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灵魂为祭品,以肉体为依托,将心脏剥离,交换为蕴藏着无限魔力的结晶……
身体的控制权被剥夺,意识被禁锢在大脑的最深处。意识深深陷在炼金术构造的泥沼中,就像看电影似的,隔着一片遥远的距离,寞雨晨清晰地看着他们在他面前杀害了自己的弟弟,杀害了他最后一个家人。他狂怒,他挣扎,可是无济于事,最终只会在这无尽黑暗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他想张开喉咙放声呐喊,宣泄他的愤恨。可明明喉咙在震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这样,让他人肮脏的双手为所欲为。
……
融合了寞雨晨弟弟的血肉,在人类的炼金术和魔法术式的双重诱导下,白色的丝线从他的身体各处翻涌而出,一根根地交织凝聚,一层层地咬合重叠,作茧自缚。
茧中,寞雨晨的身体正不断发生着惊人的变化。血统和基因在被强行改写,身体结构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关节扭曲,肌肉撕裂变形重新排列,骨骼砸碎破坏重新生长。整个身体的零件、结构全部打乱之后重新组装。细胞的超高速分裂分化,同时也让他的体型不断地变得越来越庞大,变得越来越陌生,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类,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
终于,巨大的茧从内部被撕裂,一个人世间本不应该存在的怪物从里面钻了出来。头角峥嵘,骨节突出,还有那标志性的狞亮的有如洪烛一般的黄金瞳。这古奥森严的存在,是人类世界的禁忌。它是所有魔兽的远祖,是所有神话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是远古神话时代世界的王座。它唤醒了人类早已抛弃在远古洪荒历史的恐惧记忆,于咆哮中再次降临人世间。
……
“以后,我看见一位天使从天降下,手持深渊的钥匙和一条大锁链。
他捉住了那龙,那古蛇,就是魔鬼,也叫撒旦。把它捆起来,共一千年之久。
将它抛到深渊里,关起来,加上封条,免得它再迷惑列国,等到那一千年完了,此后应该释放它一个短时辰。”
——《圣经·启示录》
他们成功了,这将人类改写为龙的早已失传的禁忌。在赫瑞德玛对法夫纳的诅咒随着赫瑞德玛的死亡失传之后,这种隐秘而伟大的技术终于重现于人世间。
人的血液中含有一种极其微量的元素,而在龙身上,这种特殊的元素的浓度异常的高,所以龙类才会拥有近乎永生不死的能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大英雄渴求求龙的血液。以龙血为引,人类能够长生不死,甚至起死回生。所以伯爵需要用龙的血液,去引渡忘川彼岸的亡妻。
……
不过现在这并不值得庆祝,因为在一方面成功时还伴随着另外一个更坏的坏消息:龙,失控了。
巨龙挣扎着挣断束搏着它的数十条铁链和数个法阵,冲破洞顶,逃离而出。数万吨淡水,从被毁坏的洞顶中倾泻而下,矫捷的龙影突破漩涡的湖面跃然于夜空中。它的尾巴,拖着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大量湖水被龙升天的动能所带,化为漫天大雨升空,再降下。仰天怒吼,它的声音响彻天的彼岸。
紧接着地面塌陷,一切罪恶皆被掩埋。
……
一片废墟之中,伯爵拉住身边想要去单独挑战巨龙的黑衣侍者。
“……”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伯爵。
“记得活着回来。”伯爵和黑衣侍者形影不离这么多年,非常清楚的明白黑衣侍者的眼神中带着的决意。他放开了自己拉着的对方的手。对方转过身来,向伯爵前进了一步,却发现伯爵完全没有看向自己,只是抬头看着头顶被巨龙捅破的窟窿。黑衣侍者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
一个身影紧接着龙从废墟中跳了出来,黑衣侍者仗剑以惊人的跳跃力直接攀上掠地低飞的龙的背,迅速站稳后,用剑刃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觉醒吧!圣剑GRAM。”黑衣侍者说。
剑身吸食了黑衣侍者所供奉的血,渐渐转醒,吞吐着闪耀的光芒。
圣剑觉醒,黑衣侍者在龙背上快速奔跑。一剑一剑,撕破龙身上还未成熟的鳞甲。龙怒吼着剧烈扭动巨大的躯体,想把那只讨厌的虫子甩下去,可无奈黑衣侍者紧紧地攀在那里,用剑刃不断地刺激着龙的神经。巨龙扑动巨大的翅膀,带着狂乱的风暴直奔高天,在三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中翻腾。
在高天中,龙不知何时突然地停止了挣扎,双翅全展,平静地悬停在了云海之上。
月光平等地分配到每一片云天,溢出一片如此的宁静祥和。可现在黑衣侍者没有时间去欣赏如此美景,黑衣侍者正一步一步地挪向龙颈的位置,像大多数生物一样,龙的那里也分布着密集的神经束,还有生命活动的基础调节器——脑干。只有摧毁那里,才能在龙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杀了它,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已经很接近了,龙还是没有任何动作。黑衣侍者明白在高空严寒和缺氧的情况下,再加上自己献祭后的身体条件,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所以,赌一下,黑衣侍者在龙背上奔跑起来,高高跃起,想借着惯性准备一举贯穿龙的后颈。
巨龙仍然毫无动作,像是死了一般。可是,就在黑衣侍者到达最高处时,一根巨大的尾刺却毫无征兆地从黑衣侍者的背后贯穿了她的身体,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喷涌而出,化作一场血腥的天象。
……
地面。
伯爵看着天空中掉下一具他无比熟悉的尸体,再看着这场飘零的血雨,看着高天中翻腾的龙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具尸体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碎裂成好几瓣。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一直默默无闻地陪在伯爵身边的黑衣侍者,其实是一个女性。因为在外人面前一直沉默寡言,一直毫无表情,一直都是一身男侍者服,一直是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就像是伯爵的影子,以至于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她的性别。因为伯爵大人除了死去的夫人和公主殿下之外,不需要身边有别的多余的女性,所以她一直扮演着伯爵大人身边的一个男性侍者的角色,一直隐瞒着她内心深处那份不可告人的感情。她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他了,喜欢他帅气的外表,喜欢他坚定的眼神,喜欢他那一成不变的冰冷的外表层层包裹下温柔的内心。可她一直告诉自己,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的。可是有一段时间,他忽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消失得那么突然。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没有他,于是她像疯了一样地到处寻找他的身影。可等到她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一个漂亮的女人躺在他怀里,她还看到了他笑得那么开心。那是他在她面前从没有露过的表情。所以,她一直没去打扰他,也没和家族汇报他的行踪。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她第一次看到他哭得那么悲伤,像一个小孩。而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女儿。而那个女儿,就是现在的芍药。
可就是这样的她,在最后也没和伯爵说上最后一句话。她在空中下落的途中,就已经因为内脏破碎和失血过多抱着那份还未表达的真心死去了。
“柔之……”伯爵轻声说。
狂风再次降临,龙从高天追着尸体降下。它的心中早已失去理智和感情,只剩下复仇的本能。那个纯良的人类男孩,早就被他们亲手封印在龙意识的最深处。
……
而远处,维尔子爵躲在暗处轻声低语着什么,摇了摇头,转身没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