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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周静波被抓,继而连累药铺被查封,这事在二姨太和二老爷那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们二人倒不担心静波的安危,只可惜了这一份偌大的家业,二姨太抱怨:“你看看外面,我刚才出去走了一圈啊,这左邻右舍的都指指点点,周家大小姐要被枪毙的消息啊,是传得满天飞,我真是没脸在这里住了。”老爷本来就心烦,这会更加心烦意乱:“现在唠唠叨叨有什么用,我是可惜这份家业啊,药铺也被封了,我们是该想想办法了。”

杏儿端着茶走过来,听到了一切,手一松,茶杯摔碎在地。姨太冲过来一把揪住杏儿的耳朵:“你这个死丫头,不长眼啊,这茶具多贵啊,你赔得起吗?”

杏儿泪水滚落:“二老爷,你们刚才说什么?小姐要被枪毙?”老爷叹气:“是啊,她为日本人做事,唉,这次是害了自己的性命,也害了我们周家啊……”姨太没心没肺地说:“要我说,她一个汉奸,死有余辜,可是还连累了我们,要是老爷还在,是要活活被她气死了。”

杏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后退几步,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小姐,小姐……”一边哭,一边冲出了周家大门。

段思琪要乔依依与周静波当面对质,她说道:“这件事关系到人命,不能轻率,既然你说的都是实情,就跟我走一趟吧。”

乔依依惊愕:“长官,你是说静波要被枪毙吗?”

段思琪避而不答:“这个你不该问。”

一辆黑色轿车载着段思琪和乔依依来到了监狱,乔依依跟在段思琪后面走了进去。

看到乔依依,周静波很开心:“依依,你来看我了。”

乔依依这时犯了难,她紧张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对周静波开口,是段思琪先开口说道:“乔小姐,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吧。”

乔依依抬起头来,看着周静波,小声说:“静波,别怪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听着乔依依的话,周静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此时,监狱外,杏儿和一个士兵正在拉扯:“求求你,长官,让我见见我们家小姐。”

士兵坚决地说:“不行,没有通行证,谁也不能见死囚犯。”

情急之下,杏儿取下手上的一个手镯,又扯下耳环,统统塞进士兵的手里:“长官,通融一下吧,我家小姐要死了,我一定要见她最后一面啊。”

士兵推开杏儿:“不行,不行,你快走吧,我不能让你进去。”

杏儿哭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求求你了,让我见见我家小姐,让我见见我家小姐……”

大牢内,乔依依还在对周静波说着:“静波,你知道我爸爸出了事之后,我心里特别憎恨汉奸,我不愿意面对他,是因为我无法接受自己的爸爸是个汉奸的事实,突然,你也成了日本间谍,我心里真的好害怕,觉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孤单过。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静波吗?”

周静波含着眼泪:“依依,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乔依依也掉下了眼泪:“静波,你知道吗?我多么想能够救你出去,我多么想我看错了,可是那个人我见过,我见过你们在一起……”

段思琪观察着周静波的表情,微微皱眉。

周静波的眼睛里透出了绝望:“依依,我不是什么日本间谍,我也不知道什么发报机的事情,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乔依依摇着头:“静波,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周静波辩解:“我没有骗你。”

乔依依止住了眼泪,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敢说你没有任何秘密隐瞒我吗?”

周静波欲言又止,沉默了。

看到静波这样,乔依依控制不住情绪,激动起来:“静波,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那么做?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死也不会相信的。”她说完痛苦地抽泣着。

这时,段思琪突然开口了:“好吧,乔小姐,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会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周静波惊讶地抬起头:“约定?依依,你们之间有约定?”段思琪对她说:“周静波,你的身份我们早就怀疑了,乔小姐是为我们做事的,你身为一个间谍,连这点敏锐性都没有吗?”

周静波看着乔依依,忽然笑起来:“原来如此!”

