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让侦查科的侦查员很快进人工作状态,刘灿做了两项决定,除了吸收黄菊芳参加公安队伍外,就是启用旧警察局探长赵金斗。赵金斗在旧警察局是刑事案件破案高手,为人很仗义,人缘关系也不错。解放前他曾协助保密局抓捕过共产党员,但没有血债。他长期和社会上各界人士及地痞流氓打交道,有不少社会资源和信息渠道,但也沾染上了一些不好的社会恶习,算得上是“江湖老油条”。赵金斗与妻子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生活虽然不太富裕却十分和睦,本质还不坏。通过调查了解到赵金斗这些情况后,刘灿认为赵金斗可以作为外围组织成员协助侦查科工作,有了黄菊芳,再加上一个赵金斗“就为侦查科上了双保险。刘灿的意见得到了公安部党委的同意后,他找赵金斗谈话。
“赵金斗,坦率地说,侦查科的同志都是部队下来的,没有侦破经验,你的情况我们了解过了,你在破案方面很有建树,可以帮助和指导他们。根据需要,你作为公安机关的外围组织成员,协助侦查科工作。今后,根据你的表现和功绩,可以考虑改变你的身份。”
赵金斗霍地站起一个立正,他受宠若惊,毕恭毕敬向刘灿鞠躬,“承蒙部长厚爱,鄙人深感荣幸,一定为政府效犬马之劳。”
“哎……赵金斗,今后我们就是一条战线的同志了,不必拘礼。”
“同志……不敢不敢,您是部长,鄙人是旧警察,这是有区别的!部长,我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贵党的事情,但是,我没杀过贵党的人……”
“这我们知道,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感谢政府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一定痛改前非,将功补过,做一个新人。”
“嗯……你这话我喜欢听。
这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刘灿抬头一看是黄菊芳,顿时大喜。他叫警卫员小罗带赵金斗到会议室休息,而后热情地接待黄菊芳。
赵金斗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与黄菊芳擦肩而过,他很绅士地向黄菊芳点头致意,蓦地,赵金斗愣住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边想边走出办公室。
“菊芳同志,我知道你会来的。公安部党委对吸收你加人公安队伍,都举双手赞同,我们是求贤若渴呀!请坐请坐。”刘灿笑呵呵的。
“部长,您可别后悔!”
“后悔药,我还没尝过呢!”刘灿说罢,爽朗地笑起来。
“部长……”黄菊芳笑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求到侦查科。”
“你看,这不是心有灵犀吗?我也是这样考虑的!你过去从事地下工作“对敌情市情比较熟悉,配上你这双眼睛,侦查科的同志就不会是睁眼瞎了。“部长,刚才我去联络点了,没有‘山鹰’的情报。”
“哦……也许,目前‘山鹰’有难处,不方便传递情报。”
“‘山鹰’和我约定,过去的联络方式不变,如果有情报,新的联络方式是“他会在每天晚上10点准时发报,超过5分钟,就说明没有情报。部长,能不能在情报科,指定专人接收‘山鹰’的密电?”
“可以呀!我马上安排。
黄菊芳这么快就接受了邀请,刘灿感到十分欣慰,他布置的两枚棋子都已到位,一旦和“山鹰”取得联系,侦查科将会如鱼得水,顺利开展工作。刘灿立即安排秘书到情报科衔接,而后带着黄菊芳和赵金斗来到侦查科办公室。
“同志们,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两个人。黄菊芳,大家都认识了。解放前她是地下党联络员,有对敌斗争经验,对重庆的敌情市情也比较了解,这是我给侦查科安上的眼睛,她会为你们提供特情线索,帮助你们尽快进人工作状态。黄菊芳同志接受了我的邀请,同意加人公安队伍,所以,从今天起,她就是侦查科的干警了。”
刘灿的话音刚落,大家就热烈地鼓掌。朱山的情绪更是异常兴奋和激动。
“这位叫赵金斗……”刘灿接着说,“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他是旧警察局的一名探长,我们调查过了,他没有血债,家庭背景不复杂,在旧警员中有较好的口碑,特别在破案方面很有建树,他破获过不少大案要案,很有实践经验。大家刚转地方工作,要补补课,虚心向他好好学习。今后,赵金斗就长期协助侦查科工作。”
大家也鼓掌欢迎,掌声显然没刚才热烈。朱山和张剑文在用眼睛交流“那眼神显然对赵金斗的到来不屑一顾。
“部长过奖,部长过奖,赵金斗站起向大家鞠躬,“鄙人是共产党的手下败将,刘部长派鄙人到侦查科,是来受教育的,能和侦查英雄共事,这是我祖上积了德,祖坟的风水好。”他显得十分谦卑。
赵金斗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朱山和张剑文在低声地说着什么,这个小动作当然没逃过刘灿的眼睛。他知道朱山自命清高,还没完成从部队到地方的思想转型。而张剑文又是个鬼机灵,浑身带刺,得理不饶人,说话幽默中暗藏讥讽,必须敲打敲打他们:“我知道你俩小子在想什么。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别用老眼光看人。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们可不能居功自傲!”
