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法宝,种类繁多,千奇百怪,各有各的妙用;但若论正面交锋,杀伐决胜,那必定还要属飞剑类的宝物威能最大,这早已是世所公认的事情。但飞剑威能虽大,同时却也是诸般法宝中最为难炼的。
上古时期,道门兴起,一场惊天变革后,上古炼气士的时代宣告终结。从那时起,修士才内修玄功,外炼法宝,飞剑作为最常用的宝贝,一时间人气高涨,十名修士中,倒有八九名炼有飞剑。
炼剑之法经过无数代的雕琢,一直传到今日,已极其纯熟,人所共晓;只有极少数是例外的。
比如说,号称天下十大杀伐剑诀之一的《焚玉剑诀》(离火神教所有,详见第十八章),这部剑诀与寻常剑诀不同,第一步就是按照独门秘法,炼一口与剑诀配套的剑胎出来,之后逐步精进,人剑同修;剑诀修炼的功夫越深,这口剑胎也就越来越厉害;这口剑胎的威能若是增加,剑诀的威力也是水涨船高,两边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像这一类特殊的剑诀,若没有独门的炼剑之法,没有配套的飞剑,剑诀的威力便大打折扣,根本不足为道。
除此以外,天下众仙炼剑的手法基本上大同小异,秦回手中那本《五行纲要》里也有炼剑之法。这本册子本就是岭南散仙中流传出来,虽然算不上高深,但各门各类记载十分完备。范文天见他见识粗陋,所以就将此书赠给他,让他补学根基。
秦回此时盘腿坐在水下地穴里,那根两人多高的白泽之角悬在岩浆池上,徐徐转动。池内不时喷出熊熊地火,将那根独角反复煅烧。若按照辰光老祖本相来说,他的角本该山岳般大小,但经过白兕妖王用三昧真火日夜煅烧了数年,如今才化作两人多高的样式。
可以说,最难的水磨功夫,白兕妖王已替秦回做了,只要继续用地火煅烧数月,将这独角炼到大小随心的地步,那时就可以尝试初步锤炼剑胎。也亏得如此,不然以秦回此时的修为,即便早几年让他得了这根独角,轻易也炼化不开。
此时他要做的,就是每日对着这根白泽独角吐纳,将一口口精纯的元气喷在上面,培养人宝之间的感应,慢慢的让这件宝物与自己的真力协调,互相呼应。
这个过程十分枯燥,但却是必不可少的。好在秦回毅力甚坚,独自枯坐地穴之中,只管每日炼宝,其余一概不想。他一边以元气温养白泽独角,一边用天生留下的各类矿石,按照《五行纲要》记载的炼剑之法,尝试着炼了好些飞剑。每炼一口,就积攒下几分经验,慢慢的便熟练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六个多月,那根白泽之角毫光刺目,七彩之色通体流转,化作一团银白色的液体,又有闷雷之声不时发出。
秦回知道是时候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元气温养,这宝物与他之间建立起了某种架构,排斥之力已降到了最低。他潜运玄功,真元透体而出,充满了这个小小的地穴,将这团白光刺目的液体包裹了起来;随后借着地火之力,将这团液体慢慢化作飞剑的形态。
这一步有许多麻烦,要画符刻阵,又要配合炼宝决,将诸般符纹打入剑胎之内,这样剑身方可稳固,剑成之后才会有诸般不可思议的威能。
比如清霆道人那五口绝阴剑,一旦剑气入体,就可吸摄他人精血元气,歹毒无比;又比如云琦的金戈剑,就擅长破人气脉,一旦伤了对手,就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
炼剑所用的材质不同、辅料不同,炼剑手法的不同,各人的飞剑就生出各种各样、难以复制的特性来。
但白泽乃是天生瑞兽,它的独角诸邪辟易,万法难侵;什么符纹、阵术都刻不进去,也不与任何辅料相容,。无奈之下,秦回就把这一步略过了,也不知这样能否炼成。
当初云玉衡为炼那套‘复仇剑’,踏编五洲之地寻宝,各样准备功夫做得十分完备,仍旧连连失败。这固然是因为成套飞剑难炼,也是因为一样上佳的宝物出世,隐隐对应着天数,所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管他娘的!该成自然成,不成那也没办法,只能将这独角还给白兕妖王,再用那些矿石精华炼剑!”