不等乔依依解释,周静波忽然大喊:“警卫,警卫!”看到狱警走进来,她站起来说:“我要回牢房。”说完,径直向门走去。

乔依依嘴里喃喃着:“静波……”然而双脚不听使唤,像扎了根,一动也不能动,她眼睁睁看着周静波离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从监狱出来的乔依依在门外遇见了杏儿,杏儿一看到她就冲了上去:“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做了什么?”

乔依依失魂落魄地只顾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杏儿嚷着:“我要见小姐,我要见小姐……”

乔依依拿出一个证件,递给了杏儿:“用这个,去见静波最后一面吧。”

杏儿一把抓过证件,冲向士兵。

牢房门打开,静波独自蜷缩在角落里,杏儿扑上去抱住她,大哭起来:“小姐,小姐。”

周静波看到杏儿,忙装作没事的样子安慰她:“杏儿,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故意转移话题:“唉,肚子好饿,好久没吃到你给我熬的莲子羹了,真想吃。”

杏儿赶紧打开竹篮子,端出一碗莲子羹:“小姐,我知道你一定想吃,所以给你带来了,你赶紧吃吧。”

周静波接过莲子羹,眼里满是泪花:“还是杏儿最了解我。”

杏儿抹着眼泪说:“小姐,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救你出去?”

周静波转而看着杏儿:“杏儿,你我虽是主仆,但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今天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听小姐这么说,杏儿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她摇头说:“不,小姐,我不让你死。”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开始解衣服上的纽扣,说:“小姐,赶快换衣服,你穿上我的衣服,就能离开这里了,我是个丫鬟,我死了一点都不可惜,也算报答了你,还有老爷这么多年的恩情……”

周静波一把抓住杏儿的手:“胡闹!杏儿,你冷静点,听我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怕,就算是冤枉而死,我也是光明磊落的。

你记住我的话,万一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离开周家,去找夏老师,听清楚了吗?”

杏儿哭着点头:“是,小姐!”

周静波与杏儿紧紧拥抱,这时,看守再次打开了牢房门:“时间到了,走吧。”

周静波叮嘱杏儿:“记住我的话!”杏儿死死抓住周静波的手,依依不舍:“小姐,小姐……”

陈翰云和夏志刚商议一番,二人说到段思琪盘问吴成勇的事,怀疑他和机要地图有关系,因此趁着天黑,陈翰云潜入吴成勇的办公室,在办公室内翻了个遍,别说是机要地图,连份机密文件的影子都没有,他没办法,再次找到夏志刚,一番讨论,夏志刚认为那晚乔依依在周府看到的人是故意陷害周静波,发报机也是他带去的,陈翰云同意他的观点:“没错,一定是那样,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刚进了小偷,当晚就搜出了发报机……”

杏儿插话说:“可是乔依依现在一口咬定,那个人是去取走那个发报机的。”

陈翰云又气又急:“这个糊涂的乔依依,她的供词恐怕成了最有力的证据了。”

夏志刚说道:“唯一能洗脱静波罪名的线索就是抓住那个夜闯周府的小偷,如果我没想错,他才是真正的日本间谍。”

陈翰云面露难色:“长沙城这么大,要找那个小偷谈何容易。”

夏志刚这时又想到了乔依依,依依见过那个小偷,如果找她帮忙,事情的难度就小多了,杏儿却不这么认为,她说:“夏老师,别找她了,她不会帮我们的。”

陈翰云这时另外有了主意,他提议严查码头、车站等地点,因为日本人要想把地图送出城,那么就一定会经过这些地点。找到了机要地图,也就等于救了静波。

夏志刚想了想,又犯了难:“办法是好,可我们怎么查?”

陈翰云一拍脑门,说:“我有办法,我现在就去找潘厅长。”

夏志刚同意了他的办法,说:“好,只要你有办法请得动警察厅的人帮忙,这事就成功一半了。我也集合战训团的战士配合你行动。”人商议妥当,唯恐夜长梦多,当即各自分头行动起来。

唱片机里播着邓嘉文的歌曲,潘厅长眯着眼睛,一边听,一边跟着哼唱。

这时,家仆的声音传来:“长官,我们厅长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长官,长官你不能进去啊……”

潘厅长皱起了眉头:“谁啊?”说着抬头望过去,陈翰云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开门见山:“潘厅长,情况紧急,我就有话直说了。”

潘厅长还沉浸在刚才的音乐里,微微眯着眼睛,说:“说吧,什么事?”

