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戚曾与幕梁已经适应了罗定城的生活,虽每日在丞相府明里暗里都有人监视着,但是也不影响初来都城的新鲜。戚曾带着幕梁每日走南北东西,把罗定城从里到外逛了个遍,也让他们发现,虽然现在瘟疾已经得到的控制,而且整个都城也有欣欣向荣的气象。但是每件事情都有两面性,既然现在有药了,有钱的人家自然是无大碍,而穷困的人家,即便是皇城内下旨全城布药,也总是有些宵小之人趁此机会搜刮财务,此事在皇城内都会发生,可想而知,在皇城外,这种事情怎么会少。
“今天我们路过的集市东口,正在布药,可是,你有没有看到,前来领药的,都是些什么人?“坐在丞相府提供的马车里,戚曾手握方巾,若有所思的,对着幕梁问道。
“干干净净的人。“一如往常的简单回答
“对啊,那我们这几日,看到前去领药的人,有没有不干净的人呢?“听到戚曾这么问,幕梁也明白了戚曾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从来没有看到那些在靖国与海国衣衫褴褛的人。“
“是啊,怎么能从来没有呢?“若有所思的握着方巾,可是幕梁看的很清楚,本来舒展的方巾,渐渐的出现了折折痕。
把方巾从他手里拿了出来,抚平上面的折痕,轻轻叠好放到衣襟里,幕梁再重新看向戚曾。
经过这短短的时间,原先已经在气头上的人,也冷静了下来。
“从来都是我让你平静下来,今天好不容易,让我知道你也是个大人了。“抬手轻抚幕梁的头顶,却让幕梁给避开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点介意的把头别开看向窗外,所以没有看到停在头顶上方的手顿了一下,才慢慢的收回。
“好,你已经是大人了。“苦笑了一声,淡淡的嘴角上扬的角度还没有消失,就听到从马车后方传来的叫骂声。
“这是哪家的小乞丐,敢过来偷我们的药,你是不想活了么?“随着声音,杂乱的跑步声和孩子的哭闹声顿时响起。
“大人,求求你了,我家的弟弟妹妹,真的快不行了,你把药给我行么?给我行么?啊,你别打我,别打我,呜哇,好疼,你别打我了。“坐在马车上的戚曾还能全都听完了,坐在身边的幕梁早就冲了出去,从后面传来了霹雳乓啷的声音。
“唉,到底还是闯祸了。“话语的内容虽然是责备,但是语气可是比刚才还明亮了很多。
掀起帘子下了马车,往后一转身,就看到幕梁提留着两个彪形大汉的领子,让他们跪在刚才哭闹的小孩子的面前,这个画面,在戚曾看来,也是十分有趣。
“小爷,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好不好。“虽然两个人是朝着小孩子跪着,但是,他们的眼神可是一直没有看着小孩,而小孩,也一直不敢看着他们,蜷缩在一旁,只是紧紧的抓着手中的药。
“看我干什么,对着这位小孩子说。“幕梁声音一出,在场的人都有点诧异,好多姑娘拿手帕掩着嘴角,但是眼神却是朝向幕梁,有炙热,有惋惜。
看到这时,旁边的小孩也不敢让这两位大汉道歉,连忙说:“哥哥,我没事,真的,现在已经不疼了。“但是却依然蜷缩在一旁,摸着大腿,缠着手臂。
幕梁看着他,就想到如果不是戚曾,自己也许连这个孩子也不如,气不打一出来,放开衣领,一人踢了狠狠一脚,还想冲上去再打两下,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身边的戚曾抓住了。
“你生气我可以理解,现在你打也打了,放了他们吧,治病要紧,对么?“整理了一下幕梁稍微有点凌乱的头发,拉了拉他的衣襟
“也只有你能放过这些人。“虽然这么说,幕梁当然已经消了很多火,越过地上呻吟的两人,朝着小男孩走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可是小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受过太多苦难,虽然幕梁救了他,但是也不能消除他的结缔,在幕梁伸手之前,就自己靠着旁边的架子,一点点的站了起来,这一幕,也看在旁边戚曾的眼里。
“谢谢哥哥救我,可是我带着弟弟妹妹,实在是没什么能报答哥哥,不知哥哥怎么称呼,将来等弟弟妹妹病好了,我一定带着他们上门感谢。“这个孩子看来也就10多岁的样子,照这个样子看来,应该父母也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在身边。
“不是的,我......“幕梁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这么说。
“小弟弟,哥哥们是大夫,带我去看看你弟弟妹妹,说不准,就能把他们的病治好了呢。“按住幕梁向前的肩膀,戚曾走上前去,蹲到和这个孩子一样的视线上,平视着孩子的眼睛。
“真的么?哥哥们真的是大夫么?快走,快走,我弟弟妹妹在家里病的很厉害,但是我没用,我连药都没办法给他们带回去,呜呜“一边哭,一边拉着戚曾的衣袖往巷口深处走,看着这一幕的幕梁,正在考虑刚才救他的事情对不对。
“幕梁,去跟车夫说一声,今晚我们晚点回去,让他先回府吧,说完了跟过来,别到处玩了。“回头久看到幕梁撅着嘴巴看着他们的方向,在他面前,幕梁永远是个孩子。知道他肯定会跟过来,戚曾开始观察身边的环境。
