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中央要员的一句话,竟成了郑天佑犯错误的根据之一。杭东辉也落井下石,把这次没争取到中央财政拨款的过错一咕脑儿地扣到了他的头上,而且以后遇到重大事件需要拍板时,他再也不让他插手,连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也没有,就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这一县之长几乎就成了傀儡,成了摆设。为此,郑天佑对杭东辉恨之入骨。
有关杭东辉和张岚之间的私情,郑天佑最初听到时,他一笑了之,认为这纯粹是谣言。他虽然对杭东辉颇有微词,但对他的清廉以及不近女色,却是打心眼里感到敬佩的。但这样的传说听得多了,他也就不觉留意起来。通过仔细观察后,他竟意外地发现这些传说原来都是真的,杭东辉和张岚确实关系暧昧。
无毒不丈夫,他决定利用这件风流韵事将杭东辉搞臭扳倒,赶走,以解这些日子以来的屈辱与窝囊。
机会终于来了,通过几次跟踪,他渐渐地摸索到了杭东辉与张岚幽会的规律。礼拜二或礼拜四晚上,杭东辉无论如何都要上张岚房里。在周日这天,他在家里召来了几位受过他提拔且都看不惯杭东辉大事独揽的部下商量对策,决定在礼拜二这天晚上动手,将杭东辉和张岚堵在床上,一网打尽。
也是活该杭东辉倒霉,这天果然不出郑天佑所料,一到晚上,他便钻进张岚房里,没说上几句话,便与她熄灯上床颠鸾倒凤起来,而且由于疏忽,竟忘了关上保险。
守候在其他房间的郑天佑等人立即一涌而出,强行撞开了房门,把杭东辉和张岚赤条条地抓了个正着。
当拉亮电灯,郑天佑带人走进屋来,当闪光灯对准床上闪个不停,杭东辉知道自己的一切在此刻算是完了。但他还是强自镇静,旁若无人地下床拿衣服穿了起来。
“你也赶快穿上衣服,起来!”郑天佑指了一下诚恐诚惶地缩成一团的张岚。
在生活的激流中虽已经受过许多曲折、坎坷与跌宕,但像今晚这样偷情被人一丝不挂地堵在床上却是第一次。最初的一刹那,张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几乎昏死过去。她真希望这是在做梦,一切都没有发生。但郑天佑铁青着的脸以及其他人幸灾乐祸的冷笑以及虽强装若无其事却哆嗦着双手几次扣不上纽子的杭东辉,张岚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真恨不得地上裂条缝能让她钻下去,以避开这令人羞耻难堪的场面。
“你回去吧!”郑天佑朝已穿上衣服的杭东辉命令似的挥了一下大手,“回去后好好想想,想想你自己的行为还够不够一个共产党员的资格!够不够一个县委书记的资格!”
杭东辉此时已完全失去了精神支柱,他不敢去反驳与面对郑天佑,只是连忙拔腿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一是非之地。
“张岚,今天这事,我们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利用职权强迫你的,希望你能起来揭发他,控告他。”郑天佑面对失神落魄的张岚坐下,软硬兼施地说:“也许你还蒙在鼓里,其实他和你之间的关系,人家早已议论纷纷,我也耳闻目睹不少。今晚你们将在一起,我们是料到了的。本不想这样做,因为这样做将伤害到你,但又迫于无奈。你也知道老杭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没有真凭实据,也许还会被他反咬一口。现在,只要你写份材料证明,说清楚他是强迫你这一事实,这事以后就不会再跟你有关系,我们会考虑保护你的名誉,不对外公开你的名字。当然,如果你不协助组织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那后果是严重的,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不是没有可能,你要清楚,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同时不可避免地你的名誉将受到很大损害,你想想,如果你不揭发他,人家就以为你这是心甘情愿受他的玩弄,那么这种行为就称为通奸。一个未婚姑娘与有妇之夫通奸,我不说你也知道,这社会舆论就会谴责你,你的一生就会因此而不可安生。如果你起来勇敢地控告他,性质就会不一样,这样你就变成了受害者,人家就会同情你。”
这时,张岚已逐渐冷静下来,从郑天佑的话中她知道他们的矛头是对准杭东辉来的,而且早已蓄谋已久。虽然这事起先杭东辉确实违背了她的意志是强迫她的,去控告他不会是捏造事实,但她不想也不忍去控告他,这一方面是由于他是萧丽的丈夫,一方面是由于后来发生这些事是她自愿的,更主要的是她不想被郑天佑等人利用去攻击杭东辉。
看清了郑天佑等人的企图后,张岚任凭他们如何威胁、劝说,始终保持着缄默不理他们。