“我得到情报,日本特务携带机要地图今晚就要出城……”话音未落,潘厅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陈翰云接着说:“厅长,你多日来也在为调查机要地图的下落而头痛,我还听说军统那边给你施加的压力也很大,这个情报非常可靠,只要你立刻派人封锁码头、车站各个出城的通道,一定能抓捕特务,找回机要地图。”

潘厅长犹豫着:“陈参谋长,你这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我不是不信,但我就不明白,抓人的事情不归你管啊,你为什么这么上心啊。”

陈翰云掩饰道:“我……我是为了我们团长,机要地图一日查不到,团长就一日不能安身,军统的人都调查到我们驻地去了,我要替我们团长讨回清白!”

潘厅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见陈翰云如此着急,自己反倒不急了,不慌不忙地说:“哎呀,我说陈参谋长,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吴团长本人也没你这么着急吧。”

陈翰云无奈,只好来了招欲擒故纵:“潘厅长,你和我爸爸是老交情,所以我卖个人情给你,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你,如果你实在不信,那我这就去找马六,我想侦缉队应该很感兴趣。告辞了。”说着,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

潘厅长犹豫了一下,赶紧开口:“哎呀,翰云,你也算是我的晚辈,好,这个人情我就领了。我马上安排严查行动!”

正准备向外迈步的陈翰云停了下来,嘴角有了笑意,激动不已。

陈翰云带着孙小虎盯在码头上,孙小虎有一搭没一搭地对陈翰云说:“参谋长,要是被团长发现我来干这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陈翰云不理他:“少废话,有事我顶着。”孙小虎接着说:“参谋长,你喜欢那个周家小姐,对她的事这么着急,可人家好像不喜欢你啊。”

陈翰云一巴掌拍在孙小虎头上:“闭嘴!给我盯仔细了,要是跑了特务,老子一枪毙了你。”

孙小虎嬉皮笑脸:“是,是。”

这时,一艘船停靠在码头,码头上,人群涌动,准备上船。

何金文奉了潘岳霖的命令,带队行动,这会他正拦在码头上,检查船客们的行李物品。一个牧师打扮的人走过去,从容不迫地打开了行李。何金文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发现,正要放行。陈翰云忽然看见了牧师,走了过去,拦下牧师。

牧师神情慌张地说:“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陈翰云盯着牧师:“我在哪里见过你?”

牧师躲闪着眼神:“长官,认错人了吧?”

陈翰云突然记起来了,这个牧师他在夜总会见过,是夜总会的服务生,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倒成了牧师了,陈翰云越发觉得可疑,让他把行李再次打开。

陈翰云仔细检查着,看到了一本圣经,他伸手要拿,看到陈翰云的动作,牧师突然异常紧张,说:“长官,这是圣经,你也要看吗?”

陈翰云盯着牧师的表情:“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什么经老子今天都要看看!”

牧师的额头渗出汗珠,陈翰云拿起圣经,正要打开,牧师竟然拔腿就跑,孙小虎一个虎跃,把牧师扑倒在地,当场制服。

陈翰云打开圣经,圣经的书里有个凹槽,里面竟然是机要地图。

何金文惊讶不已:“他妈的特务,带走!”

周静波独自靠着墙角坐着,忽然一个牧师被推了进来,何金文指着一个女囚犯,厉声问道:“认识她吗?”

牧师看了一眼女囚犯,摇头。

何金文又指着另外一个:“她呢,认识吗?”

牧师还是摇头。

最后,何金文指着周静波:“认识她吗?看清楚点。”

牧师仔细打量着周静波,还是摇头。

周静波感到莫名其妙,心中疑惑:他是谁?为什么让他来认人?

