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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天下巨变

公元前256年,周王郝五十九年。

周王郝崩,汉高祖生!天下巨变当然不是指的此事,虽然八百年周朝换成了四百年汉朝很重要,但这不过是一次很普通的改朝换代罢了。

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我们华夏民族经历了两次巨变,一次是此次,一次是民国。这两次巨变都反映在了我们的名字中。最初我们先祖的名字由姓·氏·名·字·号·谥号构成,如我们熟悉的《封神榜》中的姜子牙,他的名字全称为姜·吕·尚或望·子牙·飞熊·太公。此次巨变中,我们的先祖以氏代姓,虽然现在有些地方结婚还有翻看是否是同姓,但毕竟这不表现在我们的名字中了。民国那次巨变是我们所经历的,我们的名字变的只由氏·名构成了。

太史公说:“为将三世者必败!”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这也是说的当时的一个事实。周朝八百年,其分封的诸侯甚至更久与此,如秦人便曾随商汤王用兵。各诸侯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常用宗室领兵,这此岂止三十代,况于三世乎!然此之所以是事实,是因为秦亡时,其统兵将领多只在秦国领兵三世,如王氏、蒙氏等。之所以如此,此为秦昭襄王之功绩。

此前书中将秦昭襄王描写成类似傀儡似的人物,所谓四贵、三贵之流专权,真是荒唐。之所以出现此种描写,正因秦昭襄王功绩宏达,其以在位五十六年漫长而短暂的时间,改变了整个华夏文明。其使得华夏由分封制国家演化为了集权国家。

在秦国四贵中缺少了一位重要人物,即秦宣太后娘家人向寿!向寿在秦武王时期就得到重用,其本身就极具才能,又有重大功绩,加上其从小与秦昭襄王一起长大。这样的人物正该重用,但事实上他在秦昭襄王继位后便凭空消失了,虽然有伊阙之战领兵的记载。之所以如此,估计是因为他之前得罪了秦国宗室,致使其无法再得到重用吧。

在皇权时代,宗室始终是皇帝的防范对象,所以外戚、宦官、文臣、武将都能把持朝政,独独宗室很难。而在先秦,弑君之事及其平常,以致于君主不得不礼贤下士,以致于齐襄王叫了声田单的名字都得被别人指着鼻子教训。田子方可以不搭理魏太子,孟子可以公开骂魏王,颜斶可以高喊王前。所谓士贵耳,王者不贵,正是如此。

战国晚期,秦、楚两国都流传着一个相似的谣言:吕不韦将自己有身孕的姬妾献给秦庄襄王;春申君将自己有身孕的姬妾献给楚考烈王。诬蔑秦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秦国一统天下的过程中影响了许多人的利益。但为什么楚国也出现此事呢?

秦庄襄王异人立为储君的时间至迟不晚于长平之战爆发时。秦孝文王,即异人之父安国君继位三天后就薨了;秦庄襄王继位三年也薨了。即五天之内,秦国换了三王。第一天秦昭襄王死,第二天秦孝文王继位,第四天秦孝文王死,第五天秦庄襄王继位。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今人不懂改元之故,这就给人以联想的机会,即吕不韦为了尽快来回成本,果断杀掉秦孝文王,然后为了保密,即秦始皇是他儿子这一情况,又果断的杀了秦庄襄王。其证据就是《史记·吕不韦列传》中:“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但前面已经解释过:仲父、叔父、亚父之类的称呼用于非亲缘关系之人时仅仅表示承认他的功绩宏达罢了,并无什么特殊的血缘关系。个人建议此后遇到此情时一律写作仲甫、叔甫、亚甫。但是如果加上改元之事,则哪怕秦昭襄王在新年的第一天中死了,今年一年也只能用秦昭襄王的年号,除非继位者是改换血统之人。那么秦孝文王哪怕只正式当了三天诸侯,但他掌权也应该从秦昭襄王死到他自己死的一段时间中,不那么极端的估计话,秦孝文王掌权时间至少在百日以上。相比与三日就充裕很多了,很多事就来得及改变了。

而且在假设秦始皇是吕不韦之子的谣言中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即秦国当时的当权者是谁?

