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图边听手下的汇报,边打量着眼前被抓住的奸细。他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被压抑的欲火转化成满腔怒火,发泄在叶竹青身上,过去一脚踩住她被缚住的双手,叶竹青疼得五官都扭曲了,仍然是一语不发,脑子中在飞速地分析眼前的状况。王图阴恻恻地笑着,脚上又加重了力道,血珠从手指尖爆裂出来。
十指连心,叶竹青嘴唇都咬出血了,但头也没抬:我被抓住了,现在在大将军的营帐中,此处离絮的所在地大约800米远,途中全是士兵巡逻,我要做的是,找到絮,带她走,我可以……
“谁派你来的?来我军营做什么?”王图残忍地碾着叶竹青的十指,一阵钻心的疼痛打断了叶竹青脑中的计算。混入士兵队伍在一旁看守的诸葛朗和万峰朝也注视着正在被虐待的叶竹青,他们也非常想知道这个答案。
“禀报大将军,小的……小人失散多年的妹妹,听说在军营中当乐伎,小的是乡下人,不知道要怎么进这军营中和她见面,一时糊涂,望大将军饶命哪!”叶竹青努力地编着故事,一把鼻涕一把泪。诸葛冷冷地看着眼前小乞丐,演技不错,应变能力也好,看来她背后的人未必简单。
王图一脚将叶竹青踢得四仰八叉,眯起双眼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小莲。”叶竹青身子原本就薄弱,被踢一脚,旧伤复发,一丝血迹已经渗出嘴角,她觉得嘴中血腥味重,还以为是咬破舌头了,不过也顾不上这么多,她将在路上听士兵们说起的乐伎名字随口又说了出来。
万峰朝剑眉皱起,这个奸细居然一丝武功都没有,身子骨还如此孱弱。他疑惑地看了诸葛朗一眼,对方也一脸疑问,示意他静待事态发展。
王图对小莲有些模糊的印象,和其他乐伎并无不同,而且自小便在乐伎名册之中,身世应该算得上清白。“你说你是她兄长?”王图俯下身去,仔细端详叶竹青脸上的表情。“报告大将军,正是。”叶竹青诚惶诚恐地道。“你可知小莲今年岁数。”王图突然开心地笑着问道,表情像极了要玩弄将死猎物的猛虎。“……”叶竹青一时语塞。
“本将军告诉你如何?”王图哈哈大笑道,“小莲十四岁那年就跟了本将军,她今年至少二十五了。”王图再次踩上叶竹青的小腹,问道:“那么你告诉本将军,你今年几岁?”他的脚在叶竹青的小腹上抚来抚去,似乎叶的答案若不能让他满意,立刻就能让叶竹青肚破肠流。
叶竹青冷汗直流,手指和胸前的剧痛不断打断她的思维,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索性双眼一闭。王图像欣赏无助的猎物一样看着叶竹青道:“啧啧啧,好一个烈士。不过你落到我王图手中,想死可没这么容易。”他一招手,诸葛朗和万峰朝假扮的士兵便走了上来,“带下去,交给五行营。问出真相之后直接处理掉。”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两人知道五行营的恶名,抓着叶竹青瘦弱的身子,两人心中有些许不忍。
五行营,顾名思义,就是用五行来行刑的所在,专门用于拷问,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下来。诸葛朗虽有意让这个小乞丐死得更轻松些,但是他俩有秘密任务在身,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左右王图的决定。
两人默不作声,将叶竹青带去五行营。叶竹青混混沌沌之间,闻到了身边人熟悉的新茶香。她无力地笑了笑,虚弱地说道:“看来絮命不该绝……”诸葛朗听见她说话,顿了顿,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抢军情密报?什么人派你来的?趁早坦白,我能让你死得没那么痛苦。否则,五行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竹青一头雾水,“军情密报?”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了诸葛朗白天想要的小信筒。事情有解决的办法了!叶竹青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原本就气若游丝的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过去。“哈哈哈哈原来……咳咳咳……原来如此!”
她好像听到最好笑的故事一样,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密报也双手奉上!”突然有资本要挟别人的感觉,好快乐!
万峰朝手上加了力道,冷冷地道:“交出来!”
