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的玫瑰有七重,世间的人有九重,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可是正义的冠冕、天上的窄门,不曾对我打开,我可否奉上我的骨与血?”
这是《安洁尔使徒传》的经文,世间流传的众多与异端邪说仅有一线之隔的“伪经”。
女孩奥莉塔亚此时并不在身边,否则一定会一挑细眉,然后告诫他“伪经”的危险性——它们存在的价值便是在偏执血腥的信理部、圣座下的圣事部才有资格说的经义。
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做洛小释,一个可怜的旧瓦格纳区的没落贵族家族的最后一名子嗣,他的身上流淌着二分之一的东陆洛氏的血脉,这一半的血脉来自于母亲,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血统而真正地高贵,因为他的父亲只是一个走了****运、娶到母亲的普通骑士,虽然参加那场奠定帝国之基的那场阿巴顿会战,拿过铜十字勋章,但是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勉力继承下了西瓦尔这个姓氏的爵位的骑士而已。
但是这个不为人知的姓氏,大约是按西铎人取姓氏依照地名的习惯而定下的,比如西瓦尔,大概便是祖地在一个叫西瓦尔的地方。洛小释古怪地继承着母亲的姓氏,无论是就还是贵族纹章众议院,都只记载了这个姓氏。
我是穿越者,也是重生者。洛小释眯着眼睛走出圣白石大教堂,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然后目光就落到了礼拜堂顶端的那个象征公正、至高与审判的炽天使雕塑,六翼双首,身如龙蛇。
阳光从不眷顾任何人,众生皆在迷途。
洛小释脑海中划过熟知的那些经卷教义,心湖之上似乎倒映出自己异端的面目,遍体鳞伤的火焰与硫磺,千疮百孔的身躯与意志——
而重生的力量的来源便是家族传承里面的不起眼的一枚戒指。它带给他的天启的诡异力量让他从一个古怪的系统视角看着这个世界一条一条的未来,就像是游戏——也许这一切的本质上是相同的,在他冗长的记忆里塞下了杂乱如同毒草的梦境阴影。他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在一个又一个梦境的阴影里面小心地窥探着剧情,并不断地向未知中行走。
剑与魔法、钢铁与异端的帝国用十年的残酷告诉了他在这个浩渺的世界要想埋没一个小小的、有些头脑的人是多么简单。这个世界很不讲道理,千年的帝国威压四海,镇压六合万界,他自以为聪明地改造电磁设备却被告知阴冷的现实——帝国禁止电磁研究,因为帝国的武力已经足够强大,结构足够平衡——它不允许破坏平衡的科技出现。
——洛小释每次想到这些不断重现在脑海里面的记忆,呼吸就急促起来,瞳孔一圈圈地放大,他马上地回忆起那个人向他阐述真理时的姿态。
“帝国一直在战争,而一场真正的战争开始于其他的战争,当它开始时就已经主宰了一切,因为它控制了法律的实际阐释权和前后不一致的以及不平等的应用,所有的正义与公正在未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哈,他此时站在帝国南境的土地之上,之前的种种更像是一个不安的梦影,不,那些未来或者说命运安排的世界线此时存在于此世的唯一状态便是梦影!
他在上一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神秘指环的指引下来到这里——当然内心充满警惕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一丁点的神秘力量而惊奇的少年了,他来到这里不仅仅是戒指的指引,更是自己的筹划。
此时属于早晨的弥撒还未开始,他在肆无忌惮的倾洒到冰冷的地面的阳光中悄悄退去。
他一点一点地历数这那些若隐若现的梦影中所昭示的未来,绿叶之年神圣210年的最后一月帝都天灾“白银水母”降临,血流成河,以太之路从此断绝,接下来的流火之年神圣211年南境失落,邪教风暴之眼蔓延,之后东陆镇守府与南境镇守府先后宣布独立,形势更加诡异,帝国在这一年里风雨飘摇,南境后来的突然全境陷落,诸天万界的阶梯神秘摧毁、王权山的圆桌议会消逝,冰河之年神圣214年帝国从此一分为二,在他最后的梦影里便是漫长的流浪,异族入侵,诸王乱战,神魔现世——
他很多时候都觉得这种梦影的预示并不可靠,但是某种程度上他更多地思考的是在这个“重生”的梦影是现实的前提下的思考——帝国的底蕴远远比表面展现的东西要多,但是最后却在冰河之年一下子直转急下,分崩离析,十八世家、四柱将军、三王最后都似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或许另一条命运的星空之下,少年只是无名的蝼蚁苟延残喘的在尘世中漂浮,在王权山下仰望不可测的星空,可是此时的他却已经有了微薄、脆弱却足够勇气、坚定的力量,来展开他的人生。
