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这段时间的相处,安吾心对宫夷光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最起码对她简洁干脆的性格印象很深,所以一路上他也没有说过多的话;至于宫夷光的身份以她的性格想来也不会多说,更何况他也不喜欢过多打探别人的隐私。直到日中天之时,头顶的太阳炽热的烘烤着大地,冰雪开始融化,融化的冰雪浸湿泥土让地面变的泥泞,两人每一脚落下都带起大片的泥水溅射到附近的冰雪留下点点黑点,所过之处千疮百孔。
宫夷光的速度一直保持在安吾心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不管他的速度如何变化宫夷光一直与他保持两步之遥;丹药炼体后,他的身体强度已经得到极大的提升,但无奈基础太差如此长时间的奔跑体力开始不支,不过他依旧在咬牙坚持,把此当做炼体的一部分,而宫夷光依旧是呼吸平稳,只是额头上微微出汗。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安吾心停下步子抓了把还未融化的冰雪放到嘴里,冰水入喉一股清凉略微祛除了些身体内的燥热;宫夷光也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双眼极目向身后望去,右手缓缓的将身后的长剑拔下后直指地面,腰杆挺直,双眼中更加冷静和深邃,长发无风自动,这一刻,安吾心觉的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上竟有一种如刀锋出鞘的锋利,让人无法直视。
还未等安吾心问出疑问,身后的声音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三匹本来还是三个黑点眨眼间就可以看清大致轮廓的战马飞奔而来;通体覆盖着黑甲的战马身上坐着三名同样全身覆盖黑色战甲的骑士,就连头盔也仅仅露出两个黝黑的黑洞,黑色战甲上铭刻着复杂玄奥的阴阳符纹幽光浮动,与反射的阳光相映生辉。
战马的速度极快,简直超出了安吾心对战马速度的认知,他从来没有见过速度如此快的战马,就在他观察对方的短暂时间内对方已经近在眼前,但速度没有丝毫降低的朝着两人冲来,尽管战马只有三匹,但所携带的气势犹如千军万马。
“我们可能都要死了。”宫夷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情绪的波动,脚步向前踏出两步来到安吾心的面前。
安吾心听到她的话后,眉头微微挑起,她说这样的话在安吾心心里和上次的打不过一个意思,而且这次就连逃也逃不掉,不过看她的表现明显是没有放弃准备以死相博,他同样也没有放弃,只不过他选择的不是以卵击石的拼死相搏而是逃!能逃一步就是一步,能多活一秒就多活一秒,不到死亡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跑!”安吾心说出这一个字后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就转身向前跑,宫夷光在他手触及她手臂的时候略微挣扎后就反手抓着安吾心开始快速飞奔,宫夷光的速度比安吾心快太多,被她带着跑的安吾心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再快点,就算如此依旧还是宫夷光在带着他在跑。
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尽管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但如芒在背的感觉却越来越重,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还是在接近,到最后完全是宫夷光带着他在地上掠过。
终于在后背发凉,锋芒刺体的时候,宫夷光猛然将安吾心狠狠向前抛起,转身举剑迎向已经近在眼前的黑色长枪,符纹点亮五颜六色的长剑与黑色长枪相撞,宫夷光全身一震,随后两者之间爆发出一股无形的气波,脚下冰雪泥泞如银瓶乍裂四处飞散,宫夷光被向后震飞数十米,双脚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站稳后的宫夷光面无表情,微微颤抖的右手举起长剑横在胸前盯着眼前的三名骑兵,三名默然无声如黑色幽灵的骑兵将宫夷光包围在中间,手中的长枪划过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被抛向空中的安吾心落地后看着包围圈中那名女子的背影以及她那微微颤抖的右手,莫名的他觉的心底产生一股无尽的愤怒,既有一部分来自男人的自尊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这种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在之前的三年里不断的出现,他愤怒自己的胆小、懦弱,他愤怒自己总是畏畏缩缩的将自己画地为牢关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牢笼里,但这次的愤怒又和之前的愤怒有些不同,之前是愤怒不敢做,而现在是愤怒做不到,中间差着一个做字。
