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灯光照影着痛苦的脸，泪已干，痕尤在！
章老四的声音里还有着抹不掉的忧伤，“原来我们这些人真的只是井底之蛙，只能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妄自尊大！我连那一剑是如何出手，什么时候出手的都不知道，就被斩断了双腿。
待我醒来才知道，大哥他战死了！三哥彻底的发了狂，激发了他血脉里的狂性，用最后的神智带着我，带着两个小崽子逃进了山，逃到了我们以前预留的藏身地方。
等我把伤势养好，就想着二哥总会回到这里，想着要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二哥，就秘密返回这里，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着，等待着二哥你回来！
只是少棠不肯再回来，终日终夜的想着复仇，想着去找你。老四最终还是没把他拦住！”
也许只有把拳头握紧才有力量听完这些悲伤。讲故事的人，没有经历却牵连其中的人，和听故事的人，都把拳头紧握着。
茅被方仰着头，却压不住心里的悲怆。“十年前，我独自离开我的故乡，离开我的妻儿，为这个国家贡献着力量，贡献着生命。这个国家的执法者却霸我妻杀我兄残我弟迫走我儿！为何？为何？”
悲与愤充斥着茅被方的胸膛，常东升看得到，感受得到。可是他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什么安抚的话都没有意义。
常东升的手搭在了茅被方的肩上，一言不发。他相信这个时候无言的陪伴比语言更有力量。
时间过得好慢，无言的时间好长。再浓郁的悲怆也不足以让这个刚毅的男人绝望，只要不是绝望，又有什么可以将他击倒！
茅被方开口了，他没有对常东升说着感谢的话，真正的感激无需用言语来表达。他只是看着章老四问道，“老三呢？我想去看看他！”
“三哥就在隔壁，他和观海住在一起，这些年一直都是观海在照顾着我们两个残废！”章老四指着后方。
“皮猴子也长大了！”这或许是茅被方回来以后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老四，与我一起去看看老三！”
“好！”章老四黯然的点着头。伏在了茅被方的背上。
打开门，又推开门。这个房还是那么简陋，唯一的不同只是房间里放着的是两张单人床。
健壮的年轻人神情很专注，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湿毛巾，他专注是因为他在替他敬重的长辈擦拭着身体。虽然那个人神情呆滞，嘴角的口水在一滴滴的落在年轻人的手背上。
茅被方静静地将章老四放在了空置的床上，拉住了苏老三的手，寂静无言。
年轻人没有说话，静静地让开，静静地看着时隔十年再相逢的兄弟俩。谁也没有说话，怕是破碎了这份感动又凄凉的重逢。
好久，好久！
无言的重逢终于被茅被方自己打破，若不是泪已流干，他的衣襟是不是已经又一次湿透。
“对不起！谢谢你！”
茅被方的声音很轻很轻！然后站起来转身出门。
或许是无意识的呢喃，或许是呆滞多年的苏老三感受到了什么。
“二哥！”
好含糊的口音，好小声的音量。茅被方的背影已然僵住。然后大步迈出门口。
年轻人追了出去，常东升也追了出去。
“被方叔你要去哪儿？”年轻人追着茅被方的步伐，叫喊着。引来不明就里的人们观望。
茅被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追上来的两人，神色吓人的平静。“无论是谁，做错了事总要受到惩罚！”
初生的牛犊哪里会惧怕虎狼，年轻人的语气很坚定，“被方叔要去复仇！被方叔要去接二婶回家！观海也想去，也想复仇，也想接二婶回家！观海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让我帮你！”常东升的眼神亦是坚定。
茅被方没有说不行，只是摇着头，“观海你去了谁来照顾你的两个叔叔？常兄弟，这事与你无关，你的好意我茅被方心领了！”
皮观海也在摇头，神色还是那么的坚定。“我知道我们的敌人很多，也很强！可是这些年我一直坚持不懈的修行着，一刻不停的强大着自己，就是为了这一天。父亲的仇，二婶的仇，两位叔叔的仇，如果我不能亲手去报，我还算是人吗？大不了，大不了唯死而已！”
没有呐喊，也没有撕心裂肺。有的只是平静和坚定。
“好男儿！”常东升赞了一声。茅被方叹息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纵是他是皮观海的二叔，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个年轻人为父报仇的心呢！只不过是压在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分而已。
茅被方看向了常东升，拒绝的意味更浓了些。如果说皮观海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那么与这事毫无关系的常东升就绝不能去，他不想这个他欣赏的少年就这样失去他年轻的生命。他也不想他身上的担子变得更重。
常东升并没有急着说服茅被方，他问了茅被方一个问题，“茅大叔可知修行中人最重什么？”
这个世界的军人多数懂得修行，茅被方服役的地方更是全是修行者。以他从军十年的经历，他自然清楚修行看重的本质在何处。
“修行之人最重道心，最重本心！”茅被方有些明白常东升想说什么了。
常东升的嘴角翘起，对说服茅被方的把握更增一分。
“世间总有许多不平事，固然，我看不到那么多，也管不到那么多。但是，现在既然我已经遇上，若我不理不睬，就是违了我的本心，违了我的道心！违了本心，违了道心，我又该如何将我的修行路走下去？若不能修行，这跟杀了我又有何区别？所以如果大叔不想我的修行路止步于此就请让我与你同在！”
茅被方再次无奈，断人修行路如同杀人父母，常东升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他又怎么拒绝！
茅被方也有些感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愿意为他的事甘冒奇险，他又如何能不感动！
“若不死，你我成兄弟！”茅被方郑重承诺。
“好！”常东升眼神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