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八年三月,长安皇城皇宫明政殿中,百官位列两班,吕奉端坐龙椅,时中常侍唱道:“众官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但见百官中一人闪出,立于殿前,奏道:“臣有事要奏。”吕奉定睛看时,正是左丞相周洵,乃道:“周爱卿有何事要奏?”
周洵道:“自我朝开朝以来,仰仗太祖、先皇以及陛下之圣恩,已是百废复兴,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但自太祖开朝以来,我朝便强敌环视,西有吐番,北有北狄。那吐番曾时常扰我雍、益二州,后陛下派遣安国公前去任益州牧,想那奕老将军威名远播,近年来吐番之地安宁了许多,但北狄之地,却始终为我朝之患,北狄人常侵入中原之地,烧杀劫掠,实乃是藐视天威,我主圣明,不可再对北狄坐视不理,若长此以往只恐其患深也。”
吕奉道:“太祖皇帝立国之时,北狄便欲大举侵我中原,后太祖亲征,各有胜败,而后边关战事不断,先帝时,曾大败北狄,后北狄请和,之后边关便无战事。此番北狄为何背信弃义?”
周洵道:“蛮狄向来无信,陛下不可以我中原之礼度之。当今之计陛下需派得力战将领兵讨伐北狄,为我朝永绝后患。”
吕奉摇头道:“若如此,则边关再陷战乱,生灵涂炭,我中原大地虽远离战火,但百姓兄弟父子上阵,又有几人能还?那时百姓失去父子兄弟,何等悲凉。朕曾应允先帝,不会妄起兵端。朕就派得力战将镇守边关,只须北狄望而生畏,不敢来犯,另遣使往北狄,陈述利害,赠送些礼物,让北狄永不来犯我边关。”
吕奉言毕,乃问道:“众卿家,谁愿为将镇守边关,谁愿出使北狄?”
吕奉话音刚落,只见一人走出,拜道:“臣愿领兵镇守边关。”众人定睛看时,此人正是安夷将军谢良,吕奉还未搭话,又一人走出,拜道:“臣愿出使北狄。”众人看时,此人乃大鸿胪令赵靖,这赵靖向来寡言少语,平日里毫不起眼,今日却主动请缨,众人无不惊讶。
吕奉道:“赵大人可知此番前往北狄有着几分凶险?”
赵靖道:“陛下,臣深知此中凶险,然,臣居庙堂之上,怎能不思为国效力?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臣也要走上一遭,必不负陛下厚望。”
吕奉喜道:“好!我朝有赵大人这样的贤臣,当真是社稷之福。”
随即宣旨,命谢良领兵十万赴北方边关,边关现有兵马皆听其调遣,命赵靖出使北狄议和。
吕奉言毕,周洵奏道:“陛下,边关凶险荒凉,且战事频频,只派谢将军一人前去恐有不妥。”
吕奉道:“依丞相之言,还应再派谁前往?”
周洵道:“臣保奏殿内侍御史魏由,此人颇有谋略,料来必成谢将军良助,如此必保边关无隙。”
吕奉闻言大喜,乃加封魏由监军职,随谢良共赴边关。
翌日,准备停当,谢良与赵靖一并启程往北而去。路上谢良开口先问道:“赵大人,你我二人同朝为官多年,只知道大人平日少言寡语,此番却毅然请命出使北狄,朝中好多大臣无不敬佩大人胆识,本将也对大人由衷敬佩。”
赵靖笑道:“这有什么好钦佩的,只是老夫看事情看得透彻些罢了。”
谢良道:“大人此话怎讲?”
赵靖道:“众臣皆以为北狄乃蛮化无礼之邦,此去北狄必九死一生,却不知,那北狄常犯我边境,只不过是为了掠取钱粮而已,并无意我朝江山。老夫此去北狄,带了丰厚的钱财粮草作为彩礼,且为谈和使者,北狄怎会加害?这件摆在面前的功劳,怎么会不捡来?”