此刻最明智的做法是转身离开,然后就没有生命之忧就此逃过一劫,但人生天地间有些事要比生命还要重,有些事不做的后果要比死亡还要痛苦,他无法说服自己离去后又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人生一世不就是求一个问心无愧吗?那么,安吾心的心意就是不能转身而去,无法视而不见,这是他安身立命的生存之道,或许他这种安身立命之道并不能让他再生存下去,但最起码可以让他在活着的时候无畏无惧于任何事物,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他竭力调整急促的呼吸,剑锋般的眉尾上挑如长剑出鞘带着一股英气,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一步一步的走向被围在中间的宫夷光。
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宫夷光平静无波的双眼泛起涟漪,不过她紧抿着嘴没有说话,手中的长剑握的更紧,长剑上符纹光芒再次暴涨,挽起剑花主动刺向迎面的黑甲骑士,剑花万千如一朵绚丽盛开的花朵,让人难以分辨到底真正的杀招究竟在何处,不过黑甲骑士只是直接有效的举起长枪刺入花瓣中准确的刺在剑尖上,两者相碰,以相碰处为起点各自在长剑和长枪周围形成两个椭圆的无形气机激荡开来,浩大的气机在两人周身响起轰然炸裂声,脚下冰雪泥泞四处飞溅;宫夷光脚步退后两步,而黑甲骑士则只是手臂微晃,高下立判!
一击不成,宫夷光腰身一拧,长剑在空中画出一个满圆,丹气注入长剑符纹再次暴涨,此时剑芒已有半尺之长,剑尖吐出无数道剑气如暴雨一般向三名甲士冲去,不过剑气大多被长枪或刺或挑或砸飞,一时间清脆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偶尔有剑气落在黑甲上也只不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剑气未尽,三名骑士长枪如龙刺破长空直指宫夷光要害之处,破空声尖锐刺耳,眨眼间已近身;宫夷光脚尖点地留下一个深坑,身体急速飞向空中,半空中绚丽的剑身瞬间变成银色并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可与当空之日争辉,而宫夷光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双眼紧闭,手中灼目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随后身体俯冲,双手托剑直冲向地上的三名黑甲骑士。
闭目俯冲间,宫夷光的双眼突然睁开,一道蔚蓝色闪电在双瞳中一闪而没,与此同时手中长剑剑芒砰然暴涨数十倍成为数十米长的巨剑,通体泛起深蓝色的光芒;剑芒暴涨同时天空一声巨响,巨大剑芒周身的温度骤降,很快大地上已融化的冰雪重新冰冻,剑芒笼罩下的空气中竟然飘起片片蓝色雪花,这些深蓝色的六芒小精灵在空中打着转落向通体已经覆盖白霜的黑甲骑士。
黑甲骑士仰头看向空中的宫夷光,心有灵犀的同时握起手中长枪身体后仰将长枪抛向宫夷光,枪出如龙,三道黑色长枪带着无数残影携雷霆之势冲天而起,途中与飞雪相撞响起一阵爆裂声。
“砰!”的一声巨响,三支长枪不分先后刺在湛蓝剑芒上,快如闪电的长枪在碰到剑芒上后速度骤降,但依旧缓慢的在穿过剑芒飞向空中的宫夷光;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从枪尖上传出,剑芒上也开始出现如蛛网的细纹。
直到长枪几乎静止在剑芒中,巨剑也停在黑甲骑士头顶,宫夷光捧剑的双手开始轻微的颤抖,剑芒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不时响起清脆的响声。
一寸,两寸。
巨剑开始缓慢的向前进,黑甲骑士头顶的威压越来越大,终于在巨剑又推进一寸后,抵挡不住泰山压顶之势的战马四肢齐段,而三柄长枪也从空中坠落没入地面!