杭东辉和张岚通奸在县府招待所被捉的消息,很快便在第二天传遍了丹象县的街头巷尾,而且很快被捅到了甬城市委,不几天,省委那边也听到这消息。杭东辉已无法正常工作,在市委工作组未到之前,他也没与萧丽告别,索性告假去看望父母,便离开了丹象县,也离开了甬城。郑天佑等人并没因此而罢休,他们仍不断地找张岚谈话,逼迫她写材料控告杭东辉。
“张岚,今天找你来,是想单独跟你谈谈,你是否有什么不便对其他人说的话,要对我说。”
这天一上班,郑天佑就打电话将张岚叫到办公室谈话。
“我们都是从海港公社出来的,对于你如今的处境我感到很难过,同时也感到难辞其咎,我没有带好你。你如有需要我帮忙的,不妨说出来,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做记录,一切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自从在县府招待所偷情被抓后,这些日子以来,张岚真想一死了之,但她又不想火上浇油,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她只是终日以泪洗脸,面对那些人的劝说、逼迫,她像哑巴那样保持沉默,她怕万一说漏嘴,又给那些人抓住什么把柄。
“郑县长,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期望。”这会儿见郑天佑说的那么诚恳,又见屋里没外人,张岚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亲人一样,不禁热泪盈眶,哽咽着说:“我知道我有今天,离不开你的关怀和培养。这么多年来,我是在你的呵护之下,一步步地走过来的,现在我犯了错误,我知道性质是严重的,但郑县长,我还是希望你能念在我曾是你老部下的分上,帮我一下。”
张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郑天佑一手策划的,她恳求他给予帮助无疑是与虎谋皮。是的,她是他的老部下,都是从海港公社出来的,而且当时彼此精诚团结,相处得十分愉快,但事过境迁,政治是残酷的,在政治面前,那些友谊亲情可以说微不足道。
“我是想帮你的,如果不是考虑到我们曾一起在海港工作过,早就将你交给有关部门了。可是,你也要理解我,如果要替你说话,我起码该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前几天你一直沉默不语,这是不行的。”
自出事后,张岚一直在惶恐中思索该如何面对,这几天她已暗暗决定,准备牺牲自己,不把丝毫责任推给杭东辉。这不是杭东辉在她的心目中有多大的位置,而是她想为萧丽保持一个完整的家,以便减轻她心中的不安和悔恨。
她知道由于自己的背叛,给萧丽带去了永远难以消除的污点,让她抬不起头来,她不想为了保全自己再给萧丽带去伤害,因为她清楚,如果她不主动承担责任而去控告,那么杭东辉无疑将会判刑。
“郑县长,我不仅对不起你,同时也对不起萧丽姐,给无辜的她带去了伤害,这是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我和杭书记这件事,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诱了他,腐蚀了他,连累了他。”
张岚已明白在与杭东辉偷情这件事上,自己不可能永远保持得了沉默,同时也清楚沉默挽救不了杭东辉,唯有将过错一咕脑儿地搅往自己身上,才还有一丝希望让杭东辉保住县委书记这一位子,不至于受到法律的制裁,最多受个纪律处分。但想到自己承担全部责任后,组织上不知将如何处置她,她又不禁声泪俱下。
“这怎么是你的错,怎么是你腐蚀了他呢?要知道他是县委书记,是上级领导,在那些时候,他一定要挟过你,胁迫过你。”郑天佑忙因势利导,企图将张岚的思路引往他所需的话题上去,“你不用替他遮盖,替他隐瞒,你应该大胆揭发。”
“没有,郑县长,我已说过了,一切错误都是我犯的,如果组织上要处理,我决无怨言,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此刻,张岚的头脑十分清醒,她没给郑天佑丝毫可乘之机。
“张岚,你太年轻了,也太幼稚了,你知道自己现在所说的这些话的后果有多严重吗?张岚,我再一次劝你,要三思而后行,想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再做决定。我告诉你,你还是有前途的,不要以为今天犯了一次错就完了,就灰心了。只要向组织说清楚这一切都是杭东辉强迫你的,你的前途不会受到影响,只要我在丹象县,上级仍然会培养你,信任你,重用你的。”
“郑县长,杭书记是萧丽姐的丈夫,你可以不给他不给我面子,但你千万要看在萧丽姐的脸上,帮帮我们。萧丽姐和我之所以有今天,靠的是你的培养,你总不能培养了我们,到最后也在你手上亲自毁了我们吧?”
