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伤心的只是那个小镇的话,那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了,在那个由简单土墙构筑起的军事基地里,幽怨也同那附身的恶魔一般,在这里游荡着,久久不肯散去。
同样也是之前那个检阅台上,那只招财猫站在上面,只是神情不再是之前那副憨态可掬的熊猫,罕见地挂起了严肃与庄重的幕帘,至于下面的学生,也不再是紧密的方块,而是松散地站成两列,虽然间隔变大了,但并不影响总体上的整齐与美观,而那丰碑般的站姿告诉周围的人——他们在举行一项仪式。
基地的喇叭一直在播放哀乐,招财猫不招手了,而是捧着一个盒子,这里大概不需要对那个盒子进行太详细的描述,人们应该不会对一个骨灰盒的款式进行讲究。盒子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人,下巴留着迷人的小胡子,是那么的英姿勃勃,那么的意气风发。而盒子里装的是谁,招财猫后面的横幅写的一清二楚:不列颠王国勇士,约翰·泰拉斯特追悼会。
招财猫面对着台下的学生与官兵,若有所思地转了一下眼珠子,很快,一篇动人的演讲稿就烂熟于心,开始语重心长地说道:“在座的各位学生们,将士们,今天我们在此,隆重追到我们不列颠王国的英雄,约翰·泰拉斯特二等兵
实不相瞒,他昨天才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他告诉我,他对着烛光许下的愿望,是兵役期满后,能带一枚英雄奖章回到不列颠本土,现在,奖章回去了,但人,永远回不去了。
他是泰拉斯特夫妇唯一的孩子,当听说王国需要军人时,他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背井离乡,和我一起来到了这片黄土地上,他是一名优秀的直升机驾驶员,为打击恐怖分子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是一名体贴的孩子,在他父母生日的时候,他亲手做了蛋糕给他的父亲,母亲。他也是一位优秀的战友,到此三个多月了,多少次风雨同舟,多少次患难与共······
然而,就这么一个如此的优秀的人,在昨天,在他生日那天,在我们打击恐怖势力的活动中,他不幸牺牲了,当时同行的队友清晰地看见,他的机体被炸得粉碎,他的死,是我们永恒的悲哀,是王国永远的骄傲!”
接着,招财猫就开始这种情况下演讲的经典套路了,不得不承认,这些套路虽然老,但却一直都很有用,自然也就成了经典:“我愧对他的父母,我们在机场临走前,他的父母一直送到他上军机,一再地嘱托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那是的场景依旧那么丽丽在木,但现在····现在·······回去却是这个(骨灰盒)!
我愧对各位军士,身为指挥官的我没能保护好你们的战友,我愧对各位同学,我本想让你们见证英雄是如何当生的,但是,我却让你们目睹了一个英雄的离去,我愧对··········我愧对···········”
后面那接二连三的“我愧对”就不必多言了,任何一场追悼会上都可以复制粘贴过来,在人类社会中,但凡稍微高位一点的人物,都必然具备一项能力,那就是让自己的说出来的话,比那些音乐家唱出来的歌还要好听,还要具有感染力。自然,招财猫也开始在检阅台失声痛哭起来,下面的兵士更是哭得惊天动地,以至于那些从未切身体验过同炕一灶生活的学生们都交出了眼泪,那座小镇不孤单了,现在已经有一个基地陪他们了。
“我一定要向他学习,为国争光”他们心里想着。
他们之中,会是谁,步上那位英雄的后尘呢?
这时,几个士兵出列了,排成一排齐步走向那个台子,均匀间隔的站在了招财猫的后面,招财猫转过身子,把挂着奖章的骨灰盒递给了其中一个人,严肃地说道:“这个骨灰盒,回去后交给他的父母,他的牺牲是光荣的,有意义的,我们不列颠将永远铭记他的功勋,他将他最美好的青春与热血献给了王国的伟大事业,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真是奇妙的世界呢,一场争斗,两次哭泣,这位先生呢,被两个国家,两个民族永远地记住了,一个永远记住了他的不朽功业,一个则永远记住了他罄竹难书的罪恶。
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哪一方,在自己眼里,对的永远是自己,有时候就算明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是为了获得利益,就用些手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对的。须知伊索是把人们用来装缺点与错误的口袋放在身后的(1)。
不过大家应该都知道,这种情况下,除非是学诸葛亮假哭周瑜,否则的话,主犯是铁定不会哭的,过了许久,总算是挨过了这个在他们看来又臭又长的追悼会,法兰格特与秋诗月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基地里的灯光逐渐暗淡下来,沙漠里通电状况并不好,主要照明工具依旧是火把,焰光中因为不充分燃烧而生成的碳烟,将这座机体轻轻地围绕起来,薄色的星光下,法兰格特独自坐在一个破旧的屋顶上。
“怎么了,总想救人的小天使,后悔把那家直升机给打下来了吗?“秋诗月陶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救人的小天使!这话让法兰格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在那么一刻,法兰格特竟是无言以对,两人都笑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是让自己几乎接近于痉挛的笑神经平息下来。
“哼!要我后悔,想都别想,只是我········不明白,人与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多·······矛盾。”
秋诗月听后一点也不惊讶,反倒开始嘲笑起来,回答道:“拜托,岂止是人与人,我们大家不都是一样吗,谁不想自己好?你一样,我也一样!”
