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路飞额头上又一个凸起的大包流下,那是霍古希刚才用枪把造成的。
对此,他现在表现的很平静,平静的让人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承受身体带来的剧痛,或者还在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因为生命遭到践踏而让他内心悲痛与不知所措的彷徨。
他试图去阻止这些杀戮,但结果却只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无能。
除了死撑外,果然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好没用——路飞在心里不甘的评价自己。
面对即将展开的激战,他表现的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的侧脸贴在地面,热气从他的鼻腔缓慢喷出,带着一丝狂躁。
喘息,将空气轻微震动,它是那么微弱。
死亡的恐惧,是什么?
抽搐,令身体颤颤发抖,它是那么虚弱。
无尽的疼痛,又是什么?
一切似乎都变得那么弱,那么渺小。
愤怒如火一般将疼痛与恐惧烧干,烧散,将一切与愤怒无关的事与物全部驱逐、惊退。
它让路飞变得不能自已,但它也让路飞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一颗因愤怒而剧烈颤动的心脏,与一具几近报废的躯体。
这一刻究竟谁会成为主宰。
是因为那些凶徒的卑劣行为使他内心愤怒,还是因为厌恶自己的无能而造就了一颗愤怒的心。
......
我想,两者兼而有之吧。
......
古罗马式的斗兽场总是弥漫着一股原始而野蛮的味道,它能在你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激发你的斗志。
在这里,一个充满残暴杀戮的地方,即将上演一场殊死的混战,一群刀剑弹药装备齐全的山贼和一群赤手空拳,准确的说是部分以锤尺为武器的诺卡萨斯兵民之间的搏斗,想必应该很精彩,但或许只有一瞬间,如烟花一样快速绽放,又迅速凋零。
可惜的是,没有观众。
观看这场混战的不过是那一具具躺在地上身体正逐渐趋于冰冷的尸体。
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很浓,山贼们纷纷摸向腰间捆绑的炸药,这是他们的不得已之举,这时候人质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他们现在要为他们自己而战,而结果显然已经成为定数,他们会死在这里,死亡的时间将取决于他们何时引爆炸药。
渐渐的起风了,就在斗兽场内,贴着地面带着尘埃围着场内转,但没人察觉。
德莱文注视着霍古希,一旦战斗开始,他会在第一时间将霍古希劈死,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行刑。
既然人质们都已经要豁出生命跟这些山贼鱼死网破,那德莱文和他的士兵们就更不能退缩了。
诺克萨斯的军兵永远不会做出丢弃公民这种事,即使是死。
霍古希猛地从那名人质手里将刀刃抽出,这一下几乎割断了那名人质的掌心。
人质发出惨叫,紧接着他被霍古希一脚踹翻在地。
“将我抹杀掉?恐怕你们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霍古希用刀指着板厨一伙人,嘴角露出阴邪的笑容,刀刃上的血是他话语的最好证明,这将会是血的代价。
路飞艰难的爬起来,他弓着身子像一位佝偻老人,两手腕间拖着铁链,看起来很沉重,就像他的呼吸一样。
他怒目切齿,对自己的身体很是痛恨,但同时他又注视着霍古希一伙人。
拉动着束缚在脚腕的铁链,他挣扎着缓慢向前迈进,尽管他已经极力的让自己保持稳定,但这具残破的躯体似乎并不愿意听从他的指挥,还是不断晃动,这让他每一步都不得不站稳脚跟后再继续前行。
站在人群之外,路飞艰难的动作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那些人也只不过是用余光瞥过他,没人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去在乎一个濒死的死囚会做什么,就像刚才没人理会路飞是如何爬起来一样。
风渐渐大了起来,将尘埃卷到人体膝盖的位置,如一层黄纱般的飘渺迷雾将人腿淹没,将斗兽内场地面淹没,它们从那群人的腿隙之间拂过,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火红色。
怎么回事?一些体质弱的人首先察觉到异样,他们的腿脚正在变得无力,如同踩在一层薄薄的棉花上,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种生死时刻腿脚发软本应该很正常才对,但不正常的是,那些腿脚发软的人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并不是内心的恐惧所带来的,而更像是由外界所造成。
路飞步履蹒跚朝着人群走去,他用双手抓住那条连接手腕的铁链想尽可能的让自己得到一点依靠,这样或许能让他站的更稳一点。
但他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他更想将它扯断,是这东西束缚住了他,让他无法从这里逃脱,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是条该死的铁链。
路飞变得很愤怒,应该是从他变得平静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愤怒。他因那些嫁祸于他的人而愤怒,他因那些肆意糟践生命的人而愤怒,他因自己的无能而愤怒,也因自己这具不堪的身体而愤怒,现在,他因这条该死的铁链而愤怒,一切都是这东西造成的,一切都是那些该死的混蛋铸就的。
怒火吞噬了他的心智,将一切与他接触的东西都化为愤怒的根源,怒火的养料。
这些天,他受够了。
这是个该死的世界。
他想摧毁这里,他想要一份力量,无论什么力量都好,只要能让他发泄那潜藏在心中的无限愤怒与怨恨。
他渐渐将身板直起,怒火给了他抵抗疼痛的力量,但他依旧低着头。他向那群人即将交火的人走去,当然,也可以说是向霍古希走去,这个刚刚揍过他的人,这个让他明白无能是多么可怕的人,也是点燃他心中怒火的人,他要先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淡淡的黄风顺着人体攀爬而上,已至腰间,它浮现出一抹抹红晕,害羞的像个姑娘。
