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仍筋骨疼痛,浑身酸软。外面,太阳当空,人声嘈杂。
“外面怎么了?”
“应该是金将军巡防回来了。”
“他的银侍者好了么?”
“好了,果然如公子所料,那铜针,金将军熟悉的很,只需轻触底部的暗门,那针上的倒刺便与针竿严丝合缝,如此,那疾医只需轻轻一拔,六根铜针便轻易拿出。”
墨非仍赖在床上不起,天一不管他,起身穿衣,步出东门,便朝金将军的正厅走去。天一一路思忖面对之法,然而,到了正厅,却未见一人,偏房问了几声方知,金将军的车马已到,人,却骑着战马,一路奔回了金家……
“你在这儿愣什么神?”墨非懒洋洋地走过来。见天一坐在厅前石阶,手托腮帮直直地望着东南方,很是不解。
“不是说将军回来了么?”
“他直接回家了。”
“回家?莫非长公主……”
“我也在想,正不知如何是好。”
“待我去看一眼。”墨非转身就走,没出三步,回头道:“怎么感觉你的脸色跟以前不太一样?”
天一翘了翘嘴角,未说话。
墨非食指轻点,头发酷甩,阴笑两声,便朝门口的墨车跑去。
一路,墨车狂奔,尘土飞扬,两匹枣红大马在墨非的驾驭下,似脱了缰的天马飞狮,动不动便将墨车拽的腾空飞跃。话说,墨非心里还是有长公主的,虽然这次做的过份了点,可要长公主真因这事一命呜呼,他的心里也过意不去。毕竟十四年疼爱非一朝一夕,不管是真的也好,还是天一所谓装的也罢,此时回馈再多,亦无人说过份。
不过,墨非的着急和担心终究是庸人自扰,路尚未过半,便被金将军迎面截下。墨非说明来意,金将军连连摆手道:“不用去了,长公主好的很,只是有些疲累,稍稍休息两天便好。”
听此,墨非宽心,想到天一,又有些担心。金将军看出他的心结,安慰他道:“放心吧,今后,长公主再也不会为难天一了。”
“为什么?”
“因为——神兽出,天下平。”
“神兽?莫非就是天一说的那三不像的黑兽?”
“应该是吧,他没有统一名讳,人们叫什么的都有,神兽、尊驾、羊泰、拟鼎,总之,各式各样。”
“为什么它会在那晚出现?莫非这天一竟值得‘天下’二字?”
“那晚,除了神兽,他有没有跟你提起别的?比如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活的?”
“没有,天一会起死回生?!”
墨非不敢相信,怪不得他功力见长,面色红润,能引寒赤之神识灌顶,原来他经历如此巨变,俨如破茧化蝶、天蚕再变!莫非这就是三不像告诉他的解他之道?
墨非掉转车头,与金将军一起,快速折回京西兵部。兵部里,那天一待在小院凉亭处喝茶发呆,似往日一样平静。见二人进来,他起身相迎,拜在将军面前便陪不是。
“侄儿快起,你何错之有?倒是我那夫人,身为长公主,错上加错,终酿如此大祸。”
“长公主怎样了?”
“经那一夜,她身心俱疲,因被神兽警告,现终日在家闭门思过。”
“将军不必太过苛责,话说回来,要不是长公主,晚辈可能永世不得解我之法。”
“小小年纪,宅心仁厚,有你这样的侄儿,我金某真是三生有幸。——只是今后,你有何打算?”
“一黑兽说,从此以后,我就是舍道院的学生。”
“舍道院?那里关门十多年,连个先生也没有,更别提什么师傅、掌事,去了倒是学什么?”墨非觉不可思议。
“或许,藏经阁的书便是先生、师傅吧?”
天一对此问题不甚关心,以他的性格,一院一人一世界,一草一木皆性情。清净简单甚至空寂冷落的环境,与他的心境更为相符。
“也好,既然神兽发话,照做就是。”
金将军语速有些慢,看的出,他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合心意,可神兽的旨意谁也不敢违背,否则,不知哪一刻,自己便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了。
“将军,祖源教教宗大人鼎李相耳求见。”
“他来做什么?”
“听他念叨,他找瘳公子已找了两日了。”
“知道了,快快将他迎入正厅,我马上就来。”将军回头,看着天一道:“看来,神兽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此,你就随我见见教宗大人吧。”
天一拱手称是,墨非亦随将军步出东门,来了正厅。正厅主客位,一白须老者正襟危坐、风范凛然,看得出,他的年岁甚高,资格甚老,一身灰色宗袍配以白须龙杖,很有点道风仙骨、儒尊佛影,只是,他的头发几乎都没了,仅有的几根白发跟白须连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他戴了个假胡子。
“见过教宗大人。”
“想必这位就是瘳公子了?果真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大人过奖,晚辈无德无能,实在称不上‘才’字。”
“不必谦让,虽然看你道为不过灌顶,可那拟鼎钦定的人岂是简单的道为所能禁锢的了的?——今天找你,没别的事,就是送你舍道院的授信、名册和印玺,从此以后,你就是舍道院真正的学生、先生、师傅和掌事了。”
“这么多头衔?”
“没办法,谁让舍道院就你一人呢?”
“教宗大人能不能安排几人与我,哪怕打扫舍院的也好。”
“这种事就不要麻烦教宗大人了,我金家全权办了就是。”
“将军大度,教宗处一向只管授信,其他,还要靠你这新晋掌事一手操办才是。”教宗大人说完,呵呵一笑,笑中尽藏满满的关心和疼爱,无半点嘲笑讥讽的意味。
“教宗大人说的是,晚辈谨记教诲。”天一拱手低头,以示尊敬。
“你是墨将军家的公子墨非吧?”
“正是”墨非上前一步,向教宗大人行了个大礼。
“真不错,根基如此扎实,若能再多吃点苦,将来亦不可限量。”教宗大人抚须点头,似有所指。
墨非连连称是,并未多想,更未琢磨教宗大人暗指之意。
“以后,你会明白的。”
教宗大人说完,哈哈一笑,便与三人告辞,三人将其送出兵部,扶上墨车,看其走远不见,方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