张岚不明白郑天佑为什么非要她将责任推给杭东辉,不明白郑天佑为什么如此痛恨杭东辉,萧丽是杭东辉的妻子,与郑天佑一起在海港公社工作过,而且当时互相关心,互相提携,肝胆相照,为什么现在会如此毫不顾念以往的情谊,要置昔日部下的亲人于死地呢?以后见了萧丽,他又该如何面对给予交代?
“你和萧丽都是我的老部下,政绩与能力都是有目共睹,公认的优秀,你们怎么偏偏会摊上杭东辉这个混账东西呢?”见张岚提起以往难忘的岁月,郑天佑也不免一阵激动与感慨,他似乎恨铁不成钢,痛心地长叹了一口气,“要说的我都已苦心婆口地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如果仍执迷不悟,我也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市委工作组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们会找你的,你就跟他们去说吧。”他失望地朝张岚挥了挥手。
从那以后,张岚基本上已失去了自由,如果不是戎建华听到消息,及时从深圳赶来,她也许会被他们折磨得精神崩溃,成为疯子。
戎建华在内心里一直对张岚抱有负疚,她的第一次是被他拿走的,而且还是在情窦初开时。如果不是他那么早地占有她,给她以性的启蒙,性的刺激,她也许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下场。自从他在深圳出任许氏集团旗下的总经理后,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娶她,但张岚对他的情欲,却始终逆来顺受给予满足,无论何时何地。对此,戎建华除了感激,心里有的却是歉意与自责。
张岚与杭东辉的桃色事件,戎建华不认为张岚这是背叛他,也不认为这是张岚堕落。身在中国最开放的沿海城市,他对这些事早已见怪不怪,认为这纯粹是生理上的需要,纯粹是个人行为,他对丹象县个别领导采用捉奸这样卑鄙的不文明的手段去对待杭东辉与张岚感到愤慨。
见到戎建华的一刹那,张岚感到无地自容,但同时也感到安慰。她已没有什么知心人,原先大姐般的萧丽对她肯定已恨之入骨,再也不会同情她,理睬她,唯有戎建华现在是她最亲近的人,但她已对不起他,背着他做出了这样下流的事,他一定也不会理睬她不会再给予她抚慰了。想到这,她不禁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张岚,你别哭,也不用再伤心了。人生在世,谁能保证得了一辈子没有过错,没有挫折?没有坎坷?没有不幸?要紧的是能跌倒爬起正视自己。”张岚如今的不幸遭遇不禁使戎建华想起了当初自己在部队遇到的打击,他深表同情,“你的情况我都已知道,你不要被人利用,也不必去在乎什么政治生命,什么公职,以我说,你呆在丹象县已没有意思,干脆辞职去我公司吧,北京办事处那边正需要人,这次你就可以跟我走。”
戎建华的这番话无疑就像春风细雨滋润与温暖了张岚的那颗倍感凄凉无助且伤痕累累的心,她情不自禁地扑进戎建华的怀里,无限悔恨地说:“建华哥,我对不起你……”
“不,张岚,你不要那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不用自责,相反,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保护你。以后我们同在一个公司,我会好好地照顾你,帮助你,再也不会让人家欺侮你。”戎建华深情地拥抱着张岚,情真意切地说。
碍于戎建华的身份与背景,郑天佑他们虽心有不甘,但已不敢为难张岚,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决定该给张岚作何种处理,张岚自己已主动将辞职报告送了上去,在戎建华的过问下,张岚的辞职顺利得到批准,很快她就离开丹象县这个令她伤心痛苦但又难忘的故乡,随戎建华飞往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