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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匠心

老孙守着他的木头过了一辈子,十里八乡都用过他打的家具。可是最近几年,老孙渐渐闲了起来,来找他打家具的人越来越少了,偶尔有来找他打家具的,也都是老熟人。老孙躺在他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晒起了太阳。前几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女儿女婿要带着外孙过来看看他老人家。

老孙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他的手艺传自他的老父亲,他老父亲的手艺又传自他的爷爷。老孙小时候听他爷爷讲过,当时他的祖上很出名,帮好多大官都建过木头房子、打过家具。老孙家族有个规矩,手艺向来只传男不传女,所以老孙就总跟他的老伙计们叹息,他这门手艺怕是要在他这一代失传了。老孙一大早就去赶集买好了菜,就等着下锅,他躺在他祖传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晒起了太阳,也期待着女儿带孙子过来,女儿打电话说今天到。

老孙的女儿总是叫他去城里住,可老孙总是不乐意。在家还有老伙计可以唠嗑,可去城里一个熟悉的老伙计都没有,也不愿意麻烦女婿。老孙去过城里找女儿,穿行在钢筋混凝土的大城市总是迷路,没待几天就回乡下了,那时候外孙还没有出生。当外孙满月的时候,老孙也去过一次,老孙坚持要给外孙弄个抓阄,还放了一个小檀木盒子在抓阄的桌子上,没想到外孙第一个就抓了起来,老孙当即心里乐开了花,当时就动起了心思,想把手艺传给外孙。

再次见到外孙,已经出落成一个小男孩,很乖巧,嘴巴很甜,姥爷姥爷地叫着,老孙感到心里暖哄哄的。女儿怕外孙在乡下无聊,还带着一堆玩具,老孙也把他早已准备好的积木给了外孙,没想到外孙碰都不碰一下,就缠着妈妈要手机玩游戏,老孙心里可就愁坏了。

午饭刚过,老孙家来了个老伙计要打张桌子,说急着用,老孙无暇女儿女婿,当即忙了起来,老伙计便进屋和女儿女婿聊了起来。当他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没想到外孙放下手机跑了过来,好像大感兴趣,老孙干得更带劲了。外孙问:“姥爷,你这是干什么?”

“这可是吃饭的本事,想不想学。”老孙回答道。

“吃饭啊,我吃饭可好了,从来不挑食,妈妈总说,挑食的不是好孩子。姥爷,我偷偷跟你讲,妈妈做的饭没姥爷做的好吃,你看不要告诉妈妈我说她坏话哦。”

“那你想不想长大了不再吃妈妈做的饭,跟姥爷学学吃饭的本事。”

“好呀好呀。”

“姥爷给你的玩具你看见没有,你先去玩,搭个小房子出来给姥爷看,好不好。”

外孙立马溜进屋子里玩起积木来,老孙欣慰地笑了笑,继续挥动家伙忙了起来,桌子做好的时候已经傍晚了,老伙计便用他的三轮车拉了回去。老孙进屋,看见孙子把积木散了一堆,又抱起手机玩起游戏来了。老孙跑过去问,才知道外孙说那东西太难了,老孙说道“姥爷教你怎么玩好不好?”,说罢便教起外孙怎么玩积木。

晚上,女婿跟老孙说他有个朋友接了个什么项目,要搞一片小木屋出来,在招一批木匠过去。女婿怕他在家没事干无聊,叫他过去试试,老孙欣然地同意了。女儿女婿在乡下住了一个晚上,老孙第二天跟一群老伙计打过招呼,也跟着女婿的车走了。

没过半个月,老孙又回到了乡下,他跟女婿说的话是“我一辈子的好名声,可不想毁在这上面,那用的什么木头,没过几年就得坏掉了,还有,丁是丁,卯是卯,并不是钉子打得越多越结实,这不是坑人嘛”。虽然老孙心里明白,就像他女婿劝说他的那样,他如果继续做那个小木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是他做的,至少,传不到他的老伙计们耳中。

老孙推开家门,欣慰地笑了笑。他打电话给女儿报了个平安,还破天荒地叮嘱了一句“以后多带小外孙过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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