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啸正疑惑间,顾中平已经拉着他走出了房间,徐啸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门口的少女长发披肩,发梢隐隐透明,五官清秀,面色却有些苍白,双唇弯出一个秀美的弧度,然而却血色淡薄。任何人看上去,这都是位美女无疑,可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总叫人不大舒服。
少女看到顾中平出来,眼中掠过一抹喜悦,可随即又看到跟在后面的徐啸,发觉徐啸眼神带着几分灼热,直直地看着自己,当下眉头微蹙。
顾中平也觉察到了徐啸的失态,他清了清嗓子,介绍道:“这是小女顾清洛,你叫她清洛便可。”又回首指向徐啸道:“这是我的一位小友徐啸。清洛,你就叫他啸哥儿吧。”
徐啸此时也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刚才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女孩子的行为十分失礼,有些尴尬道:“清洛你好。”
顾清洛微微颔首,淡淡道:“你好。”转头对顾中平道:“爹,我去给娘搭一把手。”也不等顾中平回答,就径直走向了厨房。
顾中平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对徐啸道:“小女性格如此,只有在家人面前才活泼一点,但凡有别人在,都是这一副冷冷的样子。唉,这说来也是我跟秀兰对不起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啸苦笑道:“我刚才着实失礼,她不待见我实属正常,我现在只希望她不要看不起我,哪敢介怀这点小事?”
顾中平连忙摆手,心里却是放下心来。徐啸此时话锋一转,低声道:“清洛她是否身有隐疾?”
顾中平黯然道:“你也看出来了,清洛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的确是有隐疾在身。”
徐啸继续问道:“可是阳脉有恙?”
顾中平一惊,随即恍然道:“原来你方才仔细端详清洛,是在断症?”
徐啸无语道:“原来顾叔还是把我当成了好色之徒啊。”
顾中平尴尬地轻咳两声,道:“这哪能呢。”
徐啸前世好歹也经过网络上各种美女的洗礼,怎么会看见美女就挪不开眼睛?况且顾清洛虽然秀美,可五官隐现晦暗,破坏了面容的和谐,同时苍白的脸色也实在是给她减分许多。
所以徐啸之所以盯着顾清洛看了半天,实在不是好色,而是因为他有所发现。
徐啸灵觉出众,旁人看顾清洛顶多是脸色苍白,面容虽美却有几分怪异,而徐啸则有些奇怪的感觉。所以当下运转气机,动用了灵眸的几分威力。也是因为这样,顾清洛才会觉得徐啸的视线十分灼热,引起了误会。
此时在徐啸眼中,顾清洛面上的晦暗之色竟是一团团涌动的阴气,而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不是因为贫血,而是阳气不足,血液流转缓慢,是以血色不显。同样,她的头发虽然黑亮,却不是生机充盈的光泽,而是阴气涌动显现出的透明之色,旁人看不出来,在徐啸眼中则纤毫毕现。
所以徐啸能够确定,顾清洛所患有的绝不是普通的病疫,而是人体两大根基脉络之一的阳脉出了问题。
这就不是小事了,人体阴阳调和才能生存,独阴独阳者皆夭折,此时顾清洛阳脉出现问题,就与独阴者无异,长此以往有性命之忧。是以此事事关生死,绝不能等闲视之。
顾中平提起此事,也严肃起来,沉声道:“清洛出生时全身玉白几近透明,血管经脉隐隐可见。家里请来许多医师,都说是天生独阴脉,但独阴脉者应是肤色晦暗,望之生厌,绝不是清洛这样通透喜人,于是医师皆呼惊奇,束手无策。”
“后来我又请来一位纹师,这才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独阴独阳者皆早夭不错,但人体并非只有阴阳两脉,还有一脉便是最为神秘的隐脉。清洛的情况便是这样,她体内隐脉十分粗壮坚实,阴脉的阴气失去阳脉的平衡喷涌而出,却被隐脉的力量牢牢压制,不但不能荼毒全身,反而只能在经脉中循环往复,洗刷了体内的杂质,所以才会出现其白如玉,其明若璃的情况。”
“这种变化短期来看是好事,因为经脉杂质的消除会使修炼事半功倍,这种先天无垢的体质甚至会主动吸引天地元力,也就是说就算不主动修炼,修为也会与日俱增。”
“但从长期来看,因为阴阳失调,为天地所不容,所以当她达到根轮十八重,登天坛筑基就绝无可能成功。”
“众所周知,轮者登天坛通隐脉而天赋自成,清洛不能筑基,就代表她的隐脉在根轮十八重就达到了极限。而她的阴脉却会随着内气的增长而愈发强大,当隐脉无法再压制阴脉时,积蓄了多年的阴气会瞬间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顾中平说到这里,声音已有些哽咽,徐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中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最令人无奈的是,清洛的无垢体质会自发吸引元力,就算不修行也会增进内气,所以就算知道到了根轮十八重就是等死,也不能采取各种方法拖延破境时间,否则隐脉得不到破境时的强化,只会更早被阴脉冲破。——这天下修行者求之不得的无垢体质,竟成了清洛的催命符!”
