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依速度之快,转瞬之间已是到了城郊荒地。明月的余晖照洒着土地上的新绿,三五股瞬间爆发的灵力向外扩散,将矮小的草植漾起波浪,月光随着波动起伏,像是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巴依右手凝聚灵力,形成一团水蓝色狐火,对面的闵月等人手结剑印,早已做好准备。巴依却侧身将狐火向后扔出,狐火燃烧着,以熊熊火势朝着九耳的胸口飞去,九耳左手瞬间幻化成手剑,向左上方利落的一挥,水蓝色狐火被妖力抵挡,一分为二掉落在地。
巴依很清楚,阴阳家原本都是人类,即便会几招拳脚功夫,也不可以和神兽匹敌,因此他们不会选择近身战,他们只能靠九耳困住自己的行动,再施加阴阳五行之术,因此巴依果断的选择了九耳作为对手。并且以他对闵月的了解,不到最后关头,她应该不会做出以多欺少这样的事情。
九耳又幻化出右手手剑,腾空一个收腿跳,足足跳到了巴依头部之上,双手手剑向下快速交叉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向外打开,剑锋刚好架着巴依的脖子左右划过。巴依见势不妙一个腾空后跳,双手排开,仙姿飘逸,勉强躲过了九耳的攻击。
巴依看似轻落在地,然而却也因为九耳的强大妖力,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两步,银白色的月光下,巴依如梨花般雪白纤瘦的脖子一侧,突然渗出一条细小的殷红。
巴依甚至来不及感受伤口的痛楚,九耳的利剑已然挥到眼前,巴依艰难的侧身一躲,九耳攻势愈加紧迫,不给他留下半点空隙。从九耳快节奏的出招便可以看出,九耳心里是急于求成的,他并不想和巴依多耗,如果巴依能就此认输,乖乖交出短剑,便再好不过。
九耳上下左右快速挥舞着双手剑,巴依紧张的闪躲着,被逼迫得一步步后退,偶尔趁着空隙扔出水蓝色狐火,也都被九耳一一化解了。巴依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九耳顺势将利剑架住他的颈项。
“好啦好啦,我不打啦。”巴依就此认输到。
其实在神兽当中,玄狐更多使用的是法术,因此在九耳这样擅长打斗的妖兽面前,巴依就显得比较弱了。而九耳的动作又过于快速敏捷,让巴依连使用法术的机会都没有。
“切,早认输不就完了。”九耳轻蔑的说到。
“那你是愿意把剑交出来了吗?”闵月等人走上前来。
“御魂剑是天神之剑,我不能给你们,我去帮你们转移魂体。”巴依略显无奈的说到。
“我们现在回诸葛算卜屋。”闵月向众人点头示意。
九耳收回了手剑,将巴依从地上拉将起来。
“可是闵月,没有实体的你会就此消散。”巴依来到闵月身前,眉头微蹙。
闵月只微微一笑,和李青风等人消失了身影,九耳和巴依交换眼神,便如两阵疾风般朝着城里诸葛算卜屋的方向飞奔而去。
诸葛算卜屋的众人此刻正围绕着院坝的一张圆桌呆坐着,李爻儿和邹鱼单手支撑着沉重的脑袋仰望着月空,赵子弄趴在桌子上,将头深深的埋进交叉平放的胳膊里。唐三常身体瘫软的窝进椅子里,耷拉着双臂,仰面无神的圆睁着双眼,不时发出一声哀叹。
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诸葛晴明,可能是被强行按坐在凳子上,晴明直着身体一动不动,视线永远看着前方,却目中无物,空洞无神,就像故意摆放的人体模型。
闵月等人突然显现了身影,看到闵月等人,李爻儿和邹鱼立即恢复了精神,李爻儿顺手拍打了几下赵子弄,赵子弄抬起头来,激动的双手一撑从椅子上站起来,唐三常见状一个机灵跳起身,来到闵月身旁,无比期待的问到“怎么样?”。
“嗯!”闵月点头示意,只见一前一后两个闪影出现在他们身后,正是九耳和巴依。
“巴依,开始吧。”闵月凝视着诸葛晴明,毅然对身后的巴依说到。
“闵月,你真的想好?你消失了,落下组织怎么办?”巴依走上前来,再次问着闵月。
“落下组织,是因我落下之魂而亡的魔群。”闵月转头望向东方小硕、李青风和袁地支。
“抱歉,不能陪伴你们这漫长的永生了。”闵月的语气中带着愧疚。
“永生,怎会有这种东西,我们想要魂散湮灭,还不简单。”李青风故作轻松,他最能理解闵月的决心。
只是东方小硕一直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对于真正的阴阳家来说,早已看透生死。以血肉之躯存活于现世,抑或以魂体存在于彼世,根本不会过多计较。然而无论是现世还是彼世,只有那些羁绊和心意不会改变。
闵月转而面向巴依,巴依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右手,手掌上凝聚起一阵淡蓝色灵力,灵力具现出一把短剑,剑身上布满了金色咒文。
巴依由胸前挥出短剑,剑尖刺进闵月的朱红色魂印,金色咒文散发出耀眼额金光,金光消散之后,巴依抽出剑身,一束光流随着剑身抽离闵月的身体,巴依将短剑向后一挥,灵光直接流进诸葛晴明的眉心,光流悠远流长,将不同的记忆一点点输进晴明的脑里。
