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啊?”刘恒觉得很头疼,“我现在明明已经是王了,怎么又搞出什么‘余为天王’来啊,难道我要做王中王,火腿肠?”
“主上,您不要想太多了,这个所谓的‘天王’,跟火腿肠一点关系都没有。”占卜的人说,“天王者,天子也,说明您很快就会变成皇帝了。”
“真的是这个意思吗?”刘恒想了想,觉得自己再这样纠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决定派出使者,即刻赶往京师,去询问一下大臣们的真实意向——假如大臣们是真心拥立他为帝,那他到时候再去登基也不迟;假如大臣们意图谋反,他现在镇守代国,手中兵力足可一拼,暂时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这个方案两头兼顾,对,就这样做!
于是,刘恒派遣薄太后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薄昭,紧急出使京师,去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
薄昭去到那里之后,受到了大臣们的热烈欢迎。他们向薄昭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表明了他们的诚意,希望代王能够及早登基,以免国家无主,引发动荡。薄昭确认了他们的诚意之后,不敢怠慢,赶紧又跑回代国,对刘恒说:“主上,您不必再顾虑什么了,朝中大臣们是真心拥立您为皇帝,您现在只要即刻启程,安安稳稳地坐到龙椅上去就行了。”
刘恒闻言大笑,对宋昌说:“宋中尉,事情果然如你所料想的那样啊!哈哈,我要当皇帝啦!”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宋昌毕恭毕敬地说,“陛下众望所归,皇位本来就应该是您的,微臣宋昌,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来,和宋昌一起山呼万岁,刘恒乐得合不拢嘴,说:“诸位爱卿,平身,速速平身!”
不久之后,刘恒从代国出发,经过漫长的旅途,终于抵达长安,正式登基,时年二十三,是为汉文帝。
刘恒,他是一个好皇帝。接下来,一段荣耀的历史,“文景之治”,将会由他亲手开创。
(第二章)窦漪房
文帝登基之后不久,就立他的长子刘启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汉景帝。
太子立了,当然还要再立一个皇后,很快,太子的母亲,窦氏,就成为了文帝的皇后。
无论是在《史记》,还是在《汉书》里面,都没有记载这位窦皇后的名字。后世传说窦皇后名叫窦漪房,我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不错,挺好听的,那就姑且称她为窦漪房吧。
窦漪房小时候,她被选入后宫之中,当时正逢吕后执政,有一天,吕后决定挑选一部分宫女,来赏赐给刘氏诸王。窦漪房也被选入其中。
窦漪房家住清河县,那里距离赵国都城邯郸比较近,她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嫁给赵王比较好,这样就能靠近亲人,凡事也有个照应。所以,她就对管事的太监说:“先生,麻烦你把我分配给赵王,谢谢。”
太监当时点头答应了,可是等到分配名单出来之后,窦漪房惊讶地发现,她要去的地方竟不是赵国,而是代国。她有些不可置信,就去找到那个太监,问:“你怎么把我分配到代国去啦?”
太监挠挠头,说:“不好意思,我忘了。”
“忘了?不会吧!”窦漪房一下子傻眼了,“大哥,麻烦你有点儿敬业精神行不行啊?难道你就不会仔细核对一下吗?”
“我核对了啊,可还是忘了。”太监说。
“有没有搞错啊……”窦漪房觉得很头疼,问,“大哥,还能改过来吗?”