秦回继续催动真力,丝丝凉意散发开来,整个地穴之中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几分。那团刺目的液体也渐渐凝作剑形,只是秦回稍稍收力,它便又散落开来。不知为何,好像总有最后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凝不成剑胎。
秦回心中暗暗着急,这白泽独角乃是不可多得的异宝,炼起来自然十分吃力。功力消耗得越多,他身上的凉意也就越重。
此时他已处于比较危险的境地,一旦体内寒潮爆发,在这水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但他仍不肯放弃,百般尝试,方法用尽,那剑胎总不能成形。突然间他心意一动,暗道:“常听人说,有什么滴血认主之类的玩意,我不如滴点血上去试试。”
这滴血之法,却是《五行纲要》里没有记载的,因为剑胎秉承空灵锐气,还未成型就染了血,立刻就污秽了,弄不好要立刻化为凡铁。世上流传的所谓宝物滴血认主之法,不过是一些文人杜撰的,时候久了以讹传讹,寻常百姓都有耳闻。
不过也确实有一些左道的炼剑之法,炼那歹毒无比的飞剑,以人血和各样污秽之物温养。但这法子秦回是不会的,就算会了,也一定不屑去用。
秦回也隐隐觉得滴血之法不靠谱,但他此时黔驴技穷,心中有些着恼。这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运转玄功伸指一点,一滴精血透指而出,向那口剑胎飞去。
“废了就废了吧,大不了不要了!”
那滴精血滴溜溜直转,滴在未成型的剑胎之上,却没有融进去,那剑胎也没有被污秽。片刻后只见剑胎一震,秦回的那滴精血就散了。
“咦?”虽然滴血之法失败,但秦回眼睛一亮,看到了丝丝希望。因为那滴精血虽然散了,但精血中的寒元之力却不见了。
“难道,这油盐不进的玩意,竟然能吸食寒元?”
秦回略微兴奋,又伸指点出一滴精血,向那剑胎上射去。这时潜心感应,果见丝丝寒意透入剑身,随后精血又被弹开,散作无形。
“有门!”秦回大喜,但随即又苦恼起来,这寒元并不受他控制,每次寒毒爆发,都让他游离在生死之间,凶险异常。
“有这口剑胎去吸收,应该没有大碍。”秦回心存侥幸,暗暗安慰自己。
随后他闭目凝神,丹田之中那团旋窝转动不休,随着他功力的消耗,寒意果然重了起来。秦回继续发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果然到达了临界点,汹涌寒潮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出来。
自丹田而起,途径小腹、胸口、双手四肢各处的气脉,肆虐不休。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这极寒之力仍旧让他痛不欲生,在寒气的作用下全身气脉一凝,心脏一顿,险些就此昏死过去。
好在他身处地底炎脉之中,外有热力缓和,这才留有一丝神智。当下不敢耽搁,双掌前推,肉眼可见的森森白气向岩池上空的剑胎涌去,将之包裹起来。那剑胎来者不惧,将寒气尽数吸了进去。受了寒气激发,这地底炎脉似乎并不服气,一股蓬勃的元阳之力自火池中喷发出来,胜过往常许多。
在极寒、极热两股力道的作用下,阴阳交汇,暗合白泽原身的神通。只听一声闷响,又有剑吟之声发出,这口用白泽独角所炼的飞剑,竟然成了!
