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信鸽在蓝天映衬下格外显眼,它飞过万里波涛,终于来到目的地。它见从大船顶舱的窗口里伸出了熟悉的修长纤细的玉手,就“噗噜噜”地下降、停在手背上。
七杀依靠在窗台边,从信鸽腿上的小竹管里取出密信,展开随便看了几眼。
小鲛女在一旁略带紧张地问:“王参将信上说了什么?”
“没什么,”七杀将信件撕碎,从窗口扔出去,碎纸屑被风吹散飞向远处的海里:“说是郑提督的主力船队和RB幕府的火山丸都在南洋一带寻找建文这孩子的踪迹,而且都在朝着这边过来,要我们快送几个瘟神走。”
“亏了有王参将传信,若是在此多耽搁几日,只怕麻烦会不小。”听说明军和日军都寻踪而来,小鲛女感到有些后怕,被RB幕府缠上固然麻烦,要是被明朝水师盯上,只怕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七杀垂眼望着窗外,干船坞内的青龙船正被许多强壮女水手拉着下水,一起用力喊号子的声音直传到这阿夏号主船的顶舱内。从如此高的位置看下去,青龙船小得像条小青蛇,正在蜿蜒着滑向水中。
青龙船两边各拉出一根由许多股缆绳盘成的极粗缆绳,两根粗绳在末端散射状分成各一百股细绳被两百名水手纤引,左边领头的是腾格斯,右边领头的是罗刹女战士。巨大船体在人们牵引下渐渐靠近海面,腾格斯大吼一声猛力拉拽,水手们也一起爆发力量,青龙船“咚”地落入水中左右摇晃,溅起的巨大水花将两边的水手都浇透了。腾格斯抹去脸上的海水,只见对面的罗刹女战士也是从头湿到脚,忍不住指着对方哈哈大笑,两边的水手们也都跟着大笑。
好几天憋屈地窝在干船坞里,接触到海水的青龙船似乎也兴奋了,发出龙吼般尖锐的长啸声,引得正在为起航各处忙碌拆卸的女水手们,都朝这边看过来。
“笃笃笃”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七杀说了声“请进”,原来是建文来辞行,身后还怯生生地跟着七里,她在众目睽睽下差点哭出来,现在见到人都低着头。建文和七杀说了些感谢的客套话,七杀也随意客套了两句,然后对小鲛女说:“带太子爷出去下,我和七里还有句话说。”
建文还想跟着听两句,小鲛女走过来粗鲁地抬手把他推到了走廊,顺手还带上门,在门关上的瞬间建文似乎从门缝里看到七杀拉住七里的双手。
小鲛女背靠着门,建文想贴到门上偷听也没机会,两个人从来又没话说,他只好迈着四方步在走廊来回溜达。尴尬的气氛持续好久,沉寂首先被小鲛女打破,她突然问建文:“你说,你们大明最坏的人就是郑提督对吗?”
“当然了,那家伙最坏了。”建文忿忿地说:“表面上是个笑面虎,嘴里都抹着蜜糖,肚肠都是黑的。我父皇何等英明,在国内何等受万民敬仰,这厮表面忠诚,一意逢迎,在海外搜刮奇珍异宝迷惑父皇获得赏识,然后……现在看来,他必定早就是燕逆党羽,燕逆觊觎皇位已久,可怜我父皇致死都还信任这两个小人。”
说到动情处,建文感到眼角有点湿,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一丘之貉,”在小鲛女这样出身南洋岛民的人看来,大明皇帝和郑提督并没有多大区别:“不管大明皇帝还是郑提督,对我们南洋都是贪婪、虚伪、残暴的家伙,越是你们的所谓开疆拓土的明君,对我们来说越是恶魔。”
“一派胡言!我父皇是好人,他批阅奏章时看到有百姓受苦都会流泪的,他不是郑提督那样的人!”建文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别人侮辱他死去的父亲,郑提督做下的恶行如何可以让可怜的父亲来背黑锅?
“哼,”小鲛女根本不想看建文愤怒的表情,她从鼻子里发出讪笑声,讽刺道:“那好啊,你父皇的仇,我族人的仇,都拜托太子爷一并向郑提督讨回了。”
“你等着!我早晚会杀了郑提督那狗贼,到时我要你跪着向我道歉!”
