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空气静谧清冷，呼吸间夹带了特别的醒神效果，他索性舒张开口鼻，重复深吸缓吐几回合，身体就像是喝入一瓶冰冻的碳酸饮料，丝丝凉意迅速转移渗透，终不可避免的刺激到敏感的神经末梢，感觉混杂，有几分畅快，也有几分不适，但脑袋竟慢慢清明起来。
沿外部围栏走完长长的一圈，借着片刻休憩的时间，他抬头眯眼，视线越过宽阔的浦江，而后落在对岸繁华壮观的城区上——那边据称是上图市最发达的中心地带。也许是因为滨江临海的原因，空气略带点潮湿黏稠，又加之阴天多云，太阳不现其形，升腾飞舞的水汽久滞不散，叠合成片片迷雾，游移在城区内外，在朦胧天光的映照下，高楼大厦影影绰绰，视野时而开阔，时而狭隘，极目远眺，仍只能窥其一斑，这让许彦兵不由意兴阑珊，转而思考起当前如何设防的首要问题来。
时间尚早，四周平静如初，他坐在主道边的石椅上，低头呆看着自己的鞋子，眼珠子骨碌转动，心里隐约有了些挫劣的打算，正待细想补漏一番，身边的小芹轻声细气的，却是在问话：“彦兵，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这个嘛，”他愣了愣，接着憨笑，”其实暂时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了，待会我们就要去检查里外电灯的开关情况，确保今晚没有任何暴露的灯光，不然怕是会引来很多丧尸，影响到楼上的实验。”
“对哦，”她有点心不在焉，摆过头看向某个地方，念想了片刻，才复而开口说话，声音从另一侧悠悠传来，有如呓语，“小雪，白姐还在实验室里面呢，真的好想回去看看啊，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已经做到哪一步了。”
“不需要太过为她们操心，”他面对着小芹，“既然你我都无力左右事情的结果，那最好还是以平常心应对吧，我相信小白也不希望我们有太大负担的。”
“我也知道啊，可我没帮什么忙，就有点，静不下心来。”
“……谁说帮不上忙的，我们这是外围工作，也很重要的事情好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妹子一脸的讨好，哎，突然感觉做人好失败啊。
“哦，对了，”他轻拍下脑袋，“差点忘记这个，我们好像可以通过共享的游戏界面，来和小雪进行信息交流互动的吧，虽然我从来没试过，但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
“真的？我试试看，”小芹的眼睛发亮，不管外头空气的冰冷刺骨，立即从口袋掏出小手，面对虚空中的界面开始认真的操作起来。
“哈，果真可以，我发了条信息给她们。”她语气兴奋，眼睛却没有离开面前的聊天窗口。
“有回复了！”
“她们的实验刚刚开始，还处在第一阶段。哎，听起来要等好久啊。”
“喂，我说小芹，”许彦兵无奈掩面摇头，“你算算，我们才在楼下待了二十分钟左右，耐心点，不要急嘛，到晚上自然就能再见了。”他说着说着，站起身来，手依旧插在暖和的口袋里，朝旁边妹子扭头示意，“来，我们还有事要做呢，先别聊了，走吧。”
“嗯，等等啊，我马上就好。”小芹加速敲完了最后一句话，点击确认键发送出去，终于叉掉游戏界面，一边挺腰站立，一边又急忙把冻僵的双手贴合近嘴前，低头大口哈气取暖。
许彦兵瞧着心动，顺势抬手按住妹子的小小脑袋，胡乱轻揉着，且出言不逊，“冻坏了吧，谁叫你把手拿出来这么久的。”
“呜，我的头发，还不是因为你，就是你告诉我可以和小雪通讯的。”这个，好像没什么不对的，他微微愣了愣，放下搞怪的手，额，真是无语了，那就先行撤退吧。
看着许彦兵悻悻然离去的背影，小芹翻了翻白眼，举手随意整理一下头发后，才快步跟了过去。路面清冷，插进口袋的双手开始变得暖和，她脸上红扑扑的，正露出舒适的笑容，前方突然传来声音：“小芹，你知不知道我有次出去寻找物资，在一个村庄被土狗群攻击的事情。”
“哦，那个，我好像听小白说起过。”
“其实从一开始踏入这座城市，我就觉得这里的气氛跟那个村庄很相似，或许有部分丧尸是为了食物而远走迁徙，但怎么也不可能全都离开了吧，街头巷尾死气沉沉的，没看见一个活物，有时候，真的挺担心会忽然间跑出很多怪物，影响到我们计划的实施。”
“我也觉得情况是不太对劲，不过至少我们还有植物僵尸卡片可以应对，而且太阳值那么多，再不济也能坚持到明天早上吧。”
“额，你看起来是不知道吧，前几天我突然发现太阳值的储值存在着极限，它在到达一万数值之后就停止增长了，这个本来就可以从共享的游戏界面上看到，所以一直没想要说。一万的储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不间断的使用，半天指不定就见底了，而且植物僵尸能力有限，抽取卡片也需要冷却时间，要是出现很多厉害的奇异怪兽，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哪有那么多很厉害的动物啊？是你想多了，真的担心的话，趁现在的时间充裕，不如我们派几只僵尸去试探试探外面的情况。”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事还得要多留个心眼，我倒是希望这次是想多了，嗯，不过你的主意听起来不错，就先这么办吧。”
许彦兵召唤出十只旗帜僵尸，嘱咐它们以主实验楼为中心，向外扇形探索观察，但是要赶在消失前回来报告所见境况，各类事项交待完毕之后，他便继续和小芹一起走回主实验楼，着手处理那里残存灯光的问题。
……
早前在配电房里忙活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机器的具体操作方法，他愣是翻出抽屉里的说明手册，对照着挂在墙壁的电路分布图，上台实践了一阵。对未知的东西一旦有所掌握，人往往能举一反三，许彦兵弄清了按钮灯泡的大概作用，参考着现有的图纸，首先连通的是主实验楼的电路，挺容易的，他放松下来，低头想想，觉得其余区域实在没有必要通电，便就此打住，这使得两人接下来的工作量减少不小。
主实验楼，从一楼上到四楼，透过走廊外面的窗棂门缝，他们认真的检查处理那些亮着灯的房间，里面像是依旧还存在人一样，总传出各种窸窸窣窣的响动，打开门，有时是饥饿的丧尸胡乱啃食物件，有时是通电工作的不知名仪器，不免令人寒心麻木。
午后，两人坐在楼道口，正各自吃着午餐，派遣出去的第四批前哨，一个接一个赶回报告周边情况，听完它们模糊生硬的讲诉，许彦兵停下手中的筷子，眼睛观察着对岸流淌四溢的浓雾，似乎感觉到它迎面扑来的气势，江边已经泛起层层水汽，看来等不到今晚，这间研究中心就会被其笼罩包围。
怎么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妙预感，他眉头紧锁，忽而抓紧手中筷子，眼神笃定有力，不就一晚上吗，我就不信熬你不过去。
到了傍晚五点，天空晦暗失色，浓雾开始渐渐环绕住四周，并且由二十米内的可视范围，变得越来越小，十五米，十米，三米，主实验楼像是一座身处汪洋的荒岛，突显出它的渺小脆弱，直到派往江边的几个僵尸迟迟没有回来，压抑的气氛才终于有了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