剑吟声不绝于耳,秦回却一点欢喜之心没有,差点没哭出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能让寒元之力平复下去,此时寒毒遍体,要不了一时三刻便要两腿一伸,从哪来、回哪去了。
半空中那口剑通体雪白,剑柄、剑身连作一体;长七尺有余,不见一丝一毫的杂色。奇就奇在此剑没有剑锋,剑尖也是浑圆,如同一根白玉条。此时彩光四射,震动不已。过了片刻,这光华渐渐沉寂下去,飞剑便跌落下来,落到秦回怀中。
秦回连忙将它抓住,将满身真元通过双手,向剑身内逼去。秦回每输出去一分真力,寒气便少一分。正在舒爽间,那剑吸忽然一震,将秦回的真力返了回来,返回来的这些,却都是不带寒气的。
“它果然能吸食寒元!”秦回大喜过望,颇有拨云见日之感。这寒元就像悬在他头顶的利刃,让他时刻提心吊胆,如今竟然有望驱除,这份激动简直无以言表。
当下左手将真力输入剑身,由飞剑吸食寒元,又从右手将精纯无比的真元返还回来,竟形成了一个循环。慢慢的,秦回眼中已没有了剑,这剑似乎也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合为一体,有种不可分割的感觉。
这感觉十分玄妙,也是这番奇遇,让他人剑相合,省了数十年温养之功。
想当初云玉衡已经炼成复仇剑,却没有用它来跟秦回四人动手,就是因为飞剑初成,还须经历各种打磨,温养,炼到神与剑合,才能在与人争斗的时候发挥极大威能。不得不说,秦回今日真是人品爆发,鸿运当头。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寒元之力尽去,秦回全身真元都换过一遍,如同换血一般。此时丹田之内生机勃勃,如同初春的嫩芽,欲要开枝散叶。
那剑发出一声剑吟,跃在秦回头上,秦回顶门大开,竟然冲出一片灵光将它托住。原来好事连连,先失去了蚀心老魔的真力,又驱逐了体内的寒元,秦回再无掣肘,丹田之内霞光大盛,胸中五气翻腾,一点灵光透过重重迷雾,那金丹大道,忽然就成了!
迈过这一步,真如鱼跃龙门一般,他道行修为早就够了,只是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不能丹成。虽然经历了一些磨难,但也给他积累下了雄厚的根基。
正所谓厚积薄发,道丹一成,整个人立马脱胎换骨,道行大进,超过寻常人许许多多。冥冥中似乎能察觉天道运转,抓住那丝丝不言之意;待要细想,那丝明悟却如黄粱一梦,眨眼成空,不知不觉已从心间滑走。
轰隆!砰!砰!
金丹成就之力何等宏大,这小小的地穴吃不住如此大力,被撑得爆裂开来。地火之力汹涌而出。秦回顶门灵光一收,那剑经过这番奇遇,竟随着那片灵光一起没入体内,一直沉入丹田,悬在金丹上空,对着金丹的五色霞光吞吐。五音五色旗似乎也不甘寂寞,在秦回怀中陡然发热,随后也没入体内,沉入丹田之中,与那口飞剑各占一方,绕着金丹来回旋转,周而复始,玄妙非常。
秦回睁开双眼,见地火之力奔腾,纵身而起,带起一片云光,冲开水底土层,向远处疾射而去。随后地脉之力喷发,将方圆百里内变得如同汤锅。可怜了这一方生灵,全都被煮得稀烂。而罪魁祸首秦回,此时早已去得远了。
金丹大道一朝而成,又得了一口无上利器,秦回心中舒畅之意无以言表,仰天长啸,直似虎啸龙吟。过了许久,他心情平复下来,只觉一草一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处处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到处充满灵韵,似乎自己以前从未认识这个世界一般。
随后他端坐在五音五色旗生出的云彩之上,心意一动,脑后灵光喷出,那口白泽独角所炼的飞剑便射了出来,落在他手中。秦回爱惜不已,伸手上下抚摸,来回观看。
“剑啊剑,多亏了你,让我一日之间双喜临门。我早已想好,给你取个名字,唤作‘禽兽剑’,你说可好?”
秦回将这白玉条一般的东西握住,只觉一剑在手,战力飙赠,又是哈哈大笑起来,几乎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在那无边海外,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一个白袍人盘腿坐在山巅,正在闭目凝神。在他边上,懒洋洋地卧着一只异兽,生有一身藏青色的毛发,似牛非牛,头生双角,身上布满深邃玄奥的纹路。
这白袍人忽然睁开双眼,从入定中醒来。只见他面容古拙,看不出年岁,一双眸子深邃如渊。这人掐指一算,笑道:“那小子得了辰光老儿的独角后,果然驱除了瀚海澜冰之患。如此一来,也算还了他昔日之恩,日后成就如何,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为他耗费的心力够多了,大战迫在眉睫,你须要在意。”又一个声音响起,浑厚之极。原来那只似牛非牛的异兽,竟然能够口吐人言。
白袍人又闭目起来,自语道:“海外七仙之名,是时候改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