在描写吕不韦对他的奇货可居策略投资中,是以他讨得秦太子安国君的正妻华阳夫人欢心为最终成功的根本原因。但这恰恰不是吕不韦真正取得成功的原因!华阳夫人是什么人,尊重的说法是安国君的正妻,不尊重的说法是其不过是安国君众多姬妾中的一位。以安国君能有二十余子,在生男生女概率一样的情况下,安国君将有五十子女,而这些在吕不韦游说异人时都是活着的,要是再算上夭折的,那异人不得有百号兄弟姐妹?明朝藩王用事实证明是有这种可能的,那安国君该有多少姬妾呢?所以华阳夫人的枕边风就没那么管用了,即便真的管用,其也就在太子安国君耳边吹吹,难道还能吹到秦昭襄王耳边?

确立公子异人为储君时,秦昭襄王正得意,至少按传统描述是这样的。老妈死了、专权的四贵被驱逐了,自己当了四十年的傀儡,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难道又被太子安国君夺权了,以致于华阳夫人都可以左右国政(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当然不是!

公子异人至迟在长平之战时就因吕不韦的活动而得立为储君,从长平之战发生时的公元前260年到公子异人继位公元前250年,有整整十年时间,其中公元前258年邯郸之战后公子异人与吕不韦一同回到秦国,他们是在秦国整整待了八年。在这八年中什么不能改变?加之又不是华阳夫人主政!

所以,秦昭襄王立公子异人为储君必有深刻原因。这个原因就是吕不韦是个商人!但绝不是吕不韦钱多,其千金家产虽然对于个人来说确实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但是对秦国来说则是微不足道的,秦始皇为了收拢人心,一下子就花了三十万金就可以证明。因此吕不韦之所以得到秦国重用,是因为他能以其家庞大的商业为掩护,从事为秦国吞并天下的有利的间谍工作,包括:情报收集、贿赂六国豪臣、刺杀六国抗秦人员等。所以秦昭襄王立公子异人是与吕不韦达成的利益交换中的一项内容,因此没有公子异人,吕不韦也能达成其目的,只要他有这份实力。之所以如此猜测,依据是阏与之战时,赵奢招待了秦国间谍。《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秦建来入,赵奢善食而遣之。及湖北云梦睡虎地出土的黑夫的家书中谈到,他想要在驻地买布而向家中要钱的事。由此笔者猜测商人是经常出现在驻军附近的,因此他们有从事间谍工作的物质基础。所以在邯郸之战中,秦国完全不顾及公子异人还在赵国作人质这一情况。本书中将公子异人入赵为质的时间放在了渑池之会,其时,公子异人只有两岁。实际历史中,公子异人入赵的时间或许在此,或许在阏与之战后,其间不过相差十年。之所以如此写,除了没史料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表现秦国不重视公子异人。秦国不重视,赵国就更不可能重视,所以公子异人才会有:“秦诸庶孽孙,质于诸侯,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意。”这种描述。所以秦庄襄王自幼心情、待遇就不好,其寿命不长也很正常。而且,无论公子异人是在渑池之会或阏与之战后入质赵国的,其父当时都不是太子,甚至可能连封君都不是。

秦昭襄王的长子秦悼太子,在秦国后期历史中极其重要,他突然死后,秦国竟然为他服丧三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秦国立安国君公子柱为太子是在秦悼太子死后三年。穰侯也是在此年被赶回封地的,虽然这年秦宣太后死了。既然他如此重要,加之他死时已经四十岁了,他的长子也应该有二十岁了。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武王及在位的秦昭襄王继位时也就二十岁左右。秦昭襄王或者说秦国在秦悼太子死后补立储君时完全可以立长孙,如朱元璋例。秦国之所以要等这几年时间,完全是其内部出现了极为严重的争权问题。安国君突然被立为太子之后,至少外人是这么看的,所以吕不韦马上便抓住了机会,就如本书所描述的那样,这才得到了秦昭襄王的认可。否则公子异人在赵做人质已经很多年了,华阳夫人也是已经很多年没儿子的,为什么吕不韦那时不去做这种奇货可居的事情?因为没有利益,即使做了,华阳夫人承认公子异人是她的嫡子,公子异人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宗室罢了。