越往里走,鼎城的欣欣向荣就离着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多破败的院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开始,出现的频率还并不十分多,随着穿过了几个路口,完好的窗户都已经很难找到了。
在这里要说一下,鼎城是一个按照十字交叉路口为中心,向外散射的地形,中心偏北的位置是皇城,穿过东南西北城门的主街分别是经城街和鼎纬街,其余小路都是呈放射状,有的是和主街平行,有的是和主街垂直,所有的道路基本上都是通的,只有极个别几条,是直接接到城墙上的。
听到后面熟悉的脚步声,知道幕梁已经跟了上来,按照他的记忆,应该是转了两次,先右然后穿过了三个胡同口,又转左,走过两个口,已经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因为刚才他们在主街的位置,也只是离着城门五份有一的距离。
能看出来,本来这个宅子,应该是很豪华的,而且照它的破败程度来看,必然不是近期造成,如果是没有石板路的话,小男孩的高度已经不及杂草了。这个是一个二进的宅子,应该是在鼎城的商贾或者普通官员的宅子。
进了内屋,在一个类似床铺的高出地面的位置,铺着不是很整齐但是挺干净的单子,下面垫着杂草,两个小小的孩子就躺在这上面,弱弱的呼吸,看着年纪,应该是女孩稍微大点,也顶多六七岁,更小的男孩,也就是三岁的样子。
并没有停留,也没去了解这几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戚曾上前开始给孩子把脉,果不其然,就是此次瘟疾的病根并未去除,看样子,这两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吃过药。
转头看向幕梁,并未做吩咐,幕梁就从衣襟中拿出之前已经制好的药丸,本来此药丸的药剂是针对大人的,所以给戚曾前,他将药掰成两半,递给了他。接过药,看了一下周围,连干净的水壶都没有,只能接过幕梁递过来的水壶,将药给两个孩子喂下,才转头面对他们的哥哥。
“你多大了?“小男孩看着弟弟妹妹,在吃了大夫喂的药之后,呼吸渐渐的平稳,轻轻上前给他们掖了一下被角,然后转头看着戚曾,本来按照他的性格,定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但是因为大夫确实帮助了他,所以他也渐渐的放下戒心。
小男孩倚着床边坐在地上,戚曾也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问了出来。
“我十三,我爹娘因为瘟疾都已经过世了,我带着弟弟妹妹,投靠了能投靠的所有亲戚,他们都嫌我们是累赘,没有一个要我们,没办法,我们才找了这么个破败的宅子,住了下来,平时我们都会出去捡一些东西。我看您也清楚,很多地方的乞丐,都是有帮有派的,但是这个区域的乞丐头子,看着我们是孩子,也没有为难我们,有时讨了东西,还会给我们吃,所以我们才能撑了这么久。可是,弟弟妹妹们太小了,没有撑过去,也是病了。我很担心,可是我没有办法,听说前几日,有个白衣大夫进城,带来了能治病的药,我好高兴,弟弟妹妹们也很高兴,可是等我到了布药的摊子那,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我,只给那些穿着好衣服的人药,我试了好多地方,都这样,没有办法,我才偷的。“这么长的一段话,这个孩子就那么平静的说出来了,根本看不出来,是刚才那个哭着求饶的孩子,他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的转头看着床上的亲人,确定他们安好,然后再接着说。
看着这一切,安静的听着的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叫什么?“幕梁问,用的应该是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了。
“我叫成...成子,我爹姓木,木头的木。“中间断了一下,感觉上有点紧张的样子。
“那你叫木成,我叫幕梁...“
“那我就叫你成子了。“幕梁还想说什么,就让戚曾给打断了。
“成子,我现在有个想法,你想听么?“
怀疑的看着戚曾,叫做成子的男孩不回答。
“我们二人,就是你说的进城的大夫,可是我们现在刚刚进城,并不太清楚城里的情况,但是听你说了之后,我认为,依靠官府,可能会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人,得不到药,如果,我自己开个医馆,你愿意过来帮我么?我还可以帮你医治你的弟弟妹妹。“扔下了这个诱饵,戚曾看着成子,
听到这个消息,成子其实是很震惊的,没想到人们说的大夫,现在就在眼前,但是又没办法证明他说的事情的真假,可是,现在依靠他自己,弟弟妹妹怎么能过的舒服。
“我答应你,跟你去。“不管怎样,肯定会比现在好,对吧,看着弟弟妹妹,他的眼神更加的坚定。
“那好,那现在我们一起等着弟弟妹妹醒了,然后我先安排你们住客栈,明日,我让幕梁带你们,去咱们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