谢良暗忖一番,道:“大人所言有理,只是还需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赵靖摇头笑道:“将军当真不知,自己已陷是非之境了,不思如何使自己保全,却怎么反来告诫老夫?”
谢良闻言惊道:“大人何出此言?”
赵靖请捻胡须,笑问:“将军当真不知?”
谢良摇头道:“当真不知,大人若知晓还望明示!”
赵靖笑道:“我道将军心中已有几分明了,却不料将军竟全无所知。也罢,本官便胡乱道来几句,以解将军之惑。”
谢良做了揖道:“愿闻其详。”
赵靖道:“自古以来,虽朝代更迭,江山数次易主,然为臣之道却是一样。”
谢良道:“这为臣之道不就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主动请缨将兵驻守边疆以拒外敌,莫不是还有错?”
赵靖道:“将军如此想当然无错,只是其他人怎么想?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陛下登基以来,所起用的官员哪个不是曾追随他左右之人?而将军曾却是乔王部下,只是弃暗投明,然将军历来可得重用否?”
谢良暗觉有理,只是沉吟,也不答话,赵靖见状笑道:“我与将军一样,我曾是太子幕僚,所以也难得重用,此番有这机缘,也算是可以搏得个功名。只是将军却实在糊涂啊!”
谢良道:“我与大人一样,也是遇到此番机缘可以搏个功名,大人怎可说我糊涂?”
赵靖摇头道:“将军不知,我此番来回,不过就是凭个口舌之功。我乃一届书生,陛下怎会忌我?将军却手握重兵,屯扎边疆,时间越久,便越遭忌惮。只怕到时将军非但搏不到功名,还会名节不保,受害不浅啊!”
谢良道:“当今圣上贤明,他必不会如大人所言。”
赵靖笑问:“将军此行,随军监军是何人?”
谢良答道:“殿内侍御史魏由。”
赵靖道:“将军可知这魏由是当朝丞相周徇的门生,说他是监军,不如说是陛下安排来监视将军的。将军日后当如履薄冰,切莫事事专行,否则必遭祸害。”
谢良暗思赵靖之言,也觉句句在理,细细想来,竟惊得如坠冰窟,乃问:“那当下该如何?”
赵靖道:“陛下并不十分忌你,否则也不会让你驻守边关,只是将军日后必须慎言慎行,以免遭到杀身之祸。”谢良深信赵靖之言,答谢赵靖后,也不言语。
一路无话,众人行至边塞。谢良将众军安置妥当,却见关内城墙坍塌破旧,原来的守关军士多是老弱伤残,关内人烟稀少,十室九空,想来必是被北狄残害所致。当下只带了数名随身军校,登上城关,只见关外茫茫荒漠,绵延无尽,想起赵靖先前所言,不禁心中郁郁,暗自叹息。
次日,赵靖点齐随从,带着一应物资准备出关,谢良一路相送至关外。赵靖道:“将军止步,就送到这里吧!”
谢良作揖道:“大人此去,万分小心!”
赵靖还礼道:“将军也牢记我之前的话。”言毕,乃上马,引随从望漠北而去。
且说赵靖引随从行了数日,忽见前方烟尘四期,人马声沸。不一时,便有数十骑北狄骑兵已将赵靖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挡我大军前行之路?”
赵靖道:“本官乃吕国使节,特来漠北拜会北狄王,不知你等是何人?”
为首那人笑道:“看来我大军未至,南蛮子已吓得屁滚尿流了!”从者皆大笑。
赵靖笑道:“我中原上国岂会怕你,且莫耽搁,速引本官见你们大王。耽误正事,你们大王必会怪罪于你。”
一众北狄兵被赵靖一通训斥,自然有气,却也不敢发作,只得引赵靖前去见大王。赵靖随后而来,行了十余里,但见前方错落满是营盘,期间多有骑兵驰骋。营盘中有一大帐,赵靖随向导进入大帐,只见大涨中两旁多名身披兽皮腰胯弯刀者席地而坐正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正中一头戴金冠,身披白狐裘,年不过三十者,此人便是北狄王胡录赞汗,这胡录赞汗颇有勇力,曾徒手战猛虎,被北狄奉为战神。胡录赞汗见赵靖进帐来,乃道:“来者何人?”