“你我?”
“当然,为什么我们每次圣诞节都只给自己要好的人买礼物,而不给那些路边的人?每次我们决定要不要把一个目标干掉的时候,你我不都这样吗?舌头可不只是能用来尝味道!”
“我·········”法兰格特更加无言以对了。
“这世界就是这个人样子,无论你认为一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你总能找到言论来证明它,像这种扩大到国家之间的更是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是吗?”
“所以你的意思呢?你难道认为那个叫约翰的人是对的吗?”
“并不是,只是对于他周围的人而言,他就是对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要我怜悯他?笑话,如果不想这场悲剧发生,当初就不要发动这场战争!”法兰格特不耐烦了。
秋诗月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下懒腰,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也不是,我的意思也就是,反正各说各都有理,那就干脆别管什么对与错,何况你那也不见得一定是对的,你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而让一栋居民楼的人遭殃了,就学他们,只顾自己便好了。”
“因此,你的选择是见死不救?”法兰格特愈发地唑唑逼人。“这大概能解释,为什么我杀人时,你没有再阻止过我。”
此话一出,秋诗月一下子冲到法兰格特身边,一把抱住他,小脑袋只往他胸口上蹭,娇滴滴地笑着说道:“有什么呢?不管你做的那件事是对是错,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会关心你我死活的实施,在意我们的,只有我们彼此和周围的少部分人而已,何必为了那些不在意自己的人而舍弃爱自己的人呢?见死不救?哼哼,那也要看死的是谁呀,如果是你或者江爱琪之类的话,我肯定会救啊!再说,有时候,有的人根本不值得去就,我们不能当救蛇的农夫,不是吗?”
法兰格特沉默了,这下,他彻底无言以对了。
“不过也不用这么绝望啦!小天使。”秋诗月拿出了那张CD卡,嬉笑着说道:“我已经把信息传到局里了,很快就应该会出结果了,赶快回去吧!被教官查到缺席可麻烦了哟!”
法兰格特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去了。
另一方面,招财猫和几个军官在幽暗的房间里,伴随着微弱的灯光,拿着一堆文件,围着一个方桌子坐着,大家快速浏览完手里的纸张后,便开始相互议论了起来。
“中校,哪些恐怖势力开始猖獗起来了,不稍微·······维稳一下吗?”看来那只招财猫混到了中校的位置。
“暂时别管,反恐是次要目的,我们的猎物是石油!”
“根据报告,这次行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能使进口油价下井百分之十,我觉得我们可以多来几次这样的行动,”一个军官提议道。
“我也有这个想法啊!”招财猫给了回应。
另一个军官捏了下下巴,提出了他不同的看法:“但是。如果象这次一样出现伤亡了呢?况且,这帮学生在这里,行动的话·········不太方便啊!”
他说的不无道理,须知人们至少都还很在意自己和自己所在意的人生命,自从世界各国轮番进行了民主革命以后,一些无谓的或者价值不高的战争,死一个人都很难和民众交代呢。况且始终有人在大力宣传人道与文明,让文明人亲眼目睹这些野蛮行为自然也不是个明智的做法。没错,文明人的野蛮行为。
军人当然想功名万里,招财猫没有罢休,为了建立更大的功业,他以一种非常高调的姿态回答:“怕什么,他们明天就走了,出现一点牺牲没什么大不了的,让那些人编排一下措辞就行了。为了石油有什么?当初打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了瓶青霉素,我们也死了不少人呢,以前死几千个人才抢得到一瓶药,今天我们死一个人就能用同样的钱多买几千吨石油!我们是值得!懂吗,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