难道……机要地图关系重大,此事非同小可,潘岳霖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审问牧师,牧师却什么都不肯交代。

潘岳霖一个眼色,一警察把烧红的滚烫的烙铁举了起来。

牧师吓得六神无主,连连点头:“我说,我说。”随后便交代了他奉命去周家放置发报机的事,并交代给他命令的是个女人,潘岳霖让他把女人的图像画出来。

另一边,陈翰云向吴成勇汇报了追回机要地图的全部经过,吴成勇大惊失色,敷衍陈翰云几句,打发他离开,便跳上吉普车,匆忙离开驻地。

密室内,英子告诉黄先生:“空降部队择日就要到了,降落地点你再次确认过吗?”

黄先生点头:“是的,长潭一带我仔细看过,比较偏僻,伞兵下来之后方便隐蔽,没有问题。”

英子叮嘱他:“这次行动非常重要,关系到细菌战的成败,绝不能有丝毫的差错。接应的人手都要找非常可靠的人,明白吗?”说着她拿起笔在地图上圈点出了长潭的位置,并在旁边写下了几个数字:

“记清楚,这是空降部队降落的时间,你必须提前做接应准备。”

黄先生接过地图,说:“是,我知道了。”

随后,英子裹了一个头巾,走出密室,嘱咐黄先生在她离开五分钟后再离开。

刚刚走出密室,英子便和穿着便装走进教堂的何金文等人迎面遇上,何金文等人直奔教堂后的密室,英子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加快脚步离开。

密室内,黄先生透过窗户,忽然看见了在天空中散开的信号弹,意识到不妙,来不及烧掉地图,将地图撕成几片,揉捏扔在了地上,和另外两个特务一起夺门而逃,正撞见前来抓捕特务的何金文,黄先生等人拔腿就跑,何金文带队在后紧追不舍。

埋伏在后巷的几个警察,拔出枪等待着,忽然有人从背后开枪射击,两名警察中枪倒地。与此同时,黄先生等三人冲了出来,一边打枪还击警察,一边逃窜。

吴成勇躲在暗处,没有发现英子的身影,便迅速隐没在黑暗之中。

警察鱼贯而出,追了上来,黄先生和两名特务分头逃跑,忽然一只手将黄先生拉进了一个大门。

何金文连开数枪,打中了两个特务的腿,两个特务被抓。

马六将牧师画出的画像交给段思琪,段思琪拿着画像仔细地看着,马六在一旁说道:“看来,周静波真的是清白的。”

段思琪点头:“这一夜还真是收获不少!”

马六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不好,今天就是执行枪毙的日子!”

段思琪与马六对视一眼,匆忙离开。

几个死囚犯跪在空地上,周静波站在其中,她面色冷静,一排警察站立,准备执行枪决。

周静波不肯下跪,她坦然道:“我不是汉奸,凭什么跪下?”

执行官举起手,下达命令:“预备!”

只见警察们整齐地端起了枪,瞄准了死囚犯,周静波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原来是绣姑,她赶到后看到无法下手,又怕伤到周静波,就向天空先放了一枪。

警察们听到枪声,立刻乱作一团,绣姑和队员们抓住机会,躲在暗处举起枪正欲射击,这时,一辆吉普车狂奔而来,马六大喊着跳下车:“等一下!周静波无罪!周静波无罪!”

执行官听见喊声,回头,只见马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执行官松了一口气,说:“马队长?你吓死我啦!”

马六边跑边说:“这是城防司令部的命令,经调查,日本特务已经被捕,周静波是被陷害,无罪释放!”

执行官接过手令一看,笑道:“你要是晚来一步,就又多了一个冤死鬼了。”

周静波缓缓睁开了眼睛,马六走过去,扶起周静波:“周小姐,让你受委屈了,我送你回家!”

远处的绣姑和队员们放下了枪。

两个士兵撕掉了药铺大门上的封条,马六站在二老爷旁边解释道:

“二老爷,这次是个误会,我亲自把周小姐送回来了,你们周家是清白的。”

老爷勉强笑了笑:“调查清楚了就好,马队长,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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