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线的终点小院在两人眼中飞快的变大,快要落下时,两人就看到了院门口焦急等待的师父。
风曦有点哽咽:“师父……”
还能回来见师父最后一面,他很高兴。
到了,落儿护着他从空中降下,师父大步流星向他们走了过来。
风曦感动地想:师父不会要抱着我大哭一场吧,怎么说我们也十年感情。他张开了双臂,随时迎接师父的拥抱。
但是风曦迎接到的却是九尾狐在离他还有两三步距离时袖袍一拂,
所浇过来的——一大股水?
不对,这他妈是盐水!
风曦全身没一块好肉,被这盐水一浇,顿时痛得死去活来,差点晕过去。
九尾狐看着风曦张牙舞爪的模样,冷笑一声,骂到:“你小子不是害怕心神松懈被闭虻乘虚而入吗,为师从现在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就给你浇一回盐水,保证让你一刻放松不了。”
落儿见到风曦痛成那样,眼泪都要出来了:“师父,师兄都是因为落儿才会伤成那样,您快给师兄治伤吧,不要这样折磨……”
“别说了,你师兄这次犯下大错,不可轻饶,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你替为师去厨房备再两缸盐水。”
“落儿才不去,师兄根本没有错,您凭什么罚他!”
九尾狐看了落儿一眼,又指着风曦:“你自己说,错哪了?”
风曦都快痛傻了,大喊:“我怎么知道!”
“看来你还不够痛,错哪都不知道,落儿,去直接拿盐过来!”
落儿双手叉腰,根本不动。
“你若是不去,为师可就用酒了。”
落儿迟疑了一下,低头思考了片刻,问道:“师父,这盐和酒哪一个比较痛?”
“都痛!”风曦痛得嘶吼。
“聒噪!好好反思认错!”九尾狐再次拂动了一下,浓烈的酒香顿时从风曦身上散发出来。
这可都是陈年老酒,九尾狐珍藏。但风曦哪管这是什么他妈的好酒不好酒,他只能感到一个字痛。
“师父,你给我个提示行不行,我到底错哪了?”风曦有气无力地说道,这酒加上盐水真的让他快要晕倒了。
九尾狐这时的动作已经改为了负手而立,谁也看不见他背在体后的右手早已青筋凸起,指甲因用力过度插陷进肉里,但他控制着伤口,不让血液流出来。
这十年和风曦在一起是他自太昊族覆灭之后千载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对风曦他也一直是亦师亦父的关系。兽类的感情并不像人那么复杂,他们就算如九尾狐这般成了半妖,灵智已经进化得和人差不多,甚至还要很高,但对于情感,最多就是四个字概括:爱恨恩仇。
对风曦,九尾狐最初只有报答太昊族感恩之心,可是这十年的日夜陪伴,让他心里存在更多的,是师徒、父子之爱。
现在风曦受罚,忍受的是肉痛,九尾狐施罚,承受的是心痛。
但是九尾狐必须这么做,你名风曦,怎可轻言死去,太昊族最后的希望怎么可以轻言死去,你是整个大陆可以重拾公平正义的唯一机会,救世主的你怎么可能轻言死去。
风曦绝不可以言放弃二字!绝不可以有死去的想法!
一个时辰终于过去了,风曦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看得见白骨的肉槽内还装着满满的透明液体,散发着酒香,底部是没化完的盐,一些还粘在肉上,持续疼痛让风曦神经早已麻木,现在就算是给他一刀,可能他也没什么感觉。一开始他还在盼望惩罚快点结束,可到了现在也就无所谓了,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生不如死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你知错吗?”九尾狐踢了一脚风曦的大腿,正中黑狗撕下一大块肉的地方。
风曦动了动,声音嘶哑,像垂危老叟:“徒儿知错。”
就在刚才,风曦觉得自己生不如死的时候,他突然开悟了:师父这是要让他明白,不论遭受多大的痛苦,也要活下去。
“师父,我不该轻易放弃生命。”
“……”
九尾狐喉头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他也在自责: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让风曦太小就看了太多书,让他觉得书上的所有皆是真理,才使得他没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失掉求生本能和欲望。
就像下午在青丘山,风曦知道自己被活死生灵咬伤,马上便自认为必死无疑,也不想找九尾狐救治,心中想的直接就是自我了断。
他为什么会有这般绝望的打算,还不就是书上的一句话:闭虻无解。
以后那些破书少给这小子看,九尾狐打定主意:那些破书,待会儿就烧。
时间又过去好久,风曦还是躺在地上,九尾狐坐在他旁边,再旁边是一个哭肿了眼睛的小姑娘。
“好了,小子,别装了,起来师父给你治伤。”
“说师兄是装的?你往你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倒酒试试!”小妮子彻底跟九尾狐掰了,怒气冲冲。
“怎么跟师父说话的?”九尾狐假装不悦。
“你不是我师父!”小妮子噘嘴。
九尾狐知道落儿是真的生气了,便不再言语,心想:先把风曦这小子伤治好,估计落儿也就不生气了。
如果落儿知道九尾狐的想法,最多送他两个字:天真。
九尾狐单手撑起风曦脊背,另一只手抵在风曦后脑,同时运转体内混沌之气,将其调动至掌心,低吟一声——
“木春术”。
这木春术是大陆上为数不多的救治型混沌灵武之一,这个混沌灵武效果极佳,可以使伤口快速长出新肉,同时补充被施与者体内损失的气血,就是对施展者本身的混沌之气消耗较大。
但九尾狐是半妖,救治的又是风曦这么一个毫无修炼根基的普通人,消耗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顶多半毛。
话音一落,九尾狐掌心的混沌之气就化成一股暖流汇进风曦脊背和后脑。暖流荡漾,风曦因长久剧痛折磨而变得麻木的神经渐渐恢复了感知,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肉,白骨慢慢消失。
这种感觉十分舒服,风曦情不自禁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