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不是旁人的,正是那旁边一直不做一声的老乞丐。陈院长等几人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惊问:你是谁!”
夏鹏,李昌镐三人却没有旁的心思。两人皆被这一手棋吸引了全部精神。这一手单关跳出,平平无奇!不过却让白棋大为难受。这一手对白棋不惹不动,直接补强了自身,却让白棋起先跳出一子大是尴尬,就完全象一个单官,而且整块白棋仍然继续在黑棋攻击范围之类。
这一手并不难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李昌镐暗自自责。两人围绕着这本分的一手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连摆几种变化,都是白不利,这一切都因为白棋适才强行在厚壁上跳出的无理所偿还的代价。
摆了好几手变化以后,两人才想起摆出这一手的高人,一齐抬头望去。老乞丐脸上胡子拉茬的,一时瞧不清相貌,李昌镐瞧着颇觉脸熟。
老乞丐并不理会陈院长的问话,待得李昌镐瞧向他,才开口言话
:昌镐啊!你长大了,可棋却没什么长进啊!我对你讲过,本格不是你这样下的,在稳守自己的同时,还要让对手的弱点尽量暴露出来。比如这里,还有这里,你如果在回补之前,先交换几下次序。白棋形不整,断点太多的毛病就补都补不完了。还有最后这一刺,你是动了火了吧!是的,白棋迎着厚壁跳难免无理,但总凡一步棋必有它行出的道理。你可以抓住它的无理,便宜一些目数或者抢得先手,但就想一举将对方击溃,也未免想得太过简单。本格,首要磨练的就是一个人的心志啊!
老乞丐一口气训了李昌镐良久。众人还觉着奇怪。李昌镐听着熟悉的训话,再仔细审视了老乞丐的脸庞,这才惊喜道:是你啊!师父。”
李昌好镐这声师父喊得甚是突兀,众所周知,李昌镐是曹熏泫的关门弟子,又哪里钻出一个叫化子师父了!
不过曹熏泫的棋轻灵跳脱,诡诈多变,人送外号“曹燕子”善于在乱战中取胜,李昌镐的棋风却大相径庭,老实本分,沉稳得远超他的年龄。所以江湖也早有过绯闻,言李昌镐另有其师。这难道才是李昌镐真正的师父!
大竹英明打量老乞丐半响,终于兴奋地一拍他的肩膀:崔师兄,原来真是你啊!我早该想到,如此本格冷静的棋风,如此出色的年轻棋手,除了你,还有谁能够调教出来!咱们也有十多年没见面啦!你是怎么搞的?怎的落得如此摸样?”
老乞丐呵呵笑道:一言难尽,咱们一会叙。”这才转头向陈院长等人自我介绍:我是崔明勋!”“啊”陈院长几人大惊,竟然是棋尊,棋道研究会的五尊之一,也是棋力唯一能够与棋皇木故泽明抗衡的寂寞高手,赶紧见礼,只是心下嘀咕,堂堂棋尊,上届至尊会的至尊夺标者,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光景。
众人寒暄一番之后,继续坐下摆棋,有棋尊,棋霸,夏鹏三人讲棋,李昌镐,常昊二人自是听得格外认真。两盘棋讲将下来,两人都觉得受益良多,远胜于在棋赛上征战上百盘。
别说他们,就是夏鹏,大竹,崔明勋三人,在讲解中各抒己见,交流渗透,也都是获益不少,对棋道的理解,对固定思维方式的启发,那都是不能以道理计的。就是其中棋力最高的崔明勋,也常常沉醉于夏鹏的新奇构思当中,不能自拨。
一直到夜里十一点,陈院长与常昊二人才依依作别。李昌镐数年不见师父,要好好寒暄两天,就留在了房内。
送走二人后,大竹回到屋内,开口询问崔明勋:你怎么成了乞丐,还流落街头?现在可以给我讲讲了吧!夏鹏,李昌镐二人也是好奇,静耳躬听。
棋尊反问道大竹:你应该知道,围棋的根本是什么!大竹回答:当然是计算!一切都要以计算为依凭。“”那么,你能算到多少路?大竹想了一下:五十步以内,我若潜心思虑,应该不会出现漏算。
:是的,五十路,以你我的棋力,也只能计算五十余步,再想寸进,却是万难,我自上界至尊会以后,棋力再无寸进。想要将围棋万般变化全部计算明白,我想即便是神,也有不能。于是,我只能在境界上下功夫。可叹数十年来,资质驽钝,境界上也未见提升,想要达到木谷的高度,也不知要何年何月!
大竹奇道:可你说的,跟你成了叫化子有什么关系!”“以我本格棋风,精髓是什么?”