以史为鉴,并非一定要等到唐太宗说了大家才知道。大家早就知道这些了,要不在此之前的人们干嘛要记录历史呢?在唇亡齿寒这个成语的出处中就有以史为鉴的例子。

所以战国时期的人们也是会以史为鉴的。战国现在划分的标志各有不同,战国时期的人们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处于春秋时代、还是战国时代的。但是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这类国家被外姓取代,及宋国的戴氏、卫国的子南氏等都在时刻提醒着众诸侯要小心对待宗室。杀多了宗室,旁支、外姓就会趁机夺取政权!所以战国时期各国宗室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所谓战国四公子之类就是这一现实的表现。因此各国都有防范宗室的例子,如齐国田单、赵国赵奢、魏国魏无忌、韩国韩非子、楚国黄歇、燕国公孙操等。

秦国诸侯,准确的说秦武王、秦昭襄王因其父秦惠文王被杀一事,为了压制宗室、保护自身安全,他们都在重用外戚与游士。所以,宣太后娘家人向寿,才会被秦武王重用。秦昭襄王在立储君一事上与宗室大概打成了平手,按秦昭襄王的意愿确立太子,但穰侯、熊戎被赶回了封地。范雎在此条件下作为穰侯的替代品,接替了穰侯的任务:帮助秦昭襄王制衡宗室。所以长平之战及邯郸之战中秦昭襄王与白起的表现极为怪异。长平之战后,白起要求趁机进攻邯郸,秦昭襄王拒绝了。其原因以前认为是除了秦国国力不济外,就是范雎担心白起的地位超过他,所以小人坏事而已。其实恐怕也有秦昭襄王希望压制宗室的原因在内吧。在邯郸之战中,秦以五大夫王陵领兵,翻译成现代语就是秦以一个连将军称号都没混上的大校师长作为集团军司令领兵作战,去进攻一个与自己国力相差不大的一个国家的首都。那么秦国那么多将领都到哪去了?按史料中白起的说法,打邯郸的时机不对,但是白起到前线领兵至少能挽回一些不必要的损失吧。但是,白起宁可自杀也不前去,这既不符合他的宗室身份!

所以,白起之死是秦昭襄王的大胜,秦王至此完全压制了宗室力量!此后宗室虽有努力,但李斯一封上书,秦王就能马上压制宗室。到秦始皇与大臣讨论是否分封诸侯时,作为此事中重要角色的秦国宗室,竟然未能留下一言。发起讨论的、讨论的都不是秦国宗室。到秦二世立时,秦二世大杀宗室,就如杀鸡屠狗吧容易。

皇权之威一至于此,秦昭襄王之功也。国事前进一大步,秦昭襄王之功也。但这不是他的主动行为造成的结果,而是其为自保而进行的无奈抉择。本书中弑君弑君有多起成功或未成功的,但由本国宗室发起而成功的主要有秦惠文王被杀、赵武灵王被杀、燕惠王被杀三起。而我们却完全看不到对有关弑君之人的严肃的处置结果,秦惠文王那次的处置显然是不能令在位诸侯感到满意的,参与之人仅仅是贬斥边疆继续做官。但这就是当时的现实,上面举出的各国被防范宗室的宗室如果在后世,恐怕会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随意处置了。而在此时,甚至连直呼其名都会遭到大臣叱责。正如孟子所言,卿中的贵戚之卿是能在诸侯不听劝谏时随意废黜、甚至杀死他们的。而诸侯对此是毫无办法的,因为大肆杀害宗室的结果就是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看看帝国后期的宗室,他们可以说是完全无力对抗皇权的。

秦国的灭亡也与此相关。秦国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有明确记载的,其灭亡时,其国家的军队保持完整的王朝。据说蒙恬北筑长城以防匈奴,其部有三十万众;赵佗部攻伐南越,其部五十万众。《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及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淮南子·人间训》: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这两支部队在秦朝即将灭亡时,北方的王离部扭扭捏捏的来到战场,没正经做什么就投降了;南方的赵佗部甚至干脆坐观成败。这在历史上是无法解释他们这么做的原因的。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都是秦国的雇工,秦国的宗室被限制了!所以秦昭襄王能使五大夫级别的人员来指挥邯郸之战这种大型战争;所以秦始皇在讨论分封时秦国宗室未敢发声;所以秦朝灭亡时它的军队态度迟缓。所以后世在讨论此前历史时老是忘掉最重要的一支力量:宗室。汉、唐、宋、明、清多朝的宗室地位是越来越低下,所以这是我们思考它们的问题时考虑的是皇权与外戚、宦官、权臣的斗争,而几乎不怎么考虑宗室的力量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我国历史终于由封建时代进入集权时代了,而我们的姓氏中的姓终于被氏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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