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如风,忽如星辰。
乐无忧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口中衔着一根稻草,半倚在剑上,随心所至,在月下飞行。
一日一夜时间,他几乎横掠了整个神风帝国的上空,这根稻草,还是他从帝国边境的蛮荒草原上随手摘来。
这期间他又发现玄天剑有个好处,就是在他御剑实在精疲力尽的时候,只要能和它好好商量商量,诱之以利,画个大饼,玄天剑就会屁颠颠地帮他飞一阵子,甚至有时候告诉玄天剑前面有个漂亮姑娘等着,这色剑也能精神振奋好一阵子。
若不是离开太久肚子已然饿得难受,分外想念家中舞雩妹妹的千层酥烙,有这么一个好忽悠的“坐骑”,乐无忧几乎想要随着性子游遍整个大陆。
懒洋洋地靠在玄天剑上,伸手随意拂过身边的一片云,白花花一团,伸手捏捏,软绵绵和棉花糖相像地紧。
肚子一阵咕咕的叫声又传来,乐无忧摸摸肚子哈哈一笑:“正好饿了,就拿你来充充饥!”
随手撕下一片白云,狠狠咬了一口,啧啧,入口即化,云瞬间化作水雾流入喉中,乐无忧不满意地撇撇嘴,早听说修仙之人可以辟谷多年不食,也不会感到饥饿,可惜自己到底还是肉体凡胎,才区区一日就饿得不行。
“咯咯……哥哥你看,那里有个呆子,在吃云呢,他又不是龙王,居然学人家吞云吐雾……”
清脆动听的声音,从云间传来,乐无忧诧异地支起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入眼是一团云雾缭绕,白茫茫约莫五六十丈,云雾不浓,可是巧妙地躲在月光之下,被掩护了个正着,一般人注意不到。偶有飞鸟经过,翅膀掀起云影,才能隐约看到楼阁人影在其间。
乐无忧好奇心起,御剑向那云雾中飞去。
穿过茫茫的云海,昏昏夜色猛然一亮,好像一瞬间从黑夜到了白昼,大朵大朵浓浓的云朵软软地铺着,还有赤色云朵形成的柱子,泛着妖异的光芒,整个云层如同一座小小的宫殿,月光皎皎照射在云殿之内,乐无忧瞬间有一种感觉,似乎所有的月华都被这座云殿吸引了过来。
乐无忧用脚轻轻踩了踩云殿上的云朵,软软的,可是很踏实,踩上去倒也舒服,于是将玄天剑收回虚境,小心地踩了上去,走了几步,这才放心,拍拍云殿的云柱,也砰砰有声,四周有云壁云台,甚至桌椅俱全,乐无忧啧啧称奇,也不知是谁造了这座宫殿,真是夺天地造化,太懂得享受。
绕过云柱,殿中似乎有琴声传来,他一入内却又停了下来,殿内是一个巨大的云池,池中云雾翻滚,似沸水一般,小小一池,竟让人有种波澜壮阔的感觉,仔细一看,池中似乎还有点点飞禽,可是云雾浓重,实在看不清楚。
乐无忧看得兴致盎然,正待拿玄天剑去池中搅和几下,看看池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忽然刚才那个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喂,你这个馋嘴的呆子,怎么闯进我家来了?!”
声音微带嗔意,却透着娇俏与爽朗,让人心情一下子就能明亮起来。
乐无忧没来由想到自家妹妹,不由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心中原有的一丝忐忑反而烟消云散,云殿之中雾气缭绕,也不知道声音的主人究竟在哪,只好向着前方微微行了一礼:“在下偶然看见这处云殿,不知道是姑娘的府邸,擅闯之罪,还请饶恕。”
“奇怪,你这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修为还不如我家一个护法,没想到眼力倒好得很,居然能看破哥哥亲手建的云障。”
“云障?是阵法吗?我倒是跟着我爹学过几年阵法,可是没看出来这里里外外哪里有阵法痕迹?嗯……难不成仙家阵法,与凡间不同?”
“咯咯……果然是个呆子,我且问你,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你可别骗我噢,若是被本公主看出来你不尽不实,就把你扔进云池喂哥哥的谪仙鲤!”
乐无忧瞥了一眼池中的金色影子,果然是条鲤鱼的形状,只不过背生双翼,原来叫谪仙鲤。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声音浑厚醇实,让人听了舒服之极:“我说妞妞,你再这么说,会吓坏哥哥的宝贝们的,它们可不吃人肉……”
“哥哥!”少女的声音一下子恼怒起来,娇嗔不已:“你再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我,我真的不理你了!”
懒洋洋的声音一下子着急起来,带着些讨好和谄媚:“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堂堂明曦公主,天上地下无人能及,怎么能叫这么难听的名字,下次百里劫他们再敢叫你妞妞公主,我就把他们发配到九幽苦境去!”
“……喂,你这个呆子居然敢在一旁看本公主的笑话,当心我先把你扔到苦境去喂猪啊!”
乐无忧嘴角刚刚扬起的一抹笑意顿时咧成了苦笑:“你先说清楚到底是拿我去喂猪,还是让我去喂猪?”
“哼!”
乐无忧感觉殿中原本浓密的雾气一阵涌动,然后从云池渐渐往两旁散开,眼前登时开阔了起来,浓雾后面,露出一个清妍俏丽的身影,面前的少女梳着双丫髻,淡粉的衣裙,面容娇憨讨喜,眼神明媚可爱,让人看一眼就从心里喜欢起来。
少女三两下蹦跳到乐无忧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很认真地说:“你这身上肉都没有几两,就算拿你去喂猪,我还担心猪吃不饱呢!”