太监摇头:“这种事,定下来就不能再改了。”
窦漪房一时想不开,就蹲在地上,哭了。
出宫那天,窦漪房再次痛哭流涕,她死死地抱住皇宫的柱子,不肯放手。同行的人劝了她很久,她还是没听进去,最后别人没办法,只好生拉硬拽,把她塞进了前往代国的马车。
一路上,窦漪房哭哭啼啼,嘴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话:“唉,人生就像茶几啊!”“上面摆满了杯具啊!”“神啊,快来救救我吧!”“爹啊,妈啊,为什么女儿的命这么苦哇……”
窦漪房从京师一直哭到代国,和她同行的四个女人一直在安慰她,劝她想开一点,反正嫁到哪儿去都一样,只要男人疼她就行了。她听了她们的安慰,心情觉得好了一些,但泪水还是在眼眶里打转,眼睛红红的。
等到她和其余四个女人下车之后,代王刘恒在第一时间召见了她们。他往她们身上扫视了几眼,然后很快下了决定:“你,洗衣。”“你,做饭。”“你,冲厕所。”“你,刷马桶。”“至于你嘛……”
刘恒指着窦漪房,说:“今晚跟我洞房吧。”
这下子,窦漪房笑了,其余四个女人全哭了:“大王,不要啊!”“大王,我是卖身不卖艺的啊,你就让我从了你吧!”“大王,你不喜欢我哪一点,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大王,我是如假包换的处女,我没有做过手术,我的膜是真的啊……”
可惜啊,刘恒不喜欢她们,所以,说啥都没用。
那天晚上,刘恒宠幸了窦漪房,从此以后,夫妻俩过着幸福的生活。
很快,刘恒和窦漪房的爱情结晶就诞生了——是个女儿,被取名为刘嫖。
刘嫖这个名字,我们现代人看起来,可能会联想起某些不光彩的特种行业,但实际上,在古代汉语里面,“嫖”字并不含有那层意思。就像曹操的“操”,蒋干的“干”一样,我们现代人用来骂人,但在古代却可以用来夸人,意思是说一个人操行好,有才干,算得上是褒义词。假如你能穿越到过去,甚至可以发出这样的问候:“嫖,你妈好吗?”“操,你妹好吗?”“干,你姐好吗?”
当然,这种问候方式,古代人听起来可能觉得没什么,现代人听起来感觉可就不同了,所以我奉劝各位不要轻易尝试,以免被人拿着菜刀追杀几条街,到时候闹出人命可别怪我。
刘嫖出生之后,夫妻俩再接再厉,很快又生下了儿子刘启。这位同学将会和他父亲一起开创“文景之治”的丰功伟业,在这里顺便提一下。
在窦漪房嫁给代王刘恒之前,刘恒就已经有了一个王后。史书里并没有记载这位王后的姓名和生卒年,我们只知道,她在代王登基之前,就已经死了。而她跟代王所生的四个儿子,在代王登基三个月后,也一个接一个地病死了。
史书里关于这段故事的记载非常简略,完全是一笔带过,也没有写出什么起因经过,就直接给人看到了这个结果。虽然,史书里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几个人是被窦漪房谋害的,但是,当我看到这一段记载的时候,还是不免心中起疑:真的只是病死,而不是其他原因,比如说宫廷斗争之类的?
也许代王后之死真的是意外,但是,她的那四个儿子,死的就太蹊跷了。刘恒在公元前180年9月登基,到了12月,他和代王后所生的四个儿子,就全部病死了。到了第二年1月,他和窦漪房所生的长子,刘启,就被立为了太子——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吗?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死掉了四个儿子,什么病这么厉害?小儿麻痹,老年痴呆,还是更年期综合症?而且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刘恒登基之后,立太子之前,这个短短的时间内,全部病死,事情真会有这么凑巧吗?这概率也未免太小了吧?我可不可以怀疑,是窦漪房贪慕权势,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所以才下毒谋害了代王后的四个儿子呢?
当然,以上这段文字,仅仅是我个人的猜测,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这种猜测,我自己也不能肯定这个猜测的真实性——仅仅是猜测而已。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窦漪房的长子刘启被立为太子之后,又过了两个月,她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皇后。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有一个人名叫窦广国,是个穷人,他听说汉文帝最近册封了一位皇后,姓窦,不由心中一动:我有个姐姐,小时候,她被选入宫中,而我不能跟她一起进去,姐弟俩因此而失散。会不会,这位新任的窦皇后,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呢?