但越来越多人觉得不对劲,他们被这些柔软的异风缠绕的很不舒服,尽管它看起来那么温柔。
所有人都好像被浸泡在河水中,没有流水滑过身体的舒适触感,有的只是身体腰部以下跟随流水一起流逝、消散的体力。
有些人两腿已经开始发抖,脸上堆出难以支撑的模样,这已经快要到达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下身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被剥夺,可怕的是,这并不受他们控制。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倒下,为什么这种现象偏偏这时候出现,很多人对此很是困惑,但他们却都没有吭声,或许他们现在还都以为只有他们各自是这种情况。
人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连板厨高瘦男德莱文那样强悍的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一位女性人质没能撑住,她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上,情况没能好转反而变得更糟,她沉浸在“河流”之中,所以她比其他人更清晰的感受到那一份份从她身体里流失掉的体力,如抽丝一般的感觉,是什么原因,她搞不懂。
尘风中,她看到有很多人腿脚都在发抖,她还察觉到了那一股股穿梭在人腰腿间如同蔓须一般的红流。
它有火一样的颜色,给人一种热辣,但却感受不到它的温度。它像风一样,绕着人体旋转而过,但却没有风所具有的强度。它很柔很绵,如丝如纱,它又会让你感到烦躁,让你无法摆脱。
尘风中,一个手脚都拷着锁链的重伤囚犯摇晃着摆进了那名倒地女子的视线,她看着路飞,惊恐的快要忘记了呼吸——为什么伤成这样他还能动。
一时之间,竟让她产生了一种她所以为的错觉——那诡异的东西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但,这怎么可能,他是法师吗?
......
......
力量如霍乱般散布全场。
路飞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份力量的存在,感受到那份从他胸前裂骨缝隙中涌现出来的力量,从他破损的内脏中涌现出的力量。
一种伴随着痛苦的力量,但也正是现在他所缺少所渴望的力量。
它能让一切都变的虚弱不堪,是的,它正在剥夺那些人的体力,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虚弱之力正在不断变强,它跟随着路飞逼近霍古希的脚步而不断变强,它表现出的颜色也渐渐为人所知。
是火焰的颜色,不对,它将比火焰颜色更深红,因为它还带着路飞的愤怒。
所有人都察觉了异样,他们甚至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即将爆发的战斗中挪开,而去惊异于他们身体的变化,惊异于围绕在他们身边如火焰般的风纱,惊异于那个正向他们走来的重伤死囚。
“该死,是那家伙。”一个山贼因为使不上力气而变得焦躁,但他能感觉到,那个死囚每往前走一步,他身体都会变得更加虚脱,他的内心告诉他,一定是那家伙搞的鬼。
不止是一个人,很多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当他们挪动脚步都变得吃力甚至都要倒地的时候,还有人在走动,虽然也同样艰难,但不同的是,一个正常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如今一个重伤的人却做得到,这就很不对劲了。
路飞逼近,又有人倒下,这次是一个身体虚胖的男子。
所有人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路飞,他们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种“瘟疫”是那个死囚带来的。
“这家伙是?......老大的救命恩人?”亚力木迪不由得一惊,他们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看到路飞,虽然现在的路飞外貌和他们之前印象有所出入,但他们还是很确信自己的看法,这个人绝对是他们老大的救命恩人,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带着手铐脚铐,一夜之间就成了阶下囚。
“那家伙是,死神代理的助手?他怎么伤成这样了,而且还出现在这种地方。”识别能力强的重锤帮兄弟此时也认出路飞,库萨的助手,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将他们二十多号人堵在门口不敢进去的小哥,多么可怕的实力,现在都让他们心有余悸。
包子哥板厨显然也愣住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这样的相遇让他们感到很惊讶。
霍古希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自己刚才一枪把竟然没抡死路飞,留下这个又来捣乱的祸种。
“克里,枪毙了他。”霍古希冷冷的说道,显然他也猜测到可能是路飞搞得鬼,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原本已经成为死人的路飞出现在他面前,那一下没能抡死一个重伤犯人是他的耻辱。
克里,来搭救霍古希的山贼之一。
他接到命令,抬起枪,动作有些吃力,不过现在的这种虚弱程度还不足以使他感到太过不适。
德莱文抬起斧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救下这个死囚,这个本该由他处死的死囚。
板厨包子哥以及所有重锤帮兄弟神经全绷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大家相识一场的原因,至少他们不希望路飞死在这里。
克里手指已经摸向了扳机,接下来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