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司令,还没有。”
“他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司令的周密安排,应该不会出事儿。”
“嗯……但愿如此……”
杨长生的安危一直是廖一潭的一块心病,如果杨长生稳定潜伏下来后“廖一潭就会指令他进行一些破坏行动,现在杨长生音信杳无,他不免有几分担心。他猜想也许杨长生还没有稳定下来,一旦稳定下来肯定会给他来密电。他又转念一想,杨长生会不会已经被共产党抓获了,但“布谷鸟”一直没传递这方面的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朱山就和黄菊芳“张剑文来到李正国住的病室。他们在检查时发现,李正国病床上的被子有两个枪眼,撩开被子,被子下面盖着的是一个枕头,枕头上也有两个枪眼。窗边的稻草人倒在地上,衣服上也有一个枪眼。
“昨天晚上,客人来过了。”朱山说。
“这不可能啊!病室门口和楼下都部署了民警,就是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张剑文语气肯定地说。
“可这枪眼又怎么解释?还有那个草人。”
“这……这怎么回事?”张剑文有点懵懂。
“如果敌人是从窗外开枪打中稻草人,这好理解,可是病床在墙角,根本没有射击角度,子弹难道会拐弯不成?”
“科长,你认为敌人进了病室?”
“指导员,您问这个问题太幼稚,这不等于说,张副科长是个大笨蛋“睁眼瞎,一个大活人进病室都看不见!”
一句话把黄菊芳呛得不知道说什么话,她愣愣地望着朱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她感觉到朱山今天有点不对劲,不仅说话中带刺,且还有点火药味。
“指导员,您那么聪明,您一定知道敌人从哪儿开的枪?”
黄菊芳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朱山为什么这样对她说话,朱山平时对她的态度和现在判若两人,黄菊芳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黄菊芳转身气冲冲地走出病室。她哪里知道,朱山在吃周涛的醋。
“哎……指导员,怎么走了?”张剑文欲追出去,被朱山一把抓住。
“科长,你……”
“你什么?畐长,我们是在工作……”
朱山突然改变了态度,这是黄菊芳做梦也没想到的。她回想近几天来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是不是说了让朱山伤心的话,但是都没有。而黄菊芳认为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一时陷人了迷茫之中。黄菊芳无意间一抬头“看见了走廊屋顶上安装的百叶窗,她蓦地停止脚步,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她眼睛一闪想到了什么,转身匆匆又回到李正国的病室。
黄菊芳推门而人,正想告诉朱山,敌人可能是从百叶窗向李正国开枪射击的,可这时朱山站在人字梯上,已经拆掉了百叶窗,正探身向管道里观察。不一会儿,朱山从人字梯下来,他看了黄菊芳一眼。
“敢情指导员要说,敌人是从百叶窗射击的?嗯……让您猜着了,我已经查看过了,管道有爬行痕迹,可以确定敌人是从百叶窗向李正国开的枪。不过,您的消息来晚了一步。”黄菊芳实在受不了朱山不阴不阳,而且还带刺的话,她感到浑身的血在体内奔腾,她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是,我晚了一步才想到,侦查科就您最聪明,不然您怎么会当科长呢!”说完,黄菊芳扭头走出病室。
看到朱山和黄菊芳的情绪,张剑文糊涂了,他不知道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平时都好好的,今天突然出现这种状况。张剑文是局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其中微妙的玄机。
“科长,你这是念的哪门子经?”
“什么哪门子经?走,到楼下去看看。”
朱山走出病室。张剑文只好跟着出去。二人来到底楼,围着住院部大楼边走边看,最后在贴墙的排水管处停下来观察。朱山心里有数了。
“敌人是从排水管道上去的。你看,墙上登踏的脚印比较清晰,排水管道左右两边的痕迹,不仅均勻,而且没有手指印,这说明攀爬的人戴着手套。”“科长,管道在李正国病室的背面,敌人没法射击呀!”
“他有可能上到顶楼,再从李正国病室的位置吊下去。”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要是在大楼这面也埋伏两民警,这王八蛋就跑不掉了。”
“走,上屋顶看看。”
在一中年民警的带领下,朱山和张剑文来到通向顶楼的铁门,铁门敞开着。
“这铁门平时都开着吗?”朱山诧异地问。
“不,平时都上锁,刚才指导员来才开的。”
“指导员?”朱山一愣,“哪个指导员?”