在战马跪地的瞬间三名黑甲骑士一脚踩在马背上冲天而起,战马发出低沉的悲鸣,轰然撞在地上荡起大片掺杂着马血的冰雪,红白相间格外醒目;飞天而起的三名黑甲骑士以肩狠狠撞向空中的剑芒,蔚蓝色的剑芒在铁甲的撞击下轰然炸碎,消失在空中,同时一股庞大的寒气四散开来,宫夷光全身一震一口鲜血上涌从嘴角溢出。
剑芒炸碎后,空中的宫夷光提气拧身在空中旋转,落地不稳在地面划出两条二十米余长的深沟后才停在安吾心附近,终于再压制不住体内血气暴乱,一口鲜血吐在地面白霜上,如一朵梅花醒目无比。
三名黑甲人落地后如雕像一样静静的站在地上面朝两人,从最开始见面到战斗结束三人都一言不发,但暴烈凶狠的攻击方式很难让人忽略他们的存在,即使现在他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安吾心小跑过去扶着宫夷光,后者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散开的发丝被汗液黏在脸上看起来柔弱无比。
“你为什么不跑?,不值得。”宫夷光喘着粗气问道。
“说了要护送你到寒冰圣城的。”安吾心答道。虽然他是这样说,但两人心底都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宫夷光虽然不喜过多言辞,但她并不傻,不管安吾心是何种目的,但他能留在这里这份情谊就足以让她十分感激,尽管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很愚蠢;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在理智上一些极不理智的行为但却能够在感知或者感情上给人很大的温暖,能够拉近两人之间的心理距离,这即是感情情绪的好处也是坏处,就像一把双刃剑一样;其实世间很多事都是如此,理智上正确的并不一定符合感情情绪,无论是选择哪种,终归只是一个选择,至于选择后是否值得,这完全取决于当事人。
一时间两人不再说话,周围陷入了安静之中,太阳开始西斜,但阳光依旧炙热,黑甲人身上的白霜融化成水珠缓缓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安吾心两人也安静的看着对方。
微风、水滴声,时间就在安静中流过,安吾心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开始微微皱起眉头变的疑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三名黑甲人依旧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的安吾心不确定的开口问道:“他们死了?”
宫夷光也露出疑惑的表情缓缓摇了摇头,过了一会眼前一亮,轻轻推开扶着自己手臂安吾心的双手,示意安吾心不要说话后缓缓的向前走去,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宫夷光距离黑甲人五米远的地方,黑甲人动了,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向着宫夷光走来,身上的盔甲随着脚步走动响起哗啦啦的响声;等到距离宫夷光一丈远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三名黑甲人排成一条直线站在宫夷光面前一动不动。
紧紧盯着几乎在一条线上三名黑甲人的脚步,宫夷光嘴角微翘露出一个笑容后缓缓向后退去,等回到安吾心身边开口说道:“走吧,他们不敢上来的。”说完后,宫夷光转身向前走去,留下安吾心一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三名黑甲人。
直到宫夷光再次喊他,他才转身追上去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不敢上来?”
宫夷光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停下脚步望向远方,一脸沉思,思绪也飘向过去;过了一会收回目光看向安吾心,这次双眼不再淡然无波,反而有着些许的温柔。
“因为他不敢冒犯圣人之威。”宫夷光说了一句让安吾心莫名其妙的话。
“他?不是他们吗?他又是谁?”安吾心问道。
宫夷光不再说话,阴沉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不想说就不说,我们走吧。”安吾心说完后向前走去,他知道他问到对方不想回答的问题,每个人都有隐私,就像自己也不会将自己的事全盘托出一样。
看了眼前方的安吾心,宫夷光又看了眼身后依旧面向这里的三名黑甲人暗道:“圣人之威你不敢冒犯,那等我成圣以后看你还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