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回杀了三位左道散修后,接着启程向西。这一带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岛,有些荒无人烟,有些却有凡人居住,建屋搭棚,伐木造船,基本上都以打渔为生。
几日过后,秦回渐渐摸不准方位,于是寻了个有人烟的小岛落下,想要问一下路途。
在这岛边有一个老者,步履蹒跚,却仍旧来回扛着木片,一艘小舟已被他造成一半。秦回按落剑光,上前问道:“老丈,敢问盘蛇岛在什么方位?”
这老者白须白发,脸上皱纹高高叠起,见了秦回从天而降也不害怕,慢吞吞地给木板上蜡,头也不抬地道:“从这里再往西北一百多里,就是盘蛇岛了。”
“老爷爷,怎么最近这么多人要去盘蛇岛啊?”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在那半成的小舟下,竟藏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小女娃,瞧着不过五六岁,此时冒头出来,秦回才瞧见她。
只见她身穿花布衫,小脸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甚是漂亮。秦回看见她,不由得想起当初王铁的遗女王莹姑来,心中一酸,暗道:“那小女孩若还在世,现在只怕已成人了。”
那老者挥手驱赶道:“去别处玩,找你爹娘去,别弄坏了我的小舟!”说着过去揪她。这小孩十分顽皮,骨碌一下自舟底的空档滚到另一边,行动迟缓的老头根本抓她不到。
小女娃抓着小舟的另一边,来回摇晃,笑道:“这么多会飞的仙人去盘蛇岛,难道是那边的赤须老仙人过大寿了?老爷爷,你是附近哪个岛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
那老者赶忙将小舟稳住,说道:“好孩子,别摇,别摇,这舟还没造好,再摇就散架了。”小女孩闻言,轻哼一声‘不好玩!’,跟着蹦蹦跳跳去远了。
秦回谢过这老者,接着按他所说的方位继续前行了百余里,果然见到前方有一座好大的水岛。
“这一定是盘蛇岛了!”
盘蛇岛方圆九千余里,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只见岛的上空烟气袅袅,各种奇花异树生于其上,都是按照九宫八卦的布局所种,一直连绵到极远之处。
冷峰俊水,白鹤来回起霞雾;青竹苍松,老猿上下抱仙桃;险壑生风灵气绕,明涧流水彩云飞;几千里好风光,说之不尽,道之不详。
秦回见了,忍不住赞道:“好一处仙岛,虽不如沧浪紫府的流烟岛气势宏大,却也是难得的胜景了!”
出于礼貌,秦回就在岛边按落剑光,立刻就有两个童子从岛中迎了上来,施礼道:“仙长何来?”
秦回道:“久闻赤须道人大名,…那什么…如雷贯耳,所以就来瞧瞧。”
两个小童心下了然,道了声‘请’,就在前面当先领路。秦回跟在后面,一边观看风光,一边问道:“小孩,我听说有很多人来盘蛇岛,那些人都在哪,怎么一个没看见?”
二童对视一眼,左边穿红衣的答道:“有些通不过试炼的,已经先走了。还有一些不愿放弃的,都在客院那里,等会仙长就能看见。”
这两个童子虽然没什么本领,但自幼也学了些粗浅的吞吐之法,练得身轻体健。二人领着秦回大步如飞,行了小半日竟丝毫不见气喘。秦回边走边看,猜想这赤须道人除了阵法之外,一定通晓土木园林之艺,这岛上的建筑格局,一草一木,高低错落,处处透着和谐,又隐隐相互呼应,暗藏杀机。
“百味散人的后人,果然不简单。”秦回心中暗暗钦佩。
他此时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眼力,这盘蛇岛上的奇门阵术,多少也能看出几分玄机来。想当初他上流烟岛,只觉得处处仙气盎然,美不胜收;如今回忆起那岛上的玄奥布局,心中不由得钦佩万分,五体投地,不愧是水域独尊之地。
二童领他到了一座大殿里,这殿有七八丈高,当**奉着三清神像,分别是太清道德天尊、上清灵宝天尊、玉清元始天尊。每一尊都高有数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殿内的众人。
地上放有百十个蒲团,上面稀稀落落地坐着各色各样的修士,有男有女,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两个童子领他到一个蒲团上,奉上了茶,随后就走了。秦回随便喝了两口,这茶是好是坏他也品不出来,只见众人都安静地坐着,好像都在等着什么,他也就不出声,要看看这赤须道人有什么安排。
这时他目光一转,看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那人正好也转过头来看他,冲他笑了笑。秦回这才想起,这人好像叫‘老齐’,当日在流烟岛舞剑台上曾与萧墨颜比过剑,是云琦那伙人里的一个。
秦回对这帮人没什么好感,所以也未理他,将目光偏到了别处,心道:“莫非云琦这二世祖也来了?”
