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来一只新烤好的鸭子,给一个独坐儿,我家爷稍后要来尝尝你们家烤鸭店的味道。”一个尖细的噪音响起。站在柜台的伙计道:“客管,本店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呢?不如您再等一等?”后院的一民厨子寻声望去,一名身材瘦小短衣小帽眉眼细小的中年人正站在柜前和伙计说话,杨智文着意的看了看那人的唇边,干干净净,无一根胡须。
杨智文顿时心中一凛,加了戒备,现在只要听到这种嗓音,杨智文立刻便会联想到太监二字,主要是和十si新近结怨,保不齐便有侍的探子前来捣乱。
“不好意思,这位爷儿,您瞧,小店座儿都满了,哪有独座儿啊?要不,您和您家爷稍微等一会儿?”伙计指着店中的满座顾客为难的道。
“怎地?跟银子过不去么?这是十两银子,你将这些人都统统弄走不就完了么?这十两银子够赔你的损失了。”那中年人弯着嘴角,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拍在柜上。
伙计赔笑道:“这位爷儿,您别生气,这事儿可不成,我家东家可不许咱们这么干,都是老主顾,这么着不是砸招牌么?”
那中年人有些火了,怒道:“怎地?你这店子这么多破规矩,还做不做生意了?”
伙计作揖鞠躬连声的道歉,那中年人坚持要独座,不依不饶的跟伙计纠缠,杨智文刚要起身去打圆场,便听到店门外一个人扬声叫道:“小全子(杨全),座儿有了么?”
杨智文差点乐出声来,这个年纪恐有四十的中年人居然被人称呼为小全子,当真有些好笑。
那短衣中年人瞪了伙计一眼,转头过去满脸都是笑容,态度谦恭的令人发指:“少爷,马上就好,伙计们正在安排呢。”
杨智文往店门口看去,只见另一名短衣中年人扶着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正迈过高高的门槛往店中行来,那青年锦袍金冠浑身珠光宝气,看年纪不过20岁,眉眼清秀,恐是常年不经风吹日晒,面孔有些白皙的过分。
那名叫小全子的中年人转头低声对店伙道:“我不管,我家爷到了,你若不能安排个独座儿,今日我不和你干休,你恐怕不知道我家主人的本事,惹恼了教你这店开不成。”
伙计哪里吃他这一套,(自古强将手里无弱兵,这都是后话),岂会受人这番恐吓,当即脖子一梗便要发飙,杨智文忙从角落的椅子上站起,高声道:“这位贵客,请随我来。”
小全子看着杨智文道:“你是何人?”
伙计自豪的道:“这便是我家杨东家。”
小全子道:“东家便了不起么?给我家少爷找个安静座儿都没有,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杨智文拱手笑道:“莫恼,后边有雅间,请贵主人移步雅间;伙计,上一只新鲜的一品鸭,酱料配菜要配全,赶紧送进来。”
伙计答应一声,心道:“哪里来的雅间,东家不常来,根本不知道店里的格局。”
杨智文拱手向那贵介少爷行礼,那少年点头还礼,宋楠伸手引着那三人出了后门往后院行去。
后院里七八张大烤炉一字排开,正烟熏火气的烧烤着鸭子,一只只枣红色的鸭子冒着热气在炉膛里翻腾,香味扑鼻而来,几位烘烤的伙计忙的不亦乐乎。
那青年发出赞叹之声道:“原来这一品鸭便是这般烤出来的,倒也有些趣味。”
杨智文笑道:“现烤现卖,绝对新鲜可口,这位少爷之前品尝过我宋家的一品鸭么?”