“不在我身上了,不信你搜!”叶竹青得意地说道,惨白的小脸上因回光返照出现了几抹红晕。万峰朝也没客气,伸手探入叶竹青的怀中仔细搜了个遍,即使他早就知道对方是个女孩子。叶竹青一阵发窘,而后是愤怒。
“好个知法守礼的万副将!”叶竹青收起之前所有的赖皮嘴脸,脸上冷得可怕,挣扎着甩开两人押在她身上的手。由于她太虚弱了,两人也未用真力,随手放开她,她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稳。
万峰朝面不改色,罪犯在他眼中就是罪犯,不分男女。他拎起叶竹青的后衣领,沉声问道:“你认识我?”叶竹青刚被冒犯了,痛恨这个男人不懂尊重别人,并不愿意搭理他。如果是那些贵族大小姐犯事,不知道他万峰朝是否也敢如此放肆、假公济私。
“元良身边的人,都一副衣冠禽兽样。”叶竹青淡淡地说道,斜眼看了诸葛朗一眼,又补了一句:“还有些斯文败类。”诸葛朗也不动怒,笑了笑,好像叶竹青在夸他似的。
“既然熟悉护国大将军,看来这奸细级别还不低。还是把你交给五行营吧!”万峰朝和诸葛朗很默契地想到一块去了,“我们要的答案,他们自会问。”
“随意。”叶竹青轻轻松松地回答道,往地上一躺,“抬我去吧,我走累了。”这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还能给伤痛之处带来一丝丝暖意。这或许是我叶竹青留在阳光中的最后一刻了吧。她扁扁嘴,下辈子打死都不要冒险了,也不能收一个圣母心的丫鬟。不过,要是再遇上圆圆那个死丫头,可能还是会和她做朋友吧?
万峰朝二人当然不会抬她去,两人一人拽一条胳膊,将叶竹青拖到了五行营中。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认出来这是叶竹青。“说!谁派你来的!要做什么!”行刑官手上拿着沾过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叶竹青身上。她身上的盔甲已被取下,露出小乞丐的装扮,原本就破旧的衣服被抽得粉碎,露出雪白的肌肤,肌肤上隐约还有旧伤。脸上尽是为了化妆成乞丐而涂上的油污。
“我……编不出来……我乱逛进来的……”叶竹青尽量真诚地回答道。诸葛朗阴沉的眼神不曾离开她的脸,可那张脸上除了无奈就是戏谑,还有痛楚,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这五官,看着实在有些许熟悉,难道说,她早就混入他们身边埋伏,以前打过照面?
行刑官又疯狂地抽打,人进来五行营,可以问不出情报,但是一定不能让人活着出去。这是五行营的铁律。旁边一大汉慢慢踱过来,从烧得正旺的火炉中抽出一块烙铁,“看来你不怕鞭子嘛,没关系,我们营中还有很多玩法,总有一种会让你喜欢。”那大汉拿着烙铁走近叶竹青,在她脸边比划着,“烫哪里好看呢?”
“不烫行吗?”叶竹青耷拉着脑袋,求饶道:“几位兄台,我们打个商量吧!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你们最后也只是要弄死我罢了。不如这样,我告诉你们一条生财之道,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就行。既不耽误你们向上级交代,还能捞一笔!”
两位行刑官对视一眼,笑得脸上的横肉都堆在一起:“有生财之道,你还当乞丐?”烙铁一下子印上叶竹青已经血肉模糊的手,嗤的一阵白烟冒起,叶竹青凄厉地叫喊着,恨不得咬舌自尽。“想耍你大爷,你还嫩着呢!”
“快说!你是不是西凉的奸细!”叶竹青奄奄一息,并不做声。“嘿嘿嘿,我们换个玩法。”一名大汉说着去拿穿刺琵琶骨,叶竹青慢慢抬眼看了刑具,上面锈迹斑斑,不知道是铁锈还是血锈。她顽强地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不想知道,那些整日外出偷懒的人,如何贿赂长官吗?你们不想知道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的吗?你们不想出去看看军营外面酒丰肉足、小媳妇遍地的生活,多么痛快吗?”
