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吃完饭,铃铛儿和王妈把碗碟都拿下去,本来这只是王妈的活,铃铛儿见她辛苦,也时常帮帮她。
徐原今日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先去书房看会书,而是直接向房间走去。苏珺低头做着刺绣,眉目如画,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徐原开门的声音惊扰到她,她抬头看向徐原:“相公,今日不去书房看书吗?”徐原拉过一条椅子过来,坐到苏珺面前,“夫人,我想与你谈谈。”他面色平静,看向苏珺的眼睛,这个小姑娘没有像往常一样羞涩地低下头去,她和徐原相视,略有所思。
“旁话我也不提,夫人,我知道你是因为婚约而嫁过来,或许不仅仅是婚约,还有李家为了恶心你们苏家,使了些手段,害得你嫁给我。”苏珺连忙道:“相公千万别这么说,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嫁给相公是我自己的决定,相公虽然痴些呆些但是我相信相公会待我好的。”“我会待你好的,你相信我。我跟你说,我曾经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就是说偶尔会害怕一些未知的危险,想要消除这个,就得撅着屁股拼命地往上赶...”徐原有些前世的感慨,但发现这些实在是不好与苏珺讲,顿了顿又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我会把你当做我最亲的人来看待。”
徐原深深地看了苏珺一眼,他决定接纳这个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她是那么温婉柔弱。前世他没有结婚,有过几次感情的经历,大多因为他的原因不了了之,或者成了他在商场上的好友,或者便遁入人海再也没有联系过。他的感情生活,是极度空虚的。
这几日,苏珺有感觉,虽然徐原名义上是他的丈夫,但是她知道他还没有接纳她,他所行之事都符合规矩二字,不逾越不干预,就好像坐在那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事情发生。就算是天然居受到追捧,就算是那个趾高气扬的宋掌柜低头,他都只是不悲不喜,仿佛是理所当然与己无关的事。他就算开玩笑的时候,眼神都是平静的。苏珺看着徐原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有几丝渴切、期盼,他身子略向前倾,有些像一个在迫切寻求关心的人,他把这些脆弱的样子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心底,因为他一直是做为一个给他人提供安全感的存在。
苏珺认真地点了点头,眼前这个人就是她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徐原慢慢地起身,然后抱住苏珺,水绿的长裙微微起了一阵波澜。苏珺靠在徐原的身上,拨弄着他的衣角。
“相公可还想再去考功名吗?我们家现在也有了些积蓄,相公念书考试的钱我们不差,我们再打点些官员,依照相公的文采定然是不在话下。”“我不在乎那些什么功名,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有人在给我下绊子,但终究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就从他只敢背后与我为难来看,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人。我们开开心心地经营我们的天然居,我再卖点讨人喜的故事,足够我们富足地过上这一生了。”“相公难道就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吗?读书人不都是满口家国天下,为君分忧,为民请命吗?”“休要调笑你家相公,找打不成。”“嘻嘻,相公我可不敢啊。”
徐原眼光盯着窗外的幽暗,意味深沉。“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你娘吧,她应该很想你。”苏珺点了点头:“恩,我娘和小弟肯定特别想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家里待我最好的就是我娘和我小弟了,不过小弟还是个小孩子,需要我去哄他。他读书很辛苦,爹爹每天都板着脸逼他读书,他常常来找我诉苦。”说着,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徐原,见他面色如常。徐原一笑,“没关系的,你接着说。”“我小弟他读书不好,以后相公还得要教教他呢。”徐原一笑,“你要是想他,过些日子可以接他到家里来住几天。”
这一夜他们讲了很多的闲话,苏珺小时候的趣事,关于她的爹娘的小事,还有苏府的纨绔子弟,她说话的时候睫毛一颤一颤的,甚是动人。徐原讲得多是近几日的事,他说原本只是想逗乐铃铛儿的西游释厄传却成了千里马,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徐原说道:“其实那些掌柜的都还是低估通俗文学的魅力,这个时代里有压力大的人需要它来解压,他们有的厌倦了青楼的丝竹,反而需要这些不寻常的东西。还有广大的大众,他们听不起曲,品不了茶,玩不了山水,他们才是西游最大的受众。”每当徐原讲起这些事的时候,他身上自然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度。苏珺道:“相公总有这些新奇的点子,很厉害呢。而且相公这时候说话的样子,就跟那些大人物一样。”徐原哈哈一笑:“那些大人物不过也是借助了外物才显得不同,不然拔了衣服,该有的零件大家都有。不过,比起西游的故事,我更在意的是我们的天然居哦。”徐原捡了桌上的一块糕点吃,道:“珺,你这糕点怎么做的真是好吃。”苏珺道:“这是我娘教给我的手艺,我学了好久呢。”
晚上徐原如往常一样抱着苏珺睡觉,只不过这次他抱了个真真切切,他先是搭在苏珺的腰上,苏珺与他相面而睡。今晚两个人睡得特别的安心,特别的舒服,都纷纷找到了归属的感觉。
隔天一早,徐原照例起个早。他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苏珺的身下抽出,生怕吵醒了她。她美目闭着,虽然不施粉黛,但是这种清新的感觉却更加吸引人,苏珺的睡姿十分整洁,双手自然地搭着,双腿微微有些弯着。徐原掀开被子,坐在床边,蹑手蹑脚地穿起了汗衫鞋袜。如今他已学会了如何穿衣,不似初来那天还要苏珺帮他。这几天刚开始铃铛儿为他穿衣,他学会了以后,总觉着别人帮自己穿衣总是怪怪的,便自己动手了,还惹来铃铛儿好大的白眼。
徐原和在烧水的铃铛儿问了个早,他便自顾自地打起了拳。徐原打的拳法叫做八极,后世有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的说法,他前世习的是八极,但对太极也略有涉猎。八极刚猛,适合年轻人打熬筋骨,这个身体太过虚弱,徐原养了好些日子才渐渐有了好转。要知道这身体的前主人,可是能为了读书,只啃白菜馒头的书生。
这几天吃的肉食倒是挺多,周朝人不会烹饪猪肉,倒是便宜了徐原一家。烹饪猪肉的活,徐原都是自己动手,不假王妈之手,实在是这里面干系太大。虽然王妈不会烹饪,但是她尝过徐原做的猪肉,算是她吃过最好的美味了。她在肉贩手里买下便宜的猪肉,没有理会周围人怪异的眼神,反而有几分优越感。几个大妈斤斤计较地算着又贵了的牛羊肉,合算着要不要买上一点。现在也有攥着钱来买猪肉的,他们平常买肉都猪肉的,多是贫穷的人家,偶然想要点油水只能买些猪肉。这时似有意无意,那个还在议价的大妈买了小小一块的牛肉,高傲看了一眼猪肉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旁边有些熟的人在谈:“哎呀,我家大郎念这牛肉可久了,今个回去让他解解馋。”
王妈斜瞥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