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先生听着从县城回来的东方轩朗讲述,哈哈大笑。
次日,张家村原运粮队踏上了回家的路途。由于过程太过无聊,省去不提。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某个由于第一次进城,不认识路的可怜孩子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李记粮行对面的福来客栈。
东方轩朗只好蹲在城门脚下,正当他准备就这样苦逼地过一个晚上的时候。一个携带着光明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拯救了他。具体对话如下:
“哇!谁在那边?”
“那个蹲在墙角不明物体,没错,说的就是你,站起来。”
“你在这干嘛呢?”
“睡觉。”
“你糊弄谁呢?大晚上的有家不回,你在这睡觉,有病吧。”
“我真的在这睡觉,你干嘛吵醒我,我刚刚差一点就能睡着了。”
“你在这有碍市容,走走走,跟我去城管所的监牢。”
“别闹,我要睡觉。”
“谁跟你闹了!快跟我走,监牢里有你睡觉的地方。”
“真的可以睡觉?”
“可以啊,走。”
“好啊,好啊。”
正好被执行巡逻任务的游侠抓到的东方轩朗,就这样愉快的去监牢了。
当第二天,负责城管的游侠找来福来客栈的村长,把东方轩朗领走时,东方轩朗还在睡觉呢。
据说村里春英大婶的说法,张先生听到东方轩朗讲到这段经历时,笑了一整天,连上课的时候都在笑。
而当老首辅张齐鹿在张家村平安度日时,人族黎阳皇朝上却开始堪称风起云涌的动荡。
祥符元年六月初,天下太平,黎阳皇帝皇权至尊陛下于今日的早朝上听取并赞赏了户部尚书谢雷鸣的今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事宜,文院首席关德珍关于今年国家试行义务教育几个州郡的学堂普及情况,农事厅大司农年丰侥的二季稻试种成果……
然而在例行的工作报告后,一直以张齐鹿至交自居的内阁大学士纪南公竟然忽然站出文臣队列,谏言:“臣,请诛张齐鹿!”
此言一出,群臣尽皆失色。老首辅刚离任半年不到,这真真是人走茶凉。
纪南公罗列出张齐鹿三大罪证:
一、在位三十年,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有负先帝所托。
二、滥用职权,结党营私,任人唯亲,假用政令,著《三字经》等书以盗名。
三、玩弄社稷,欺君罔上,妄图一人把持朝政,当真老贼。
最后一条罪状讲出,一众在末尾聆听的翰林院清贵,那些被坊间戏称官种的大黄门,小黄门脸都白了。
那三条罪状,第一条纯属恶心了。老首辅是在位三十年无所作为吗?三十年缝缝补补,黎阳蒸蒸日上,那都是老首辅的功劳。第二条就有点味道了,滥用职权,任人唯亲。老首辅在位三十年,从不结党,从不与任何人交际,但是却有皇帝亲许的官员选拔任免权,可以说,如今一朝臣子都是他张齐鹿的“党”,都是他张齐鹿的“亲”。至于第三条,那就是亮刀子了,这是要把老首辅往死路上推啊!当真是文人用笔杀人。
把持朝政,那是什么罪啊?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此言一出,群臣纷乱,说什么的都有,老首辅女婿,同为内阁学士的王武阳当时就发飙了,在朝堂上就开骂纪南公。
然而让群臣胆寒的是,皇帝陛下并不出一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捉摸不定的态度,让群臣都安静了下来。那一天,所有人都对一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伴君如伴虎!
当早朝的消息传遍整个永安城,这座城市里所有的贵族,豪族都在猜测。纪南公的这次豪赌,是成功?还是失败?而皇帝陛下的态度,将成为老首辅是放一年就归来,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甚至就连百族渗透进来的细作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一个小巷子里,一个乞丐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人,“消息是真的吗,千真万确,我已经检验过很多次了?”
“很好,我马上将消息传回去。”
张家村,老首辅听完了影卫送上的消息,不由地露出笑容,“老纪啊,我压你压了一辈子,你想超过我也想了一辈子。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张齐鹿是生是死,果然还是要靠你啊。”
帝都永安城,大学士纪南公府邸,纪南公自下早朝后就一个人端坐在书房内。
书房外人影重重,那其中,有他的儿子,孙子,都是从各地赶了回来。
“爹怎么这么糊涂啊,老首辅是三朝元老,谁不知道上次的贬官只是一场戏。”
“是啊,要是老首辅听到,爹这次可是把我们家害惨了。”
“爹,小声点,祖父还在里面呢。”
纪南闭上眼睛,没有愤怒,没有烦躁,对外面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就像一尊默默坚守的雕像。
就这样从白天坐到晚上,当华灯初上时,守在门口的纪家人发现,书房里的人动了。
纪南公打开房门,对着一群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子孙,什么也没说。
官居七品知县的大儿子纪守仁一咬牙,正想说什么,纪南公却转头看向门外,神色淡然。
“该来了。”
什么该来了?谁要来了?纪家人面面相觑。
“圣旨到!”太监特有的尖锐声音从大门那传来!