此刻的诸葛晴明因为只剩下一具空壳,没有思维,不会排斥其他信息,在接受到如此强大的记忆洪流的冲击之时,反而没有半点痛苦,显得异常平静。原本已经黯淡的双目渐渐恢复了明亮,一双美眸不停的左右转动,似乎是在快速的读取知识,吸收信息,感受记忆。
随着落下魂的不断注入,诸葛清明便明白了所有事情。母亲是以怎样不忍的心情抛弃自己,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到天罚,母亲、老师以及现世的阴阳家们毅然选择用咒术刎颈自杀。
说到天罚,原来并不只是天神的恐吓,在母亲的记忆里,曾经就发生过好几次,毕竟并不是每一个现世阴阳家都有释然放弃生命的觉悟。
这是一段漫长的记忆,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完成转移,光流在晴明印堂消失的瞬间,形成朱红色的螺旋印记,有点像八卦的一半,正是落下魂印。
诸葛晴明恢复了常态,不,相比一贯清冷的常态,眼前的诸葛晴明,却是让人难以捉摸的深邃,如精工雕刻的菩萨般的神态,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有着海纳百川的包容,非常和祥。
在场的人看到诸葛晴明恢复了精神,打从心底绽放着笑容,喜形于色。
唯有东方小硕悲伤不已,闵月的灵体从落下魂被抽出之时起,便从脚开始渐渐消散,当完全转移给诸葛晴明之时,闵月还剩下肩以上的部位。
诸葛晴明快步来到闵月面前,和祥的面容开始悲伤起来。晴明伸出的右手悬在半空中,亦如当年一样,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来不及触碰到。闵月消散了一小半下巴的精致面庞露出微笑。
“宸,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落下宸,我的孩子,如果最后可以,听你叫一声…”,闵月还没有说完,厚薄均匀的美丽嘴唇却消散得只剩下一边嘴角,声音再也无法发出。
“母亲!”诸葛晴明双唇轻启,柔声轻唤。毕竟要让这么大的男人,突然叫出“妈妈”来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闵月仅剩的嘴角高高上扬,双目泛着盈动的光芒。顷刻,闵月的灵体完全消散了,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只留下无尽的黑夜。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我们唯有用这样的方式面对无能为力的失去。
打破寂静的,是诸葛晴明突然爆发的强大灵力,高呵一声“束缚”,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却见无数条灵光束直立交叉的架住了玄狐巴依,脚、手及身体都被架住的巴依动弹不得,像受刑的异教徒般。看到这一幕门,众人都很惊愕。
令巴依惊讶的倒不是诸葛晴明突然的恩将仇报,而是诸葛晴明比之前强了数十倍的灵力,落下魂在闵月体内归一之时,并没有这么强大。
想来应该是因为闵月并没有将落下魂的灵力发挥出来。而诸葛晴明的领悟能力显然比闵月不知强了多少倍,几乎将落下魂的灵力全部吸收运用了。
“哈哈,你这是恩将仇报吗?”巴依淡然一笑。
诸葛晴明并没有什么激动或仇恨的表情,平缓回答到:“也不算吧,毕竟你让我的母亲消失。”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儿子,这还真是为难。”巴依带着点嘲讽的味道。
诸葛晴明当然十分清楚,“玄狐使者,告诉我天神的意图。”晴明用冷峻的目光直视着巴依。
“我就猜到,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更何况我不知道。”巴依神情坚定,并不像是在撒谎。
听到这里,众人才明白了诸葛晴明的意图,尤其李青风等人,虽然他们都是事中人,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追究原由,即便想过,然而对方是天神,和自己处于不同的灵界,见不到,摸不着,也是无能为力。
诸葛晴明继续直视了巴依一会,巴依毫无畏惧慌乱之色,晴明便一挥手解开了巴依身上的缚术。
“哼哼!诸葛晴明,后会有期!”玄狐巴依风一般离开了诸葛算卜屋。
既然一切都结束了,李青风等人也随即隐去了身形。
诸葛算卜屋看似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却又似乎夹杂着些许微妙的变化。
彼世与现世之间的混沌空间里,一个男人的背影背手而立,一个身穿白色单薄简易长袍,赤脚,神通鬼模样的女人走上前来。
“玄鬼大人,落下月神的灵体消失了。”女人向男人报告着。
“消失了?怎么可能?谁干的?”男人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惊讶。
“她将落下魂转移给了现世的儿子,名叫诸葛晴明。”女人继续说着详情。
“哦,我要对付的是落下魂,那就给我盯着这个诸葛晴明。”男人狠声下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