经过多方打探,窦广国终于确定,窦皇后就是他的姐姐。他觉得很激动,赶紧给窦皇后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就是她的弟弟。窦皇后看到信之后,她也觉得很激动,马上就去找到汉文帝,说:“老公,我有个弟弟,小时候与我在民间失散,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念他。我刚才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人自称是我的弟弟,根据他的描述,我感觉很符合。所以,我想把他召进宫里来,确认一下,可以吗?”
文帝说:“姐弟相认?这很好啊!你把他的地址给我,我马上就派人把他接过来!”
很快,窦广国就被召进宫内了。由于时隔多年,再加上窦广国的身材样貌发生了很大变化,所以,窦皇后见到窦广国之后,并不敢贸然相认,而是先问道:“你小时候家住哪里,有何街坊邻居?”
窦广国回忆说,他小时候住在某地,邻居某甲,某乙,等等。
窦皇后听了,脸上闪现出一丝喜悦的神情,又问道:“你说你是我弟弟,那我问你,我跟你分离的时候,情形是怎么样的?”
窦广国说:“姐姐当年被选入后宫,我无法跟随,结果,你只能无奈跟我诀别,帮我洗了最后一次澡,喂我吃了最后一顿饭,最后,才挥泪而去。”
“对,太对了!”窦皇后喜极而泣,紧紧抱住窦广国,说,“广国,你真的是广国!姐姐跟你失散这么多年了,本以为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皇天有眼,让我们姐弟俩在此重逢!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想你想得好辛苦……”
窦广国也潸然泪下,说:“姐姐,我想你也想得好辛苦,找你也找得好辛苦!我四五岁的时候,就流落在外,被人贩子卖作奴隶,转了十几手,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还差点把命都给丢了。姐姐,若不是我今天终于找到了你,这苦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
“广国,你受苦了,是姐姐对不起你!从今天开始,姐姐要好好补偿你,你再也不用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再也不用被人欺负了!”窦皇后擦擦眼泪,动情地说。
姐弟相认之后,窦皇后给窦广国赏赐了一大批金银珠宝,又在长安给他买了一套房子,让他在皇宫附近住下来了。另外,窦皇后还有一个哥哥,名叫窦长君。窦皇后与窦广国相认之后,为增进他们的兄弟感情,就安排兄弟俩住到了一起。
窦皇后这边认亲认得很高兴,但在另一边,却有人逐渐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们都是高帝时期的老臣,比如说左丞相陈平,右丞相周勃,以及太尉灌婴等。
有一天,这些老臣们聚集到一起,商量说:“皇后的这两个兄弟,都出身寒微,如今突然咸鱼大翻身,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如此巨大的身份落差,恐怕他们一时之间适应不了。万一他们得意忘形,从此骄纵狂横,仗势欺人,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会成为吕氏家族第二。外戚势力实在太可怕了,我们不得不防,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死在他们手上。所以,我们应该找一些道德高尚的长者,来与他们同住,希望他们平时能耳濡目染,懂得一些做人的道理,不要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这样,我们就安心了。”
众人商议完毕,于是分头行动,各自找了一些合适的人选,安排他们住进了窦氏兄弟家中。
事实证明,大臣们的做法是正确的。窦氏兄弟受到了那些长者们的影响,逐渐成长为了翩翩君子,虽然他们身份尊贵,却很少仗势欺人,大臣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谢天谢地,总算是不会出现第二个吕氏家族了。
话说,汉文帝登基之后,实施宽和的政策,减轻赋税,提高福利,老百姓从中受益很大,国民财富得以迅速增长。除此之外,他还继承了刘邦和吕后的执政理念,进一步废除了一些严酷的法令,比如说,满门抄斩。
连坐,这在古代律法中,是一种常见的条文。一个人若是犯了什么大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三族,甚至诛九族,都是不稀奇的。最惨的是明代的方孝孺,被灭了十族,连他的学生和朋友也未能幸免。很显然,这种连坐制度,是残忍的、毫无人道的。
文帝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因此,在上任伊始,他就下了一道诏书,内容是这样的:法律,是为了维护正义而存在的,我们不能打着正义的旗号,来做一些邪恶的事。本来嘛,做好事就该受奖赏,犯了罪就该受刑罚,这是天经地义的,无可置疑的。可是,当前的某些法律,却非常严酷,规定一个人要是犯了罪,他的父母妻子也要一起受罚,这岂不是冤枉好人了吗?毫无疑问,这种法律已经背离了正义的原则,怎么可以这样呢?所以,我决定废除这种连坐制度,从今日起,不得再出现满门抄斩之行为,钦此!
