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独腿的山羊,顺着学识大厅的两头,用一根长长的杆子,点亮了悬挂的路灯。
顶窗外的风景停了下来,似乎是停靠在了某个静谧的湖边,夏日的晚风吹过,偶尔是几粒细碎的花瓣,还有路过的翠鸟,停在此处,好奇又害羞地低头看了看。
新学期的第一个夜晚,嬉笑打闹的声音,被缓慢爬上砖墙的夜色给覆盖下去,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大厅透亮的地板前突然停下了脚步,细心留意着宿舍那边的动静。
等确认好了没有人,他又接着向前走,在尽头的黑暗中按下了圆形的按钮,5号电梯井亮起了澄黄的灯。
这扇灯总是摇摆不定,一会儿闪入黑夜,一会儿又突然乍起,他走了进去,还没等看清脸,就在闪现的夜色中顺着电梯升了上去。
“叮”的一声,门打开是一座山岩,脚下跨出去只有一人宽的路,顺着继续往上攀行,不要在意其他的岔口,站在制高点往下看,一道瀑布落入了千米之外的深潭。
是这里了,伸手撩开水帘钻进去,有一道暗红色的小门。
男人停在门前拉紧睡袍外边的罩衫,还没等敲响,就先听到了一阵笑声。
“哎哟……很痛好不好,不要动这里啦喵!”一个女人的声音。
然后一个男人粗野的笑声紧跟着响起。
下面的语言就越发地不可描述了,男人赶紧敲响了门,里面窸窸窣窣一阵收拾后,愤怒大法师开门探出了头。
“是你?”他往回缩了一步想把门推回去,男人已经伸脚抵住了门缝。
“院长,我有要紧事……”男人的声音很低沉,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感。
大法师只能又拉开了房门,结果整间屋子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男人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在凌乱的沙发垫里找到一个空隙坐了下来,一边毫不掩饰地抬手挡着鼻子:“没想到还可以这么使唤,不过幻想术这种东西,毕竟不是真的……你比较喜欢模拟谁的样子?幼利吗?刚才那个声音,要是本人知道了……”
“得了得了!”大法师一张脸涨得通红,尴尬地跺着步,一心只想着赶快把这个人给打发走,“拓直树……你小子!从来不会到这我来闲逛的,到底想说什么,别给我兜圈子!”
大法师只要一急起来就能好好说话了,这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果真是百试不爽,这个叫拓直树的男人狡黠地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就想来问问,你那个特招的学生,今天晚饭的时候一整个学院可都在叽叽喳喳议论他。”
大法师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怎么,这么快就闯祸啦?”
拓直树的脸上又挤出了一个不屑的笑,这破老头虽然是学识庭院的院长,还是那个神秘组织——苦行者公会的首席,但身边的人其实都知道,他就是个十足的骗子。
所以既然是由他招进来的人,还在考场上这么胡闹,如今开学也才第一天,拓直树强忍着吞下了一口气,努力换了副好脸色:“也不是,听说他的晶石能力很特殊,虽然我不相信,但红豆已经跟我重复过很多次了,我既然是星辰学院的院长,自然很想知道这人的来历。”
大法师松了口气,不经意地抖了抖胡须:“看来他果然会用了……”
“什么?”
“我说什么了吗?”这老头夸张地摊开了手,飞快地反驳着,“我想想是哪一天……就是雷雨很大的那晚,我突然得到了一个启示,关于我会遇到这个人,所以就算他的表现很荒唐,我也依然动用了特招的权利。”
大法师停了下来,那种顽皮的神色完全不见了,反而真的像是一位院长:“不问出身,这是学识庭院成立之初,就要求我们严格遵循的轨迹,历史曾经容纳过很多人,甚至是不同的种族,现在看起来效果还可以……况且一个月以前,三角蔷薇的北防线又重新拉响了警报,安布雷拉帝国的荒兽军团,这可是75年以来的第一次!”
“这也能扯上关系?”
“可不是!议政院已经暗示过我很多次了,现在能招到的每一个人,将来说不定就是致胜的关键!”
对话到这里停了下来,屋子的烛火拉长了火光,在两人的脸上闪烁出距离感。
然后拓直树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你是要把你的学生送上战场?”
大法师没有回答,水帘深处又响起了敲门声,他赶紧转了过去,拓直树一看到那人出现在门边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两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然后大法师就带着人进来了。
那人个子极高,消瘦,脸骨有些凹陷,腰背微微弯曲,眼神却散发着精亮的光,一看到这边便是一个柔和的笑,看上去十足的儒雅,举止也像是刻意规矩过的,不过拓直树心里却泛起了疑问,这人竟然十分的眼熟。
大法师垫起脚拍了拍那人的后背:“这位是今年新来的魔法进阶老师……你们应该很久没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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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牙可能是整个学院唯一无法入睡的人。
没过多久天空就有了一丝灰白,黑夜之后,凉爽似乎离得远了,吹过静谧森林里的风,让后颈有一丝毛茸茸的黏糊感。
小萝莉在被窝深处蜷过了身,又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鼾声,肚子轻轻鼓起来,像是一只猫。
灰牙没有带什么东西,却花了一整晚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一个泛白的小布囊,里面装着一只三角形的钥匙,材质很精巧,入手也有冰凉和柔软的感觉。
这个东西在旧人类地区并不常见,严格来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竟然是把钥匙。
灰牙用指尖轻轻地触了一下顶端,一阵“叮铃”的金属碰撞声,原本只有铜板大小的锁扣瞬间打开了一道繁复的闸口,一阵光影逐渐浮现上来,组成一只精巧的图腾。
三只鹿角用树藤捆绑在一起,狄波拉家族的纹饰。
这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来自那架以一敌百,在血色黎明中杀出血路,令人闻风丧胆的红色机甲——天空女神。
现如今,它已没有插在猛兽的心脏上面,灰牙干脆找了一根不起眼的麻绳,将它挂在了胸前。
既然是新的开始,但愿有你作伴,一路勇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