瞧着火女仍旧摆出不羁的笑脸来掩盖一身的狼狈,脚步虚浮地被夹在巫女和毒女中间渐渐离去。

景然扒开遮在洞口的藤蔓走出洞外,抬眼向远处望了望,面对朝阳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招呼洞中的云非凡和卓薇薇出来,“我们回去跟晋王道个别,就赶路回玄机剑庄吧。”

卓薇薇低头迟疑着从怀中拿出火女留下的金灵珠,沉吟着,“灵珠,我们要还给晋王吗?可是,火女她……”

“不是让你先收着吗?”景然将灵珠推向卓薇薇,“别拿出来让别人瞧见了。”

卓薇薇忽闪着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景然,眼角还有点点泪花,突然很明朗的笑起来,重重地点头,“嗯。”

卓薇薇似乎是喜欢火女的,虽然在她听说过的关于火女的事迹中,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都是以十恶不赦的妖女形象出现,虽然她只见过火女三次,但是她似乎很关心、甚至很想亲近火女。况且,这三次见面中,第一次在铁骑山庄只看到她和然哥哥武功相差无几时,就被毒女晕倒了,后来得知救自己的解药还是火女送的。第二次在茶馆里虽然逼然哥哥吃了抑制内力的毒药,但也戏剧性地再次交出了解药救晋王妃的命。这一次,这一次更是三番四次救自己的命。虽然以争斗开始,可是最后竟然携手患难与共,甚至以身犯险保他们三人平安。

当卓薇薇跟自己的母亲岳郡主,把火女夸的好似个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时,卓夫人心存感激地表示,等火女来家中做客取她留给卓薇薇的一件宝贝时,一定要好好款待她,当面表达谢意。

卓薇薇没有说的,是火女其实是屡次让父亲等江湖正派人士头疼的妖女,也没说火女要来跟她取的就是金灵珠。她看到母亲同她一样喜欢火女,更加打定了要把火女接来卓府的念头。

卓薇薇委婉的跟母亲猜测火女生活环境的恶劣,顺口表达想要把她带到卓府认作姐姐同他们一起生活,一向沉稳淡然的卓夫人突然泛出悲伤,最后竟埋头抽泣起来。

正巧处理完事情的卓玄青经过母女俩的窗口,看到妻子悲伤的样子,略一寻问居然得知卓薇薇向要将火女接到府中认作姐姐,气呼呼地当着母女俩的面罗列了火女几十条恶迹斑斑的罪行。

卓薇薇见这种情形,吓得赶快跑去抱着母亲的胳膊认错,“母亲,我不要姐姐了,您别伤心了。”

没想到卓夫人听完哭得居然更大声,伤心欲绝的叫了两声“蜚蜚”,最后竟晕过去了。卓薇薇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惹哭了母亲,胆战心惊地等着被父亲责罚,不敢再张嘴说话。

很快,卓玄青唤来了府里的大夫,说卓夫人只是伤心过度,并无大碍,休息一晚就好。卓玄青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卓薇薇,和问询跟来的景然、云非凡,沉沉地叹了口气,十七年前的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卓薇薇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真的是有姐姐的,她叫卓蜚蜚。可惜,十七年前在本该是卓盟主最荣光的夜晚,随着火灵珠一起遗失了。她比卓薇薇大两岁,如果还在,应该是十九岁的大好年华。可能有了意中人,可能成了亲,或者可能做了母亲。但是这些美好的寄托都戛然而止于那个夜晚,只留给卓府抹不去的沉痛回忆。

卓薇薇忽然明白了自小享受的母亲对自己的无限包容,她一直以为家里是传统的慈母严父,原来母亲是把两个女儿的爱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她还承担着姐姐应该享受到的关爱。怪不得提到要认个姐姐回来,母亲会那么伤心。她唤起了母亲对失去另一个女儿的伤痛。

房间里一时沉默无声,卓玄青盟主回想起那夜仍掩饰不住伤心,卓薇薇既为失去的姐姐难过,也愧疚勾起父母的伤痛。景然和云非凡则是皱着眉头沉思,好像有些熟悉又不安的感觉,却是在哪里呢。

十七年前遗失的火灵珠和卓蜚蜚……

十七年前救命的水灵珠和卓薇薇……

六月十五晋王府地洞中,水火交融的卓薇薇和火女……

景然惊讶于自己的联想,云非凡诧异于自己的荒谬。当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彼此交汇时,突然吃惊的发现,这条荒谬的联想竟然被对方肯定了。

卓薇薇想要认作姐姐的火女,就是十七年前丢失的她的亲姐姐,卓蜚蜚。

景然和云非凡犹豫了半晌,不知道此时提出这个大胆的猜测对不对。如果对了,师父师娘要如何接受这个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妖女就是当年襁褓中的蜚蜚,这样的女儿,他们会认吗;如果不对,他们岂不是要经历空欢喜一场的悲哀。

