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周围全是石头,没有高大的树木,也没有鲜艳的花朵,只有石缝里枯黄的草。
这是哪儿?
没有人知道。月光还在,夜还未明,却多了几分寒意。
远方还能看到火光,烟熏满了天际。那是万花庄吗?有人烧了它吗?
“万花庄已将化为灰烬。”万曦月眺望着远方,失魂落魄的说道。那毕竟是她的家,牵绊的人,留存的记忆。春去秋来,落叶归根,如今她又何去何从?
“弟弟!”万曦月忽然道。她就要踏过这些石头,恨不得立马就到那个大火焚烧的万花庄,去寻找她的亲人,她的弟弟。可眼前的黑暗,让她不知何从。
李久辰的伤势愈发严重,寒意轻易的刺穿他的肌肤,他冷的瑟瑟发抖,口里渐渐溢出鲜血,已然发乌。
“久辰?”万曦月抱着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了?”
李久辰微微一笑,鲜血又从嘴角溢出。
万曦月从怀里取出手帕,为他拭去鲜血,她问道:“柳叔,久辰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柳方治给他一把脉,也惊呆了,摇摇道:“五脏六腑俱裂,气息薄弱,就快要归西了。”
“什么?”万曦月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要死了,可他刚刚还好好的。他一定没有事的。”
柳方治摸着胡须,思衬了半晌,道:“一定是马鞭血。你还记得李久辰吃了他一鞭吗?”
万曦月点点头。
“他当时就已经受伤,他一直强忍着伤痛。”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万曦月问道。
“为了你!”柳方治道:“他肯定不想让你嫁给他人。若是他表现出自己已经受伤,必然就会有许多人来挑战,他不可能一直赢。若是他表现的还未受伤,自然不敢有人来挑战,因为地下的落叶,可以轻易取走挑战者的命。”
万曦月豁然开朗,也为他深深感动。她深情的看着他:你可千万不要死了,否则我也陪你一起去。
东边已有鱼肚白,晨曦的光照亮了枯草上的露珠,露珠随着叶片而下,滴在石头上,溅起了小水花。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
柳方治正背着李久辰走,他们必须走,只有向前走才能找到人家。
鲜血从李久辰的嘴角溢出,滴到草上,滴到石头上,溅起一朵朵美丽优雅的血花。
初阳刚起,天空竟飘起来雪花。树木孤零零的站在晨曦中,站在风雪里。
大自然是残酷的,它不会怜悯任何人。即使你是将死之人,它还是会漠然不见,还是会雪雨纷纷,还是会有春夏秋冬,花开花谢。
要想活下去就要与大自然战斗,与命运抗衡。
他们似乎走了许久,阳光已经暗淡无光了,天地之间似乎只有风雪,不时就能听见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地下的雪已经积了几寸,他们每一步就会留下脚印,随即又消失在风雪里。
万曦月身上的粉色披风已挂在李久辰的身上,她平时用的曦月剑本就是阴寒之物,所以她并不惧怕寒冷。然而柳方治就不同了,他只是个大夫而已。
“辣子鸡,辣子肉,辣子似火吃不够。辣子饭,辣子汤,辣子入肠菊花爽!”柳方治背着李久辰竟唱起了歌,自然没有那么动听。这简直是在鬼哭狼嚎……
“真难听!”万曦月淡淡说道。
“我唱歌不是为了好听,而是为了御寒。”柳方治道。
“唱歌能御寒?”
“其它的歌当然不能,但我的辣子歌可就说不准了!”
万曦月无语,她自然感觉不到柳方治的寒冷……
雪还在下,人还在走。湖已结冰,树已成山。远处却忽然飘来一阵曲笛,笛声悦耳,如沐春风竟消灭了柳方治的寒意。他似乎感到一阵春风而来,四周的雪花已然融化,地上开满了鲜花,蝴蝶翩翩飞来。
“你听到了吗?”柳方治问道。
“嗯!”
“看来此处有人家!”
“嗯!”
“你别光‘嗯’啊!在前面开路,我们找到人家先休息,我实在是背不动了。”
“哦!”万曦月顺着笛声而去,犹如失了魂魄的躯壳。是笛声让她乱了心智吗?