建文气得指着小鲛女大叫,小鲛女只是爱答不理的讪笑,根本不理会他耍猴似得暴跳如雷。
船舱的门开了,七里满面绯红的走出来,嘴角还挂着笑意。建文问她,她也不肯说,甩下建文就走。
“喂,给我倒杯酒。”
听到七杀的声音,小鲛女答应一声,朝着建文做个鬼脸进屋去了。建文也朝着关上的门做了个鬼脸,这才去追七里。
海上艳阳高照,碧波万顷,又是个适合航行的好日子。铜雀用手指蘸着口水,在风里感受了下风向,腾格斯、罗刹女战士和七里正在甲板上搬食物和淡水的大木桶。腾格斯和罗刹女战士一口气能搬起四只木桶,七里也不示弱,三只木桶摞起来比她还要高出许多,照样面不改色,来帮忙的女水手们看得目瞪口呆。
“人手不够啊,哈罗德那小子要是在,起码能搭把手。”铜雀想起昨晚哈罗德挺着胸脯对他说自己要留在阿夏号,跟在女王陛下身边,再也不回青龙船了。“这小子见色心动,不要他也罢。”
铜雀想到这里摇摇头,忽然看到建文履着跳板正走上船来。
“航行方向都定好了?”建文问铜雀。
“正是,我们和阿夏号反向而行,这样也好迷惑明军和RB人,阿夏号目标大,也正好帮我们吸引敌人注意。”看看正在岸上和村长交谈的小鲛女,铜雀又说:“七杀大人给了村长一些财物封口,再有人来岛上打听我们的行迹,他们自然会随便指个方向给他们。”
“很好。”建文从怀里掏出玉玺,晶莹洁白的金镶角和氏璧在阳光下光泽异常温润。他看看腾格斯和七里,他们俩伸出大拇指表示一切状况良好,罗刹女战士又拉住腾格斯说了几句,从腰间抽出把镶嵌红绿宝石的金把匕首交给他,这才带着女水手们下船。
“久违了,青龙船,我们要出海了。”待阿夏号的人都离开,建文来到船艏,对着高高耸立、威武异常的青龙头雕,高举玉玺大声喊叫。
青龙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发出面绵长高亢的长啸做了回应。
“开动吧,青龙船!”
玉玺发出五色豪光,豪光映射到天上,青龙船上空竟出现了一道七色彩虹,引得码头上的女人们都惊叹得直鼓掌。青龙船的三十二只盘龙轮全都发动,水花被桨片朝后推去。青龙船修长的身体逐渐加速,最后像离弦的青色长箭一般驶出阿夏号的港口。
“你老婆给你匕首是什么意思?”七里看着还在码头大喊大叫的罗刹女战士问腾格斯。
“要我记住她的名字,下次见面要是敢叫不出,就杀了我。”腾格斯还在把玩着那把小匕首,语气里都是生无可恋的感觉:“可她名字那么长,我是一个字也没记住啊!”腾格斯想到那天晚上,罗刹女战士骑在自己身上用这把匕首轻而易举割掉自己辫子,全身恶寒,匕首竟“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铜雀忽然看到阿夏号主船顶舱的窗口,七杀想必正在里面悠闲地看着青龙船离开。他双手在嘴上比成喇叭的样子,故意大声叫道:“尊主大人!祝你和贪狼百年好合!”
话音未落,只见从那窗子里飞出只高脚玻璃杯,淋出的葡萄酒在空中划出条漂亮的红色尾迹。
“唉?原来七杀那么不喜欢贪狼?”七里忍不住好奇地问铜雀。
“当然不喜欢,哪个女人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铜雀对着七里挤挤眼,让她看建文。只见建文还稳稳站在船头高举着玉玺催动青龙船:“七杀喜欢的其实是这个类型的家伙。”
“唉?喜欢这种家伙吗?”七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建文哪里有帅气的感觉。
“不不,当然不完全是,只是七杀喜欢的人,和这家伙其实有些相似罢了。”
铜雀笑着将帽檐拉低,任凭七里怎么,他也不肯再说了。
青龙船阴暗的船底仓,装着食物和淡水作为压舱的木桶中,有一个忽然晃动起来。这木桶用力晃动几下,终于倒在地上,桶盖也“扑棱棱”地滚开,被捆成一团塞在里面的哈罗德嘴里塞着抹布,他“呜呜”叫着想引起别人注意,可谁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