乌色的戒指戴在他的左手拇指之上,大概是古董物,其上的漆层许多都已经磨掉了,没有什么精美的花纹,只有一串代表着某种图腾意义的三角纹理。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踏上南境土地第一步,现在是薄暮之年神圣208年,距离那个天翻地覆的大时代的开端的绿叶之年还有两年,距离帝国倒塌还有六年——
他现在已经取到了哲罗姆主教的一份推荐信——按照记忆,这位隐居在圣白石大教堂的老人便是后来帝国倒塌后新教廷“神圣教会”的三圣徒之一,绝对的大人物。
虽然来之前从家族的凋零、复杂的关系网中看到这个名字是还有些不敢确信,怀疑是不是同名,在查找过纹章院的情报屋后,才确定了是同一人,哲罗姆·伯利恒·伽罗——几年后将会闪耀星空、万人称颂的名字,但是此刻他站到那个老人面前时,却深深地感受到那个老人佝偻、老迈的身躯下面令他不敢生一丝窥探之心的巨龙一般的力量。
所幸的是,因为他所修行的“圣徒”信仰的缘故,老人似乎很认同地让他拿到了这封可以叩开圣白石学院大门的推荐信——虽然哲罗姆此时只是位远离教廷中心的经卷学者和隐修者,但是这封推荐信却绝对拥有着力量。可以让他无视重重的阻隔进入这所赫赫有名的学院。
圣白石学院或许比不上四大名校、三大神学院,但是它的地位却绝对在百校联盟中名列前十。何况它是以“圣”前缀的学院。
洛小释习惯性地擦了擦拇指上的戒指,然后想从身上掏出一卷烟草来,忽然地才惊觉自从那个昭示未来的梦影出现后,他就把一切过往的自我懈怠的习惯给改变了。
洛小释不由得感到有一种无形的迷惘,他显然不是天才,两年后的十八岁的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打破那位郁金香风华骑士的记录,成为帝国第一序列的力量——虚无缥缈的梦影、噩梦一样的痛苦,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接受呢?
朴素的廉价半机动马车缓缓地穿过贝罗洛的绿色的密林和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然后很准确地以一个漂亮的掉头回转,停到了洛小释的面前。
他的秘书、仆人,亲切的助手,以及梦影中的遗憾。
简。
洛小释微微地叹了口气,并非是因为这辆马车的廉价,而是因为马车上复杂而精致的改装还有装饰——只是随便一眼,本身就是机械师的男孩更能够理解这个工程的繁琐程度,悬吊式的防震构架改装几乎就要完全拆卸这辆车子了,还有诸如防风滤器、备用纹章炉板、沃坦喷射压力器、元素网格等细节的改造。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是一个穿黑袍、戴着帽子的女孩,她笼罩在巨大的袍子里面,遮掩着自己的样子。
“简,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说好呢?”洛小释想要指责她什么,却最终终止了,梦影里的许多东西重新和眼前的现实重合,女孩的倔强就像是刻入骨髓,“简,今天晚上回去不许熬夜了,这是命令!”
洛小释当然明白简的意思,和她此举给他带来的好处。
他现在确实是一个穷光蛋,从帝都到南境的漫长路程——这种远赴他乡、辞别帝都的行为一度是周边人眼里的笑话——让他本就不富足的金库少了大半,而在这里虽然已经推荐信到手,但是圣白石学院终究是一所不对平民开放的贵族学院,廉价的虔诚永远叩不开它的大门。简自然为他节省开支,并准备勉强能够体现身份得到精致的外在——
一辆改装繁复、结构精巧的半机动马车可以让他挡住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的,先生。”黑袍下面传出恭敬而清冷的声音,微微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请您上车吧,另外您要求的合适的校外住所也已经找到了——不过,可能有点小问题,如果您介意的话,可以更换备用方案。”
简是帝国第七学院的秘书科的高材生,显然在专业素质方面绝对配得上帝国第七学院的名头。
洛小释笑着摇了摇头,走进马车并登了上去。
“有什么小问题吗?”
掩藏在黑袍里面的女孩简此时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表情。话语却听得出来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以肯定语气回答道:“那座屋子据说闹鬼——”
说着,她自己估计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洛小释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思维无比清晰。因为许久没有动静的神秘戒指再次展现了那种游戏一般的上帝视角——
“旧土炼金者的古屋
旧土的炼金者的踪迹仍然没有从历史中消失,
公司制度和纹章技术曾经埋藏他们的荣光,如今,
身为菜鸟的你可有勇气接过往昔的使命?
达成条件:需找到事情的源头并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