没过几处山丘,便看到一人一马在一棵桃树下。那人一身白衣,如暮雪一样的白。正站在桃树下吹笛,雪覆盖了天和地,却唯独没有覆盖到这一人一马一树。
“你是谁?”万曦月痴痴问道。
那人停笛,转过身来。头上的青丝已夹杂了几片白雪,眼睛如水般清澈淡雅,一个笑容如纷飞的桃花。
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漫天飞雪,只有枯枝败叶。但因为一个人,他们竟然感到了花开,感到了温暖。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一个人,女人!”那人红唇轻动,缓缓说道。
“请问附近可有村庄城镇?”柳方治率先问道。
那女人的眼睛仿佛总是弥望着天际,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她淡淡道:“一人一马一棵树,一房一瓦一老妇。”
“什么意思?”柳方治问道。
她又吹起长笛……仿佛远方的仙女,却又近在眼前。
笛声悠扬,撩起一片片白雪。桃树旁的雪也被融化了,几间屋舍渐入眼帘。
这大雪似乎成了屋舍的外衣。
人的外衣呢?
人的外衣恐怕都是丑陋的面具,岂非有白雪那样纯洁?
万曦月忽然惊醒,惊鸿一瞥。竟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她见过,在心里,在梦里,在别人的嘴里,但她都不记得了。
柳方治轻敲木门,瓦烁上的白雪缓缓抖落,落到手上,化为清水。
“有人吗?救命啊!”柳方治吼道,他似乎已忘记他本就是救命的人,他是神医。
一位老妇缓缓打开门来,只见她青发如丝,布衣蔽体,手里柱着一根铁拐杖。她面带笑容,皱纹满脸,谁见了都知道她是一个慈祥的老妇。
“啊!怎么了?”她眯着眼睛笑问道。
“救命呀!要冷死人了。”柳方治搓着手道。
老妇大吃一惊,呆呆的看着柳方治背上的李久辰,道:“苦命的孩子啊,快些进来吧!”
屋舍有火炉,火炉里传来温暖的气息。
李久辰被终于放在了炕上,柳方治这才撑了个懒腰,又才探他的脉搏,看他的气息。
万曦月轻声问道:“柳叔,他怎么样?”
柳方治自信的说道:“不用担心,我有还魂丹。”他从腰际拿出一粒丹药,放入李久辰的嘴里,用雪水引之。
“此人肝肠寸断,静脉全损,已无药可救。”那白衣女子一语惊人,冷漠的说道。
柳方治却冷冷一笑,道:“明日此时,我保证他已经清醒,待我再煎几副药,他即可恢复。”
那老妇也冷冷一笑,“我看你治不好他。”
柳方治被江湖人誉为神医,何况他对自己的医术亦十分自信。此时听这一老一少这般奚落,不由得一胸闷气,怒声道:“我敢打赌,明日李久辰必定会醒!”
那老妇却还是冷冷道:“那我们就看明天罢!”
说完她们俩人便走出门去。
次日,阳光大好,积雪已融化大半,地上逐露出山村田野的景色。是冬天,初冬,所以那些树上总是挂有一叶两叶,欲坠不坠。偶尔吹来冬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却呼啸不走那树上的残叶。
万曦月在那棵桃树下练剑,每天清晨她都会练剑,她练的不是万流传她的丹城飞剑,而是李久辰的梅剑十式。
这十年间她思念李久辰的办法,便是练他教的功夫了,所以她每天都练,她把李久辰的梅剑十式已练到二十四式了。她融合了丹城飞剑和梅剑十式两种剑谱的优缺点,再加已改正,逐步完善,现在已经将其二者合一了。
万曦月剑飞轻走,在桃树下宛如一副画卷。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好剑法。”万曦月转身一看,原来是昨日吹笛的女子。那女子双手拿着笛子,缓缓走了过来。
万曦月忽然猛的一剑向那女子心旁刺去,她未想伤人,只想吓吓对方而已,所以只用了两层功力,也未留后手。谁知那女子竟侧身一躲,手中的竹笛已到万曦月的项前。
万曦月大惊,急撤剑抵挡,又退了几步,才化解攻式。那女子也不进攻,而是如开始那般站在那儿,摇头道:“剑法虽妙,却还少点火候。”
万曦月见对方看了自己的剑法,还破了一招,心里不快,怒道:“偷看别人练剑,脸不红么。”
那女子却笑道:“这是我家,你在此练剑可经我允许?”
万曦月转心一想:现在我们寄人篱下,况且李久辰受伤还需要照顾,我不能因小失大。便忽然笑道:“姐姐,刚刚是我不对,不该用剑刺你,幸而姐姐功夫比我好才未酿成悲剧。”
那女子却冷冷道:“不用这么虚情假意,我比你小,叫我笛女即可。”
万曦月看笛女软硬不吃,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便向房舍走去。
笛女忽然道“你去哪?”
万曦月道:“自然是去屋里看他!”
笛女道:“他还未醒。”
万曦月自是不信,柳叔昨日说过,今天晨起李久辰便会醒来,现在初阳都快上顶,怎么可能没醒。万曦月不理她径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