顾中平强笑道:“本来这件事情没想告诉你,但你竟然一眼就看了出来――要知道就算是当初我请来的那位纹师,也是要经过一系列检查才能确定是阳脉有异。小徐,你可有些不简单啊。”
徐啸当然不简单,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能够治好顾清洛的纹师,萧千山一定是其中之一。只是目前徐啸尚无把握,也不好说自己或许有办法,免得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徒惹人伤心。
所以徐啸此时也只好说些囫囵话来安慰顾中平:“车到山前必有路,顾叔别太伤心了,清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类似的话顾中平不知听过多少,自然不会当真。好在这么多年过去,顾中平也不能天天带着忧心过活,方才只是又谈及此处,勾起了伤心,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只是眼眶还带了些微红。
两人又下了几步棋,徐啸有了心事,反倒不如顾中平来得洒脱,是以在棋局上节节败退。这时顾婶招呼开饭,徐啸起身高声答应,顺势把棋子一推,引得顾中平一阵笑骂。
两人出到客厅,顾清洛已经静静地坐在桌旁,顾婶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过来。那盘菜上竟罩了个铁盆,让人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顾中平失笑道:“秀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故弄玄虚了?”
顾婶不无骄傲地说道:“这道菜可非同一般,须得饭到中旬才能揭晓答案。”
徐啸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品,眼神就是一亮,迅速找了位置坐下,笑道:“那就快开饭吧,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顾中平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轻笑摇头道:“多此一举。”一边却躲过顾婶横来的眼神,拿起筷子当先夹了块青菜到顾清洛碗里,道:“清洛,在学校吃不好吧?回家就多吃点,”
这拙劣的转移话题赢得了顾婶一记白眼,顾清洛清冷的秀目中也蕴满了笑意。
惦记着那道神秘的菜,四人下筷如飞,顾婶以往喜欢在饭桌上唠唠家常,这次也不说了;顾清洛动作典雅,速度可一点都不慢;顾中平徐啸更是埋头狼吞虎咽。
这四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碗筷碰撞之间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桌上的菜瞬间就没了一半,顾中平放下筷子,对顾婶说道:“秀兰,现在饭也吃了一半了,也该揭晓答案了吧?”
顾婶骄傲道:“好,就让你们看看,我有史以来做的最好的一道菜。”
顾清洛虽然在厨房帮忙,但她回来时顾婶已经把那菜做好扣上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菜,于是大家一起期待地看着顾婶。
顾婶伸手拿住铁盆,才开了些许的空隙,一股惊人的异香已经扑面而来。大家不约而同地长吸了一口气,清香直入肺腑,竟倍感神清气爽。
顾婶小小地停顿了一下,看到大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才一把揭开,这菜肴的全貌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
果然是那道熟悉的笋闷鸭肉,只是这次与以往的卖相简直是云泥之别。
只见盘上新笋齐齐整整,莹润如玉,白若象牙,鸭肉沁入笋汁,也沾染了白玉色泽,明艳通透,好似不带一点荤腥,不沾一丝油腻。
没有华丽的刀工,没有精心的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摆盘,就已经是艺术品般的呈现。众人瞠目结舌,久不能语。
顾中平拿起筷子在半空悬了半天又放下,如是再三,最后苦笑道:“这菜做得太也精致,只要一想着要吃它,心里就如同犯罪。”
顾婶笑道:“玉笋还得玉人尝,清洛宝贝,快尝尝娘的手艺。”
顾清洛再淡定的性子也受不了这个,何况还有徐啸这个外人在,她脸上腾起一片红云,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故作镇定道:“你们都不忍心吃,却叫我当这恶人,我也不干。”
徐啸一阵好笑,可嘴刚咧到一半,就感受到顾清洛杀气腾腾的眼神,连忙把笑容憋了回去,换上一副严肃脸,一本正经道:“这个……顾婶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劳苦功高,这笋闷鸭肉更是精妙无方,这第一口还得是顾婶来。”
顾婶笑道:“还是小徐会说话,好,婶儿就先来尝尝自己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