那青年点头道:“吃过,就是因为好吃,才想来尝尝新鲜的,家里人采买回去之后都变的不新鲜了,我怀疑味道会变。”
杨智文道:“我家铺子不是有送餐上门么?只需派人来知会一声,自有伙计送上贵府,一路上用热炭烘着,不会冷,也不会变味。”
那少年还没说话,小全子抢着道:“我家少爷的府邸离得远,怕是你们赶不去。”
杨智文有些疑惑,莱都中运餐队基本覆盖,几家铺子也添置了车马等物,便是为了能快速送达,莫非这家人不住在莱都么。
杨智文也没多想,引着几人往先前会见新掌柜的小屋里走,杨智文是打算将这几个人安排在小屋里用餐,也算是雅间了。可那青年却不挪步,指着院子里的一片空地道:“就在这里摆个桌子不也挺好么?我可以边看他们烤制边品尝美味。”
小全子忙道:“少爷,外边烟气重,天又冷,还是进屋子里的好。”
那青年不依道:“小全子,难得出来一会,你老是扫兴。”
另一名中年人也道:“是啊,小全子,少爷难得出门,遂了他的意呗。”
小全子瞪了那人一眼道:“就你会巴结,做老好人。”
青年笑道:“还是小岚子体贴人,东家,就在这里摆了桌子如何?”
杨智文点头笑道:“贵客要如何便如何。里边有个屏风,我命人搬来挡一下风就不冷了。”
那青年点头道:“有劳了。”
杨智文招呼人搬了桌椅出来,将半旧的屏风抬出来围了个半圆挡住北边的丝丝冷风,伙计将热腾腾的烤鸭用大木盘托上来,摆了酱料佐菜和蒸软了的面皮,之后从腰间抽出一柄剔骨的尖刀来。
小岚子和小全子见到伙计拿了剔骨尖刀出来,神色似乎有些慌张,忙问道:“你作甚么?”
伙计疑惑的道:“剔鸭骨切鸭肉啊。”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讪讪站到少年身边。
杨智文看在眼里,心中疑窦丛生,挥手对伙计道:“你去,这里我亲自伺候,下回记着,咱们的一品鸭可不是非要用刀才能剔骨,有一种吃法叫撕鸭肉,你难道不知道么?”
伙计扶额道:“哎呦,倒是忘了,该死。”
杨智文道:“记着,今后客人上门要问客人是吃手撕的还是吃刀剔的,别自作主张。”
伙计脸红红的答应,杨智文挥手叫他去了。
小全子赞道:“还是杨东家会做生意,你这伙计冷不丁的擎了把尖刀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家少爷自小到大还没人干这么近的在他面前耍刀子呢。”
杨智文呵呵笑道:“伙计们不活络,当着贵客的面耍刀子,也是大忌讳,几位请包涵,我亲自为几位撕肉便是。”
青年见杨智文言语和蔼举止得体,心生好感,三人均道:“便有劳杨东家了。”
杨智文净了手,开始动手,酥脆的鸭皮和鲜嫩的鸭肉分别包进熟面皮里摆在盘子里递给三人,那少年蘸了酱料斯文的咬了一口,顿时双目变亮,连连点头。
身边的小全子和小岚子躬身问道:“少爷,味道如何?”
青年放下筷子伸出大指,飞速的嚼了几嚼咽下去,喘了口长气道:“美味,我就说家里的时间久了味道不对,这才是一品鸭的真正味道呢。”
小岚子笑道:“那就好,也不枉了千辛万苦出来一趟。”
小全子咳嗽一声,小岚子连忙住口,嬉笑岔开。
杨智文趁热飞快的做了十几个卷包摆在三人面前的盘子里,但奇怪的是,只有那青年一个人狼吞虎咽完全完了自己的形象,身边的小全子和小岚子虽然口水咽得咕咚响,却一直没动手,只在一边递酱料,递毛巾,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杨智文更加疑惑,显然这主仆三人之间规矩甚严,主人吃饭的时候,仆役压根就不敢动手,现如今一般人家的主仆关系已经并不那么太森严,像隔壁家中的忠叔和小萍,不但杨智文这个豪爽人士没那种思想,就连他母也并不将她们看着是仆役,吃饭的时候也时常叫了同桌吃。
这三人必是高宅大户里的人物!
杨智文索性便不再为小全子和小岚子的盘子里添卷包了,只专心为伺候那青年,同时暗暗打量他们,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辨明这少年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