乐无忧哭笑不得,没想到少女又道:“不如抓去喂我的蜃王,可以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乐无忧满头大汗:“女孩子家家,怎么老是想着抓活人去喂猪喂狗的,你这样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要你管!”少女脸上飘过一抹飞红,忍不住恼羞嗔道:“哥哥!这个家伙胆敢擅闯你的碧落殿,你就这么不管不问?”
“额……”
浓雾中传出一声头疼的呻吟,乐无忧透过渐渐淡去的云气,看到一个懒洋洋男子,身披玄色长袍,身子斜倚在横塌之上,夜色一般柔顺黑亮的长发散落得一塌都是,眉飞入鬓,双目细长有神,隆鼻薄唇,神色慵懒倦怠,身前架着一柄碧玉的鱼竿,修长好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鱼竿上,惊得原本想要咬饵的谪仙鲤又扇着翅膀飞快逃走,过了一会,又偷偷聚过来试探偷吃,再被鱼竿上的风吹草动惊得四散逃开。
这是个有趣的人!
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此时有些头疼的看着少女,又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乐无忧:“你这个小家伙,得罪了我妹妹,可知道该当何罪么?”
乐无忧倒是识趣得很:“在下虽不知哪里得罪令妹了,不过不管怎样,先向小姐赔罪了。”
“哼!”小姑娘得了面子,也没有再纠缠不放,却是眼珠骨碌一转:“你这个小家伙,刚才说自己学过奇门阵法,正巧我最近在研究奇门道术,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乐无忧看着眼前这个小妞明明才十三四岁的丫头片子,竟然有样学样叫起自己小家伙,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问道:“你要怎么比?”
“很简单,我来布阵,你若是破得了我的阵就算你赢!”
少女一跃飞过云池,在她兄长另一头坐下,那里的案几上正摆着一具古琴,琴头焚香正郁。
少女得意一笑,双手按上琴弦,乐无忧纳闷不已,正要开后询问,只见纤纤手指拨动只见,琴音已然响起。
蓦然间,周遭景物陡然变幻,云池宫阙忽然消失,乐无忧只觉得四周寒风刮骨,再定睛一看,竟然置身荒凉林间,四周了无人烟,只有风声鸟鸣传入耳中……更兼,耳畔微不可查的低低琴声。
这是着了道了?
即使是父亲布阵,也没见过他未作丝毫准备,连天地之力都不用引动,便能轻易布下阵法,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阵法造诣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
乐无忧深吸一口气,召唤出玄天剑握在手中,凝神感受周遭灵力变动,想要分辨这诡异之极的,到底是何阵法。
静谧诡谲的林间,乐无忧一人持剑而立,这是他踏入虚境以后,第一次与人比试,可谁知道,本该更加敏锐的六识,这一次一点作用也无,竟丝毫无法感知四周灵力波动,除了渺渺琴音带来些许异样感觉,一切似乎毫无不同。
忽然眼前划过一道黑影,一个黑衣人手执利刃,从林中跃出,动作干净利落,直取乐无忧要害!
猝不及防之下,乐无忧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挥剑挡隔,哪知两人兵刃正要相碰,黑衣人又倏地不见了踪迹!
接下来,又从林中跳出两人,围着乐无忧缠斗,不时偷袭乐无忧周身要害,明显想要取人性命,乐无忧哪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手持玄天剑,奋力反击。
打倒二人,乐无忧额上一滴冷汗流下,更加警惕地看着四周,果然,接下来又有四人从不同方位,跳出来进行袭杀,乐无忧一边勉力应付,一边心中计算:“一生二,二生三,乾位转离坎,震艮移少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
刷地一下,黑衣人一剑刺过乐无忧身前,乐无忧慌忙闪身躲避,将将躲过要害,胸口的衣襟已被划开一大片,登时狼狈不堪。
眼见四个黑衣人又联袂杀来,乐无忧咬咬牙,正要催动瞳力,一看阵法究竟,谁知脚下竟似乎正有一物正轻轻触碰自己的脚踝,乐无忧登时吓出满身大汗,往下看时,却是空无一物,脚上鞋袜已然尽湿。
原来如此!
乐无忧恍然大悟,再看那杀气腾腾而来的四人,也不去管他们,扭头就跑。
四人不慌不忙,只是追着乐无忧不放,似乎不将乐无忧捅上几个透明窟窿决不罢休。
乐无忧一边逃窜,一边大喊:“四位大哥,我打不过你们,有本事我们一对一公平比试!小丫头!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要得理不饶人吗!”
一边四处逃窜,一边这里打个滚,那里挪个树,勉强躲过四人的追杀。
“哼哼!”阵外传来少女得意的笑声,乐无忧都能想象出她活灵活现的笑脸:“你跟本姑娘道歉认输,我就放过了你!否则嘛,今天你就……咦?怎么会……”
琴音未停,四个黑衣人却忽然住手不动了,乐无忧看着近在眼前的几柄长剑,不由松了口气,笑道:“可这回,好像赢的是我哦!”
话音未毕,整个密林如支离破碎一般,连带四个黑衣人,一起悄然消失,乐无忧又出现在云隐遮蔽、金碧辉煌的碧落宫中。
少女嘴巴撅起,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手,琴声戛然而止。
男子却是坐起了身子,抚掌大笑了起来:“哈哈,你这个小子真有意思,功力如此低微,居然能看破我妹妹编织的幻境,还顺带布了一个迷中阵坑了她一次,实在是有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