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周围静得令人骨颤。
烛光摇曳闪烁着，有烈焰噼啪低鸣。
一阵轻风拂过，烛影凌乱，屋内愈显昏暗。
此时，他思绪纷杂，胸腹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根本透不过气来。
他惨白的面庞被烛光映得昏黄。
他摩挲着那淡色、粗糙却犹如千斤重的纸页，指尖颤动起来。他的嘴唇翕动着，背脊僵硬得如同已死之人。
他的瞳孔颤抖着，双眸中蕴藏着难以言喻的震惊、恐慌，甚至夹杂着一丝鄙夷。
蓦地，烛灯被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劲风刮灭。
长剑贯胸。
全身的力气霎时被抽走大半，他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五味杂陈。
心头锐痛。
他松开纸页，低垂眼眸，吃力地往剑尖挪去，这柄剑呵，怕是早已失却了原先的气节吧。
血从冷酷无情的剑尖滴落到纸面，绽开一朵红莲，颜色暗沉、深邃得令人心悸。
“为什么？”他的声音呆滞响起。眼前不知何时竟朦胧一片，有如寒秋的山雾，兜兜转转，却寻不到山口。
“因为，”苍老熟悉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慈祥与平和，如同手中的钢剑一般冷彻不留余地，“你看见了，你本不该看见的。”
双眉紧拧。万针攒心。
有鬼正在捉去他的生机，他逐渐经受四肢元气流逝后的虚弱。
我不是问您为什么要杀了我……
话语哽在他的喉头，进退维谷。
师父，为了这区区蜗角虚名，您竟无耻叛国，勾结犯上作乱者！
往日您谆谆教诲，做人要忠信礼义，为何您自己却背道而驰！
一向以德为先的师父，在名利面前原来也如此……有如朽木，不堪一击。
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①
胸口血流如注，心头被自小灌输的准则不断鞭笞，再次有着撕裂的疼，难以遏制。
待此事在江湖中传播开来，师父与门派就都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再难重振复兴。
就算是这样，可是，我是师父您的得意门生，情同父子，您竟真的下得了手……
在师父抽剑的那一刻，他已命赴黄泉。
但眼前这一幕，究竟如何解释？！
……灵魂抽离，脱骨之痛……他的灵魂在虚无中踽踽飘荡。
最终，游荡到了不为人知的昏暗角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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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引自钱起《逢侠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