两名行刑官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叶竹青很想抓住他们的心,活下去的渺茫希望就在此一博了!“我知道他们怎么搞的钱,不好搞,但是我知道。”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强行集中意志力,保持清醒的脑子,让自己编的谎言更有条理些,更有说服力。
“怎么搞?”一名行刑官充满戒备地问,脸上写满不信任,但是叶竹青知道,他开始动摇了。“我给你画张地图,你拿着地图去胡杨头那找一个赌坊,他们都在那里捞钱!”叶竹青继续装作一副行将朽木的模样说道,“拿到地图,你就可以给我个痛快吧。”
元良带着如鸿和曲衿披星戴月地赶往天威。不知道为何,此次出战他内心隐隐有着一股不安的情绪,这是他征战多年从未有过的。昔日出征,无论是强弱悬殊、处于劣势的战斗,还是关系国运、许胜不许败的大仗,他都是一往无前,布局精密,面面俱到。但这次,他总觉得尚有一些细节被遗漏,但是仔细回想所有事情,除了如鸿可疑的出现之外,其他的他都考虑周全,写成密报发往天威,并派了诸葛二人当先锋。
至于如鸿,曲衿不知道为何,硬要如鸿相伴。还是自己迫于无奈才开口邀请,希望如鸿能随行,安抚时刻处于崩溃边缘的曲衿,对方这才答应。如此说来,如鸿并没有计划要跟他出征,奸细嫌疑稍微降低一些。何况,她还能让曲衿安静些,让他更专注地处理军机大事。即使是奸细,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么多年埋伏的人并不少,但没人能从元良身上得到任何破坏军机的机会。
“用餐了,大将军。”如鸿手捧着托盘,笑盈盈地来到元良身边,轻声唤道。那温柔而充满情意的模样,和曲令如出一辙。元良看在心里,只是淡淡回答道:“有劳了。”不过,曲令的厨艺不怎么样,而如鸿却堪称国手。
一阵阵优美的琴声从松树和明月之间流泄出来,外人只听得满心悠然,心向往之。然而琴声的主人心中却是空空落落,像是缺了一块。多年的布局、苦练,不是为了救她于危急之际,而是一个原本更能刺激他的目标。但是为何,步步为营取得的权倾天下,却比不上向她伸出援手时的满心欢喜,那种坦荡、无畏,安宁却炽热的感觉,有点让人上瘾?
南宫御把琴一推,身后的侍女们立刻迎上来,将琴抱下。南宫御长身而立,明月下的容颜让多少女子眩目,自愧不如。一个年长的侍女行礼问道:“主人,今夜是否按名单侍寝?”
南宫御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名单,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兴致缺缺地说道:“曼青青?就她吧。”侍女领意退下。
“你们觉悟了没?帮不帮我?”叶竹青瘫坐在燃起熊熊大火的五行营中,对面前的两位大将讨价还价,“帮我带一个人走,我就告诉你一切,密报也还给你。”
“那人是你同伙?”万峰朝问道。他们见识了这个女人宁愿求死也不会开口的决心,看来生死已经无法要挟她。
她假意要画地图,让行刑官放开她手脚,而后她整个人撞进火炉中,把火炉顶翻倒地,入秋防寒的稻草铺满整个营帐,干燥而易燃,如今五行营已经成火海。行刑官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三人在其中。看这火势,再拖下去,即使他俩武功高强,也难以脱身。
“是。你把她带到大柳山腰的破庙中,找圆圆。”叶竹青挤着自己的力气说道:“她叫絮,在军妓帐中。无论死活,带她走。如果她还活着,你们就说是蓬让你们来的。”
“你叫蓬?”诸葛朗问道,眼中的桃花和情谊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精明。
“不是。我们分头走,我负责引开军队,你们去带絮。到了破庙,你问圆圆,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记住一定要带到,否则你再也见不到那封密报。”
“你还走得动?”
“可以。”叶竹青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虽然缓慢但准确地避开了火势。每动一步的剧痛都在提醒她,她快死了。
“我们走吧,没有人吸引军队注意的话,我们即使能脱身也会暴露身份。”一个疑似奸细的小乞丐,当然没有元良大将军的命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