有动静了!关注此事的人立刻收到了消息。很多人看到白纸上的黑字后,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皇上夜招纪南公入宫!
同样的事情,还是在三十年前。当老首辅去世,首辅一职空悬时,皇帝夜招张齐鹿入宫。
同样的情节,同样的夜晚,黎阳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懵逼了,他们在一瞬间得出一个结论。
黎阳,要变天了!
张家村中,即将真的成为上代首辅的老首辅精神却颇为振奋。从一堆如山高的书下取出了一张棋坪,又从布满灰尘的桌角边找到两盒棋子。
棋子是好棋子,颗颗在昏暗的油灯下都褶褶生辉,却又光晕浓郁,显得内敛,乃是祥符元年,由宫造局新烧制的夜月生光子。
然而棋坪却不是好棋坪,虫吃鼠咬,到处坑坑洼洼,线条也模糊不清,显然是一件上年头的老物件。
“哒哒哒……”老首辅下子如飞,清脆的落子声说明这根本不是在下棋,而是在布棋。
白方走势偏诡异,四方落下,却对分据了棋坪上一块块领土的黑子围而不杀。
黑方的走势则更怪,在棋坪上一目了然的黑白分明,只要是初学者都可以看出,黑棋还竟然自相矛盾,互相给队友绊脚。
那诡异的场景,就仿佛不是黑白对垒,而是黑棋在自顾自的内战,全然不顾已经在内部把黑子分割,随时可以将其吞噬的白子。
果然,棋势发展到中局时,随着白棋一子落下,只占据西北方的白子登时杀入中原,隐藏在黑子白子自然纷纷响应。在黑子内部的白子的帮助下,黑子登时溃不成军,占据的大好河山更是瞬间拱手让人。
然而黑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当棋局上黑白分明,隐隐成分割之势时。占据了大部分西方黑子登时反击,黑白两子绞杀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这时,白子忽出奇兵,以小股兵力直插入黑子根据地。奇怪的是,好吧,这局棋根本不能以寻常棋路判断,否则你会被诡异莫测的局势发展弄疯掉。
黑子竟然放下白子大部队不去绞杀,反而点头攻击那深入黑子内部的一小撮部队。结果当然是被白子挟尾追杀,最后的大西方也送给了白子。
局势发展到这里,白子已占据绝大部分土地,黑子被赶入四方,只剩下一些零星散兵在负隅顽抗,已经到了完全可以投子认输的地步了。
然而更奇怪的棋路出现了,好像要故意放过黑子一马。白子占据了中原后,竟然开始肃清内部,而不是去剿灭已经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的黑子,这绝对堪称一手臭棋。
就这样走了十几步闲棋,白棋的局势一片大好,残落黑棋完全看不出赢面,定鼎之势已了然时。
就在这时,老首辅忽然停了下来,望向窗外。一股如面对大海,深不可测的威严,悄然而至。大象无形,********……很难形容这种大势。
老首辅只感觉那庞然大物环绕了自己一圈,那三十年首辅之位带来的磅礴气运登时烟消云散。
气运,神秘而否测。而它在老首辅这样读书读出大道理的读书人眼中,就好比商人的资产。万物皆有气运,恒定而永流,无非就是大与小的差别。
而此时首辅之位的气运消散,也就意味着……
“大人!”
影卫仓皇走进门,却骇然发现,本来鹤发童颜的首辅大人,或者说前首辅大人,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老首辅扶着桌边,大口大口地喘息,挥了挥手,“我已知晓,你出去吧。”
“是!”
老首辅抬起头,皱纹横生的老脸上,竟然喜笑颜开,没有丝毫丢掉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的失落。
转身,拈子,“哒!”
白棋,自屠大龙!
气运横流,命运之局,天下大势,在这诡异的一手棋中,风云再起。
老首辅哈哈哈大笑,“师傅,当年你不纳降,却又偏生促成百族入蛮荒的局面,被誉为春秋最大一手臭棋。殊不知,徒弟这手臭棋,是否有青出于蓝之势。”
“先生,快睡觉!”东方轩朗带着凛冬般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显然是睡得正香时被老首辅的笑声吵醒了,这孩子有起床气。
正志满得意,满腹喜悦无人可倾的老首辅登时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马上讨好地说道,“好好好,你睡吧,先生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