前后左右看了一阵,并未发现云琦的所在,百无聊赖之下打量起三清神像来。这三清神像栩栩如生,面容或飘渺,或慈悲,或威严。山民向来没有供奉神像的习惯,秦回被这三个神像盯久了,心中暗道:“干嘛摆这三个死物在这里,让人太不自在。”
过了片刻,自殿后转出一队童子来,手捧仪仗。领头那人一身黄袍,四十岁上下的样子,满面堆欢,拱手冲众人笑道:“承蒙诸位同道光临,敝处真是蓬荜生辉!”
有些礼貌的,就起身向他还礼,有些性急的,起哄道:“少来客套话,让咱们等了这么久,你是何人?我们不要见你,我们要见赤须道人!”
黄袍人也不生气,十分和气地道:“在下幼年落难之时,曾蒙岛主搭救性命。为报恩情,便心甘情愿在盘蛇岛做了仆役,服侍仙师左右。如今他老人家即将仙去,见我们五个仆役无一人能堪大用,这才放出消息,寻找有缘的俊杰之士,接续盘蛇岛道统。”
众人又是一阵哄闹,这黄袍人恍若未闻,接着道:“有道是客随主便,诸位既然想来碰机缘,就要听从岛主他老人家的安排。若通过试炼,就能有缘得见他老人家的面;不幸落选的,咱们也有礼物奉上,日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到这里,他黑脸上笑容一凝,冷声道:“若有谁恃强胡为,不按规矩来,就别怪盘蛇岛不尽待客之道了!”
赤须道人早年间就曾斩杀过神婴之辈,众人来时又见了盘蛇岛的诸般大阵,一时间声音小了许多,也不再有人吆喝了。
黄袍人微微一笑:“诸位请跟我来。”
随后领着众人出了大殿,绕过重重楼阁,来到一道大门前。这门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墙,高有两丈,都是黑石所砌。
黄袍人止步道:“九千里盘蛇岛,赤须老主人并未尽数改造。这墙内圈起来的地方,方圆两千余里,里面凶险甚多。诸位,瞧见远处那座高峰了么?”
众人举目一望,果见极远之处有一高峰,上接白云,峰头上白雪皑皑。
黄袍人道:“诸位穿过这两千里穷山恶水,到达那座高峰的山巅,那里有老主人的第二位仆人等候,他会告诉你们下一步怎么做。”
有些性急的闻言就要进入大门,黄袍人拦住道:“诸位道友且慢,有些事还须明说。这里面凶险甚多,一旦过了此门,生死由命,盘蛇岛概不负责。如果想放弃的,这时可跟在下明说,一样有礼物奉上,好好的送出岛去。诸位道友,可有放弃的?”
他目光环视众人,有些胆怯的,或者本领低微,没什么信心的,心中都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也太没面子,一时间犹豫不决。
黄袍人又问了几遍,最后朗声说道:“诸位道友,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量力而行恰恰是智者之举。我再问最后一遍,可有人要放弃?”
这时终于有人答应,走到前面来。万事开头难,一旦有人带头,许多胆小的都跟风而起,到黄袍人面前声称要放弃。
黄袍人数了数,一共九人,于是安排左右童子,带到别处去了。他接着对众人道:“留下的诸位,看来都打算闯一闯了。在下也不多说,我在终点处恭候大驾,希望诸位顺利通过五道难关,咱们后会有期了!”
众人都道:“后会有期!”纷纷进了大门,四散前进。
秦回自然在留下的众人里。两千余里穷山恶水,常人只怕要走上一年半载,但在这些出入青冥的修士眼中,驾着剑光一两日的功夫也就到了。不过这既然作为五道关卡中的一道,绝不会如此容易,否则但凡有些道行的,就能随意通过。
本来那大殿中共有五十来人,走了九位,还剩下四十多人。这时除非极其亲近,能性命交托的才肯互相聚在一起,其余的人都远远的保持了距离,纷纷隐没在这片天地之中。
论到野外生存之道,秦回自然是行家了。他独自离开众人,藏到隐蔽处,四处一打量,这里乃是一处原始丛林,荆棘遍地,潮湿阴冷。这里的树木、灌丛不知长了多久,枝繁叶茂,高得惊人。光线被头顶的叶子挡住,导致林中昏暗非常,许多藤条倒垂下来,就像一条条青蛇。
秦回心中一凛,想起这岛名唤‘盘蛇岛’。蛇本就是冷血之物,与周围的死物融为一体,在这样的环境中埋伏不动,即便修道人眼目聪敏,也极难发现它们的所在。
“果然没那么容易。”秦回自语。
通常毒物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秦回四处打量,要寻找避蛇之物。他自小就精于识别草木,过不多时就发现一种矮小的紫色小草,生有七瓣,拔出来一闻,隐隐透着一股腥臭之味。
“就是你了!”他敛气息神,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许多这种腥臭的小草,接着将一部分嚼碎了,小心翼翼地涂在身上。
忙完了这一切,他便开始潜心感应,慢慢向前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