:哦!冷静,耐性,忍耐力!面对所有挑畔,都要以平常心应对,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图求胜。如果早早动了嗔怒,起了胜负之心,那就导入别人的进程了。说到这里,大竹恍然大悟:难道你这是!
崔明勋点点头:是的!我这样打扮,就是要受尽世间白眼,在屈辱中磨练自己的心志,以求达到本格的最高境界。
李昌镐听到这里,对照一下自己,在赛场中一心牵挂胜负,斤斤必较,不禁大是惭愧,又有一些领悟。从此至今,李昌镐的生命中,除了围棋,再未碰过其它杂念,虽然李昌镐在以后的棋赛中斩获颇丰,收入列为韩国棋手第一人,却是生活简朴,深居浅出,皆因师父一番话让他将生命献给了围棋。
夏鹏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虽然崔明勋所诉很是忍不住让人钦佩,但还是忍不住插嘴问道:棋皇木谷泽明,你说要达到他的高度,他的高度是怎样!他的境界又到了什么地步?
崔明勋长叹一声:四十年了!每让我想起他的棋,都是我努力求索的动力,我无时不刻不再想战胜他,也许就是这一点求胜之念吧!我始终堪不破那最后一关,他的棋,想着都有些战栗呀!
崔明勋想了一会,最后形容道:飘忽飘渺,无迹可寻!
夏鹏呆住了,念叨着:无迹可寻!无迹可寻!,难道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吗!可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棋风,下一步如何,根据风格,总有征兆,又怎么可能做到无迹可寻!夏鹏心下暗暗有了一个计较。
末了,夏鹏询问崔明勋:我可以和你下一盘吗?大竹赶紧介绍:这是新进研究会的黑白子夏鹏,他可是混沌师佰的隔代传人哟!他的棋,已经在我之上了!“
:我知道他是谁了!不过他的棋力真的比你还强吗?”崔明勋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试过你就知道了!夏鹏言道。两个嗜棋之人,见猎心喜,也不多做客套,各自拉过一张凳子,开始了这场新老研究会员之间的战斗。
鉴于棋尊的赫赫威名,夏鹏主动拿过了黑棋:贴七目半吗?崔明勋点点头,夏鹏在右上角星上放上一子。
崔明勋的棋平实无奇,双方以二连星对二连星,夏鹏挂角,崔明勋小飞,夏鹏紧逼,他就拆二,夹击拆二,他就跳起,每一手都看似平淡无味。却方向感极强,总是拆往夏鹏想要构筑摸样的方向。间接遏止住了夏鹏的发展渠道。
一连几十手,夏鹏没捞着一丝便宜,就象两位武林高手在那里比拼内力,纵有奇招异术,但总找不着发力的地方。夏鹏开始焦灼起来。
夏鹏思忖良久,在上方走出了一个肩冲,本来肩冲多用来压缩对方摸样,夏鹏用意却不在此,这里白棋很厚,如果白棋忍受,当然就白白便宜一手。
如果白棋反击,这里由于白棋很厚,当然黑棋做战不利,不过夏鹏放在这里,本来就是准备给白棋吃的,白若吃他,夏鹏则可以借用弃子,在中腹争得几处先手,可以将右边一块白棋拖入混战,虽然战斗依然没有成算,但总好过这样比拼内力。夏鹏可是以杀力著称的,其杀力可与黄馨一战,只要有大战,夏鹏就有了机会。
崔明勋显然早早地看穿了夏鹏的意图,弃之于不顾,径直在右边二线一个小飞。反正我上边就很厚,你戳下来对我也没多大关系。除了将你自己变重,弃起来更加心疼之外。实在看不到有什么严厉的手段。
夏鹏很是无奈,这一手等于自停了一手,还成了黑的负担,平白让白又走到一处大官子,还将眼位给做全了。只有苦着脸将那一颗黑子连回,除了缩减了白棋上方的势力以外,一无所得。
试探了一个应手,便被白棋便宜掉几目,夏鹏不敢再多发奇想,为了讨回这几目棋,接下来夏鹏有些着急,不管己方接应之子多么遥远,对黑棋都是紧紧逼住,一派让子棋的作风,求战之心溢于盘上。
崔明勋不紧不慢,黑棋逼大了,就往中间放上一子,简单交换几下次序做活,再回手补上被逼住的白棋,一来一去,夏鹏并无所得,只是将盘面分割成许多小块,看着头绪很多,其实每块皆活,并没有挑畔的地方。
棋局在波澜不惊中结束,因为夏鹏开始的失误,夏鹏盘面只多出三目,夏鹏四目半败北。这盘棋夏鹏感觉下得很是窝囊,通盘下来,没找着一点发力的地方,就在功力的比拼中一点一点被对方追赶落败。
一盘棋下来,天色已发白,夏鹏想起母亲等人还在家中等候,向几人告辞,匆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