赵靖略施一礼,道:“本官乃吕国大鸿胪令赵靖,今番奉吾皇之命,前来拜会大王。”
胡录赞汗道:“怎么?本王方才起兵,还没有打到你们家门口,你家皇帝便吓得丢了魂了吗?”说罢仰头大笑,帐中一应人等尽皆附和嘲笑。
赵靖待众人笑声渐歇,乃道:“我中原上国,地大物博,精兵强将不计其数,焉会怕你?”
“大胆!”赵靖话音刚落,已有人拍案而起,挚出弯刀,欲上前杀赵靖。赵靖面容威仪,全无惧色。胡录赞汗见状,斥退那人,对赵靖道:“若依你言,你家皇帝为何不派兵将与我厮杀?反而派你来作甚?”
赵靖道:“我中原上国乃礼仪之邦,历来不愿与他邦兵戎相见,无论他邦强弱与否,我国皆以礼相待,必不会无故动干戈。况且,我国当今圣上贤明仁慈,不忍见边关常年战乱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故而派本官前来,以礼相见,望大王深思,兵戎若开,则圣灵涂炭,若大王知晓吾皇之意,化解干戈,则与两国之民皆幸事,我国也有礼奉送,已做答谢,谢大王信念苍生之仁慈。”言毕,众随从已将所带之礼尽数搬进大帐。胡录赞汗定睛看时,只见:几棵紫金珊瑚数,满镶宝石;几匹玉雕汗血马,通体晶莹;几盘南海夜明珠,饱满透亮;更兼绫罗绸缎,金块银锭,数不胜数。胡录赞汗还未见过如此多的珍宝,一时惊得呆了,其它众人也都目瞪口呆。
赵靖道:“若大王愿永止兵戈,与我国友好交往,则大王与臣民必会衣食丰足,总好过现在。”
胡录赞汗笑道:“赵大人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本王还有一事,若你家皇帝应允,本王便答应永止兵戈。”
赵靖道:“未知大王所言何事?”
胡录赞汗起身离座行至赵靖身边,握住赵靖之手道:“本王自极王位以来,发现大臣均是勇武之将官,若论驰骋沙场自无话讲,若是说治国治民,则远远不足。本王也曾广纳贤才,但漠北之地本就是礼化未开之所,哪里寻那治国治民之才?本王观赵大人,知书达理,聪明过人,思绪敏锐,更兼刚正不阿。若赵大人能留在本王身边,助本王治国治民,本王则保证,用不与中原兵戎相向。”
赵靖闻言道:“大王此言差矣,有道是‘忠臣不事二主’,本官身负皇恩,怎可背弃?”
胡录赞汗道:“大人先不要急于答复,权且在此款留数日。”当下,胡录赞汗命人安排赵靖一众人等前去休息,又派人备些回礼前往吕国,并反复交代要将留赵靖于漠北之事告知吕国皇帝。
半月之后,使者返回,又带来吕奉谕旨,倍言赵靖此行不负皇恩浩荡,实乃功盖千秋,又言既已与北狄交好,赵靖便可留在北狄,也可以利教化北狄。
赵靖看得吕奉谕旨,不禁长叹,奈何已无可去之处,只得留在北狄。那胡录赞汗闻得吕奉让赵靖留在己处,大喜,乃封赵靖为丞相,称王师,一时恩宠无双。赵靖亦安心协助胡录赞汗处理一应事务。从此北方边关再无战祸,两国之民和平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