最后,景然还是如实向卓玄青讲述了和云非凡两人的推测,希望师父可以自己做出判断选择。

十七年前,武林盟主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催动水灵珠,卓薇薇活了下来,却落下了被灵珠反噬的寒症。盗贼将盗取的火灵珠和卓蜚蜚交到鬼绝谷主手上时,可能鬼绝谷主对年幼的卓蜚蜚产生怜悯之情,用火灵珠救了她的性命,导致其留下了相似的热症。而具有此症状的火女,无疑拥有着卓蜚蜚的经历。

听到景然和云非凡的分析,卓薇薇愣住了,她反应不过来想要保护的姐姐可能是自己的亲姐姐。卓盟主更是愣住了,过了良久,才哑着嗓子道,“是鬼绝谷主,以蜚蜚为反噬力的承受体,救了她自己的命。当时来盗取火灵珠的人,就是被我打伤的鬼绝谷主,如果没有火灵珠的灵力疗伤,他不能活到现在。只是没想到……”顿了顿,垂首道,“那么小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房间一瞬又恢复了寂静,只是听到那个傲视群雄的卓盟主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窗外入秋的第一阵寒风吹进房间,途中不知打落了多少花瓣,吹进来只余一片悲凉之情。

前一天晚上伤心过度昏厥过去的卓夫人,此刻却是春风满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她对卓薇薇表达加倍的宠爱,对着景然和云非凡流露出慈爱,甚至连看向卓玄青的目光都更加流转。

卓玄青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卓夫人这样神采奕奕的样子了,年轻时候的岳郡主也曾是个活泼刁钻的女子,不似现在这般安静端庄。虽然在云王府一直被调教成温婉贤惠的大家闺秀,可在卓玄青面前,她一直是个爱玩闹、爱闯祸、刁蛮任性却又善良勇敢、冰雪聪明、充满正义感的大小姐。她的美丽让他心动,她的善良让他动心。

还记得他们产下第一个孩子时,她还不太会做娘,仍像个孩子一样不安定,经常想要自己抱孩子睡觉却比孩子先睡着了,带着孩子在花园学走路却自己一个人转回房……她也常常责怪自己不称职,但卓玄青却喜欢看她和孩子在一起时明媚的笑脸。

可是那张灿烂的笑脸什么时候消失了呢?应该是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开始吧。自那时起,她学会了如何做一位称职的母亲,学会用心呵护孩子甚至比奶娘还细心周到。她仍旧向所有人展示她温暖的笑脸,但是笑容中却隐藏了淡淡的忧伤。

她对卓薇薇宠爱有加,对卓玄青关怀备至;她是一个慈爱的母亲,是一个体贴的妻子;她舍弃了天真活泼的岳郡主,却成就了端庄稳重的卓夫人。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以由丢失了她的一个孩子为代价的。

如今她重拾纯净明朗的笑容,也是因为她失而复得了她的那个孩子。

为了要确认火女是否就是卓府千金,除了可以滴血验亲的传统方法外,只能向卓夫人询问卓蜚蜚身上的胎记等标识。因为卓玄青是位比岳郡主还要粗心的父亲,而要弄到火女的血来测验似乎更加困难,所以不得已必须向卓夫人坦白事情的缘由。

卓夫人早上起得比平时要晚,起来时精神也不是很好,虽然脸上还是挂着温顺的笑容,却掩饰不住略微发肿的双眼。可是,当听说卓薇薇可能还活着时,她平和的眼睛里却绽放出了明亮的光采。

看着母亲满怀期待的盼望火女的到来,卓薇薇在心底深深的祈求这样的猜测不要失误,母亲的愿望不要落空。卓薇薇在这样的祈祷中等待了火女大半个月还是没有把她等来,

卓夫人也在日复一日的盼望中渐渐又失去了双眼的光辉。

卓玄青依旧繁忙着处理门派中的各种纠纷,现在更多的则是由景然和云非凡代替他出门调解。

当时守在晋王府负责保护灵珠的武林人士还深信金灵珠已经粉碎于晋王府的机关中,整个江湖也深信鬼绝谷主想要利用五行灵珠修炼邪功的计划落空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守卫灵珠”武林大事件,出乎意料的使各门派加深了斗争,每个门派都争先恐后的想要找出鬼绝谷主,一举铲除整个鬼绝谷,成为江湖中声望最高的派别。这直接导致了一些门派的掌门,放任门下弟子与别派攀比斗殴而坐视不理。

卓玄青最近就是忙于这些门派之争,不得陪伴整日心事重重的卓夫人和卓薇薇母女俩。幸好,这一切随着某一天一个红衣女子的擅闯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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