“部长,明隴呢……”朱山脸上掠过一丝轻蔑微笑,“您这么关心侦查科“给我们派了两员大将,侦查科是如虎添翼,换了我,还请不动他们呢。我们一定虚心学习。
“好!朱科长,人我是给你请来了,这盘棋怎么下,就是你的事儿呐。我还有个会,你们再聊聊。”
“哎,我说怎么回事?”刘灿走后,朱山态度严肃地说,“部长说赵金斗协助侦查科,掌声怎么不热烈呀?这不礼貌嘛!再来一次,欢迎赵金斗协助侦查科工作。”他加重了协助两个字的语气。
大家的掌声果然比上次热烈。
“哎,这就对了嘛!协助就是帮助,也是有功劳的。”朱山的话意味深长。
“谢谢,谢谢……”赵金斗再次站起来向大家鞠躬,“在座的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为共产党打天下不怕流血牺牲,为今天的解放立下汗马功劳“是鄙人学习的楷模。我那点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今后,还请朱科长“张副科长和各位同仁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哎呀,没看出来呀赵金斗,就你这口才,当个局长也绰绰有余!”张剑文戏谑地说。
“张副科长高看我了,”赵金斗尴尬一笑,“老人说,祖坟冒烟,后人不发财也当官,可我家的祖坟长满了野草,所以,我当了旧警察。
赵金斗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赵金斗,真行啊你,既有口才还很幽默,咱侦查科今后不会寂寞了。好“现在把办公桌调整一下。黄菊芳同志,这办公室桌归您了……”朱山四处看看,“哎呀,还差一张办公桌。赵金斗,公安部经费很困难,所有办公用品都是按人头计划的,暂时没你的办公桌,哦,对了,你现在还是编外,等有了你的编制,我马上向后勤处打报告,暂时委屈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办公桌好,有了还得打扫卫生,我这人哪,懒!”
“懒可不行。整理内务,打扫卫生,这是部队的光荣传统,传统丢了还行?你就先从传统学起,把办公室的地扫干净!”朱山把手里的扫帚递给赵金斗。
“是!坚决完成任务。”赵金斗一个立正,他接过扫帚扫起地来。
黄菊芳从朱山对赵金斗的态度,看出了一些端倪,她一时还不明白朱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赵金斗,既然刘部长都信任他,就应该一视同仁,以礼相待“今后大家要在一起朝夕相处,长期这样丁对丁卯对卯,不利于团结,如何开展好工作。黄菊芳心里不免为赵金斗有几分不平。
这时,朱山把在渣滓洞电台岚垭下拾到的那面红旗,用图钉钉在办公室的墙上。
“科长,把红旗钉在墙上干什么?”张剑文问。
“今后凡是抓获刽子手,就把他名字写在红旗边上的白布条上,等刽子手抓完了,就带着红旗去祭奠烈士。”朱山钉好红旗,后退几步仰望着。
这面红旗经历了血的洗礼,它是烈士灵魂的化身,是激励民警前仆后继“不怕艰难险阻“舍生忘死“勤奋工作的精神支柱。黄菊芳仰望着红旗热血在沸腾,恨不得马上投人战斗,把刽子手缉拿归案。她没想到五大三粗的朱山会有如此细腻而又有创意的思想,这和她在渣滓洞见过的朱山判若两人,她不由对朱山肃然起敬。黄菊芳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朱山,内心激起了一种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在军管会公安部斜对面几十米的位置,有一家“丁香”火锅馆,火锅馆铺面不大,但店里布置得还算雅致,环境也很干净。
“毛肚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漂亮女人,端着两个盘子来到一顾客面前“这毛肚是宰牛场刚送来的,可新鲜了,吃到嘴里嘎嘣脆,请慢吃!”
端菜人是火锅馆的女老板寒雨娇。她留着齐耳的短发,发间拴着一条粉红色的压发带,一双又柳眉眼,鼻子棱角分明,嘴角两边微微上翘,脸腮圆润,胸部丰满,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到这儿来吃火锅的顾客,一半是因为火锅的味道不错,一半是为寒雨娇的美貌,秀色可餐嘛。“丁香”火锅馆远近闻名,生意火爆,不少顾客都是慕名而来,就是公安部的人也是这儿的常客。
罗荣光“李楠峰和杨庆民朝火锅馆这边走来。罗荣光脱险后,带着杨庆民在他姨妈家休整了几日,为兑现自己的承诺,今天,他和李楠峰带着杨庆民去公安部自首。杨庆民一直低着头,显得有些紧张。
“杨庆民,该说的话都说了,解放军约法八章,你也看了,共产党说话算话“你一点不用担心。”罗荣光耐心地安慰他。
“几位,吃火锅里面请……”寒雨娇在店门口招呼罗荣光一行。
这甜美的声音,吸引罗荣光等三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罗荣光摇摇手,杨庆民瞥了一眼寒雨娇,又低下头匆匆前行。
寒雨娇蓦地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又热情地招呼客人,走来的是两个穿军装的女公安民警,她们正好走在罗荣光三人后面。
“老板娘真漂亮!”一女民警惊讶地说。
“都黄脸婆了,丑死了……”寒雨娇羞涩地用手捋捋头,“您才漂亮呢!请里面坐。”
“嗯……真香……火锅香味,公安部都闻到了!”