必须承认,文帝是个好皇帝,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千万别忘了,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既然是人,就难免会生气,会怨恨,会头脑发昏,会做出一些不靠谱的事。
比如说,有一次,有个人偷了高帝庙里的一个玉环,文帝得知消息后,觉得很生气,就把这个人移交司法部门,要治他的罪。当时负责这件案子的官员,名叫张释之,他根据当时的法律,决定判处此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文帝本意是想诛杀此人三族,以解心头之恨,没想到张释之却只判了个死刑,他心中的火气顿时愈发旺盛了,马上把张释之给叫来,怒气冲冲地说:“操他娘的,那个狗东西,竟敢连高帝庙的东西也敢偷,我身为高帝之子,怎么能忍受这种耻辱!还有你,姓张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把那个犯人交给你,是想让你治他重罪,宰了他全家,诛了他三族,你倒好,反而给我来个从轻发落,竟然只要杀他的头就算了!你你你,你简直就是榆木脑袋,一点都不开窍,真是气傻我也,气傻我也!”
张释之看着暴跳如雷的文帝,心平气和地说:“皇上,您把那个犯人交给我,不就是想让我依法办事吗?法律规定,但凡偷盗宗庙器物的,一律砍头,我依法办事,有何不妥?”
张释之不说还好,一说,文帝变得更生气了:“你脑残呀你,法律是法律,实际是实际,一切要以实际为主,你懂不懂?假如实际需要用到法律,就用;假如实际用不到法律,就不用。你明白吗?”
“哦,皇上,我明白了。您是意思是说,需要的时候,就与国际接轨,不需要的时候,就考虑中国国情,是这样吗?”张释之问。
“对对对,就是这样!”文帝拼命点头,说,“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要从实际利益出发,不要拘泥于法律条文的约束,只有这样,才能混得好,混得爽!”
张释之闻言,马上把官帽摘了下来,非常严肃地说:“皇上,臣以为,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既然制定了法律,就必须依法办事,不然的话,法律的威严何在,公信力何存?皇上,您为了图一时之快,为了让自己觉得爽,就想置法律于罔顾,随心所欲办事,臣以为万万不可。皇上,臣知道您生性孝顺,不想让高帝庙受到侵犯,您的出发点是很好的,但是,您的做法是错误的。一个玉环,相对于整个宗庙而言,只不过是万分之一而已,偷了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判处他死刑,已经足够了,怎么可以因为一时之愤,就诛了他的三族呢?您难道不觉得,这样是量刑过重吗?假如以此为标准,那么,倘若有人挖了几勺高帝陵的泥土,您又该如何治罪呢?难道也要诛三族吗?”
“这个嘛……”文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请皇上三思。”
文帝逐渐冷静了一些,说:“张爱卿,你不要这么冲动,先把官帽给戴上了再说嘛!咱们有话慢慢谈!”
“皇上,请问‘慢慢’是多久?”张释之依旧手捧官帽,不肯戴到头上去。
“怕了你啦!”文帝说,“我现在马上就去跟我老妈商量,问问她的意见,过半个时辰再答复你,这总行了吧?”
“微臣恭候皇上。”
文帝找到薄太后,把事情的原委都跟薄太后说了,问:“老妈,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薄太后反问:“你觉得呢?”
文帝想了想,说:“我觉得张释之说的话有些道理,可是我心里又有些愤愤不平,觉得死刑太轻了,非得诛三族才能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