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冬天落雪以后,一天中午,吃过午饭,我们几个男生在教室门前踢足球。足球是我三叔从BJ寄给我的礼物,成了我和同学们最好的玩具。我使劲一脚,把球踢到了初一八班,即我三妹那个班的房顶上去了。我搬了个梯子,上房顶去捡球。房顶上雪很厚,我既怕踩碎屋瓦,又怕老师看见批评,还怕滑倒掉下来,所以我既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又心急忙慌,恨不得一下子把球够下来。正在这时,李玉兰走过来大惊小怪地喊叫起来:“你快下来!房顶那么陡,多危险啊,要是??????”还没等她说完,我脚下一滑,立时摔了前趴,幸亏我已快到房顶了,趴倒时手抓住了屋脊才没有掉下来。站在下面的李玉兰花容失色,赶快跑到屋檐下张手准备接着我。我要是真掉下来,她还能接得住?
这一幕,正好被于美业看到。事后他和我说:“看来李玉兰对你旧情不忘啊,不如??????”那段时间我确实感到她含情脉脉。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趴在讲台前看老师的记分册,我两手扒着讲台,探头往里看,李玉兰过来往前一趴,把我的右手压在了身下,她装不知道,我也不好意思抽动手臂,以免两下里都尴尬。我想,她不可能不知道压了我的手臂,那就是??????
放寒假了,见到阔别已久的王起华很高兴,问到他和张华的事,他简单地说:“照旧。”就不愿再谈下去了。“凭他俩的感情——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我这样想。
我把于美业劝我和李玉兰的事向他学说了一遍,我征询他的意见:“你说怎么办?”
“姜春稷那边?”他疑问地瞅着我。
“自从那次以后,她就不和我说话,也可能是害怕。暑假我和于美业到她家去过一次,她答应和我见一面谈谈的,可是,她没赴约,可能还是敷衍我,”我说。
“那还等什么?走,找李玉兰去。”他果断地说。于是,我俩去李家了。
李玉兰家在临江大街尽东头,临江与三公里、三道沟门的三岔路口处、道南向南的一栋平房内。她家房头有一条过道,进去就是她家的院落。两间房,进门是厨房,里间是对面炕。我和王起华去的时候,她父母、四姐李玉珍、妹妹李玉芳刚收拾完桌子。她父母个子很高,所以他们姊妹个子都很高,唯独四姐稍微矮一些。她四姐是浑江市广播站的广播员,在临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好在家休假。她妹妹和我三妹同岁同班,是第三届体校班篮球队的小学员。她父亲木讷无语,她母亲倒是个干练爽朗的人,看起来家里主政、待人接物都是她母亲的事。我们进去,她母亲满面春风、热情招待,让我们在炕沿儿上坐,又放下炕桌,放上茶杯给我们倒水,又叫李玉兰、李玉芳拿瓜子、水果。我和王起华赶忙起身推让。她母亲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孩子,客气什么,到这儿像到自己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别外道才好。”她母亲问:“你们都是兰儿的同学?”王起华抢着说:“我们初中时都是一班的,现在他(指着我)还和你们家兰儿一班,我在通化师范读书。”“那好,读师范能早点挣钱,帮家里点忙。”她母亲有些赞叹地说。在她母亲的热情招呼下,室内春风融融,一团祥和,尴尬一扫而空。但这么多人在一起,我根本无法和李玉兰单独接触。她四姐说:“咱们打扑克吧。”于是,我们打起扑克来。我和李玉兰一伙,王起华和她四姐一伙,李玉芳在旁边帮着李玉兰。第一局,我和李玉兰胜了;第二局,王起华和她四姐胜了。这时已经十点多了,李玉兰父母在对面炕上睡下了。我和王起华要走,她四姐说:“不行,再决胜一局。”我和王起华只得又坐下来,开始打第三局。这一局打的时间很长,一直打到k平,最后在A上拉锯了几次,我和李玉兰才败下阵来。她四姐仍然意犹未尽,还要再战,我和王起华怕打扰老人家睡觉,坚持要走,她四姐才说:“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走。我替临江广播站的人值班,得到站里去睡。”
我们一起走到党校东面的广播站,她四姐说:“明天晚上七点二十,你俩到这儿来找我,咱们再战。”
第二天晚上,我和王起华七点多钟,就往广播站走去。刚过电影院,就听到身后有赶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李玉珍,她说:“插空去办点事。你们跟我来吧。”我们跟着走进播音室,机器里正播着音乐,李玉珍向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对着话筒说:“各位听众,本站今天的播音到此为止,明天早晨五点五十五分再会。”接着是一连串关机的动作和声音。她的声音柔和甜润,很有沁人心脾的魅力。完后,她带我们到她家继续打扑克。
之后,我和王起华经常在她家玩扑克,但我依然没有机会同李玉兰单独接触。假期快结束了,我只得写了一封短信,委婉地表达了求爱之意。信的大意是,我看了一个故事,相爱的一对青年,姑娘化作一朵鲜花,男子变为一只蝴蝶,日夜围绕着花朵翩飞。你就是那朵鲜花,而我??????在李玉兰出来送我们的时候,我把叠成方胜的信塞到她的手里。过了两天,她没有反应。我又写了一个约见的字条送到了她的手里。到了约见的这天,天下着鹅毛大雪,我提前来到我提出的约见地点,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她的踪影。我揣测着求爱失败的原因回到家。于美业在我家同我父亲下着棋,等我消息。我一进门,他眼巴巴看着我的表情,我轻轻摇了摇头,他理解地埋头于棋局之中了。
第二天,他和我一起到李玉兰家去了。李玉兰不在家,她妹妹说,可能上王起华家了。我和于美业赶到王起华家,一进院就听见屋里传出一片笑声,我和于美业一踏进屋门,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张张笑脸尴尬地凝固了。李玉兰手里拿着正在织的毛衣,垂着头;王玉贵和张华东坐在炕沿上,瞅着我和于美业不说话;辛徳智躺在炕梢,停止了正在逗弄的王起华三岁的小妹妹;王起华站在地上的脸盆架前,用毛巾揉搓着刚刚洗过的头发。
王起华明白我和于美业去的意思,期期艾艾地说:“老弟,你看是这样,李玉兰已经答应和我处朋友了??????”于美业马上说:“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明知道高老弟的意思,还这样做,太不够朋友了吧?”张华东接口道:“这有什么不够朋友的?一家女,百家求,谁追到手就是谁的,你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一下子把于美业噎在那儿了。这是张华东对于美业抢走付玉春压抑已久的怨恨。王玉贵接上来:“这主要得看李玉兰的态度,她的选择是关键,她也不是贴上了谁的标签,别人不能动??????”辛徳智说:“昨晚上,王起华和我们说了你们之间的情况,我们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对不起老高的,李玉兰同意和王起华处,是李玉兰的权利,别人也无权干涉??????”
很显然,他们之间达成了默契,争论下去毫无意义。我拽着于美业:“走。”愤然离开了王起华家。一路上我都在想:“这是为什么?是李玉兰怨恨那时我态度的突然转变?还是她家庭出于王起华读师范,毕业就有工作的现实考虑?抑或是她四姐参与了什么意见?”
从此我和初中的这些朋友产生了很大隔膜,彼此生疏起来。后来,我陆续听说,王起华到了通化师范之后,就抛弃了张华,张华给他写了多少封信,他也不回信,惹得张华得了癔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