“哈……”寒雨娇爽朗地笑起来,“想吃点什么?”寒雨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店外。
这时,罗荣光“李楠峰和杨庆民已经走到公安部大门口,罗荣光向卫兵说了些什么,一个战士就带着他们走进公安部来到革命志士脱险登记处,罗荣光向负责登记的陶英介绍了情况。因为公安部医院还没修建,陶英暂时被安排在登记处工作。陶英感到事关重大,立即打电话向刘灿部长汇报。刘灿一听是从白公馆逃出来的革命志士,就叫陶英立即带他们去见他,并通知了朱山和黄菊芳。
陶英领着罗荣光“李楠峰和杨庆民来到刘灿办公室,刘灿起身迎上前。
“荣光同志“楠峰同志,你们受苦了……”刘灿紧紧握着他们的手。
“刘部长,他叫杨庆民,是白公馆的看守,就是他释放了我们,一共19名同志。
“杨庆民,在危难时刻,你能深明大义,弃暗投明,释放我们19名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了!”刘灿紧紧握着杨庆民的手。
“部长,我做过对不起贵党的事儿,我很惭愧……”杨庆民向刘灿深深地鞠躬。
“哎……你释放我们的同志,说明你还有良知,也算将功补过。新政府有政策,过去的事情从今天起画一条线,希望你能真诚配合公安,把你所知道的情况详细告诉我们,早日抓获潜逃的特务和刽子手!”
这时,朱山和黄菊芳匆匆赶到办公室,刘灿叫大家坐下后,向罗荣光等人作了介绍。
“这位是侦查科科长朱山,那位是地下党联络员,现在是侦查科民警。杨庆民,你有什么话,放心说。”
杨庆民闭上眼睛,让自己紧张“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一下,他真诚地说:“过去,罗荣光“李楠峰还有很多贵党的同志,经常开导教育我,使我对贵党有一些认识,但对贵党是否能宽大待我,我怀疑过“担心过,今天,加深了我对贵党的看法。部长对我这样的罪人能以礼相待,我很感动,我也放心了……”一直悬在杨庆民嗓子眼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感到一阵轻松,他庆幸自己曾经为革命志士做过一些好事,也庆幸自己听了李俊青的忠告,不然,自己现在还生死未卜。“这几天,我把有关渣滓洞白公馆屠杀共产党人的情况,都写在上面了。”杨庆民掏出厚厚一份材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递给刘灿。
“很好!”刘灿接过材料,又递给朱山,“杨庆民,根据你的表现,我们可以为你安排工作,解决你的基本生活费用。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找朱科长。”“谢谢部长的好意,我……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只要是不超出原则的事情,都好商量。”
“我家有年迈体弱的母亲,在外闯荡多年,我这当儿子的一直没能尽孝“等局势太平了,我想回河南老家务农,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孝敬老人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你有这种思想实在难能可贵。行,到时候我们给开证明,发路费,满足你的心愿。”
“部长……”杨庆民惊愕地望着刘灿,眼泪涌人了眼眶,哽咽着说,“我……我残害过革命志士,没想到你们不计前嫌,宽宏大量,我一定好好反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好好配合你们……”
刘灿又关切地询问杨庆民的生活情况。罗荣光说,杨庆民现住他姨妈家“生活住宿都没有问题。刘灿告诉罗荣光,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朱山。面对部长如此关心,杨庆民深受感动。
刚送走罗荣光一行,刘灿又接到陶英的电话,说一个从渣滓洞逃出来的女同志来登记处登记。刘灿叫陶英马上把这个同志带到他办公室。
陶英把盛国红带到刘灿办公室,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学生:“部长,就是这位同志,她叫盛国红,这是公安部刘部长。您请坐。”
刘灿迎上前紧紧握着盛国红的手:“盛国红同志,你吃苦了!”
在渣滓洞关押期间,面对敌人的酷刑,盛国红没有惧怕过,面对死亡,也没有胆怯过,然而一声亲人般的温暖问候,让她激动得潸然泪下……
“大姐,我带小分队配合地下党游击队准备营救你们,但是,我们一路受到敌人的围追堵截,等我们赶到渣滓洞,已经晚了,我很惭愧……大姐,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哎……”盛国红长长地舒了口气说”27号半夜,敌人突然把二楼的同志都关进了一楼,哨音一响,敌人就开枪了。我中枪后倒在床边,当时还有知觉“我就往床里移动。这时,敌人打开铁门进来补枪,我看见一个高大的军官举枪对着我,心想这下完了,我只有闭上眼睛等死,两声枪响后,听见有人说‘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我扭头一看,子弹打在了地上。”
“子弹没打中您?”朱山不解地问。
“是啊,我也感到奇怪,距离那么近,不可能打不中啊!”
“难道是‘山鹰’……”黄菊芳喃喃地说,“山鹰”二字说得很轻。
“谁?什么‘鹰’?”朱山问。
“哦……没什么,大姐,后来呢?”黄菊芳急忙岔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