“你们侦查科的指导员黄菊芳。”
朱山知道黄菊芳在和他赌气,她肯定是来寻找刺杀李正国的敌人是如何接近百叶窗的。朱山走上屋顶左右环视,果然黄菊芳站在排气口柱子旁边。
“科长,我也没向您请示,就捷足先登了。我察看了一下,排气管柱子的四个棱角都有绳子捆过的痕迹,可以肯定刺客是从排气管口进去的。你们再好好研究研究。”说完,她头也不回,就向铁门走去。
朱山看见黄菊芳气鼓鼓地走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在心里责备自己多么愚蠢,黄菊芳有权利选择自己,也有权利选择别人,况且自己和黄菊芳之间到目前依旧是同事关系,虽然彼此之间有一些微妙的感觉,也只是感觉而已“还没挑明成为恋人,谁都无权干预黄菊芳的自由。桥归桥,路归路,成不了恋人同样是工作中的好搭档。想到这里,朱山心里淡定了,坦然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黄菊芳,只好找机会再弥补。
朱山勘察完现场,立即向刘灿作了汇报。
“‘白骏马’出山的目的已明确,就是暗杀李正国,那‘白骏马’怎么会知道李正国住的病室呢?是谁给‘白骏马’提供的情报?”
“部长,我认为问题应该出在医院内部。”朱山说道。
“难道‘布谷鸟’潜伏在医院?”刘灿思索着。
对于这个问题,朱山和黄菊芳都不敢肯定。因为公安部医院的医务人员,大都是从部队下来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还有一种推测是,李正国到医院看病住院被潜伏的特务偶然撞见了也是可能的。不管怎么讲,事实摆在那里,敌人已经实施了行动,好在朱山早有准备,采用了“掉包计”,没有造成损失,那敌人下一步又会怎么办呢?
刘灿指示朱科长,对医院所有医生“护士以及勤杂人员,逐一排查,另外“加强对李正国的保护!
周涛约黄菊芳相会,还是为他进公安部的事情。黄菊芳告诉他,公安部最近没有扩招民警的计划,让他等一等,心急吃不了热稀饭,这事儿还真急不得。二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丁香”火锅馆。周涛听周畅说过,这家火锅馆的味道也很不错,他想请黄菊芳吃火锅。黄菊芳说她家里有事,改天她请周涛。
“二位,吃火锅吗?请里面坐。”二人正说着,寒雨娇站在门口招呼他们。
周涛刚要说话,看见近在咫尺的寒雨娇,顿时愣住了,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而寒雨娇也愣愣地望着周涛,在这一瞬间,两人就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周涛和寒雨娇那种难以察觉的表情,自然逃不过黄菊芳的眼睛,她想也许是寒雨娇的美貌让周涛惊叹,这并不奇怪,男人嘛,都喜欢漂亮的女人。
“不了,走吧。”黄菊芳拉拉周涛的衣角,周涛才醒悟过来。
“指导员……”二人没走几步,突然,赵金斗又从火锅店跑了出来。
“哦,金斗,吃火锅呐?”黄菊芳道。
“嗨,我爱人出院后,想吃火锅,我一直没空陪她。”
“指导员,”秦娟也跑过来,“一起吃吧。”
“不了,家里有事儿。哦,我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同学周涛,我们科的同事赵金斗。”
“您好……”
就在赵金斗和周涛握手,四目相对时,蓦地,两人都愣了一下。三年前的那一幕像闪电一样同时浮现在周涛和赵金斗眼前:周涛被两个特务从屋里押着出来,在屋外执行警戒的赵金斗,不就是眼前这位黄菊芳的同事吗?而在赵金斗脑海里,眼前的这个周涛不就是被保密局抓走的学生吗?当赵金斗再看黄菊芳时,他才辨认出黄菊芳就是参加学生示威游行时,差点被他抓获的那个女学生。赵金斗这才猛地醒悟他第一次见到黄菊芳时,为什么总感到有些眼熟。这凝固的一瞬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赵金斗到底是老江湖,应变能力强,他装着没事一样敷衍过去。
“周先生和指导员是同学?哦……幸会,幸会……”
周涛和黄菊芳走后,赵金斗望着二人的背影心里一直犯嘀咕,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解放前被他追捕的两个学生同时出现在他面前。赵金斗想也许是人长得极像的缘故,但他又推翻自己的猜想,他读懂了周涛看见自己时那一瞬间眼神里的含意,赵金斗为难的是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黄菊芳,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多,被保密局抓过的人,也有不少被释放的,周涛那时毕竟是个学生,于是,赵金斗决定再观察观察。
离开火锅馆,周涛送黄菊芳走进一条狭长的小巷,小巷十分静谧。周涛看见黄菊芳进屋后,迅速折身回到“丁香”火锅馆。不一会儿就看见赵金斗和秦娟从火锅店出来,周涛就一直尾随他们。周涛与赵金斗邂逅,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刚才与赵金斗四目相对时,周涛感觉到赵金斗认出了自己,他想万一赵金斗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黄菊芳,那就大祸临头了,为了不暴露自己,必须干掉赵金斗,而且就在当天晚上。当周涛看见赵金斗开门进屋后,便返身回到周畅家,周畅一家人正在摆碗筷准备吃饭。
“回来晚了,对不起。”
“表哥……”周畅撒娇地说,“我肚皮都贴脊梁骨了,怎么才回来?”
“路上碰见个老同学,聊了两句。”
“是老同学,还是老情人,坦白交代!”周畅冲周涛做怪相。
“死丫头,尽瞎说。”黄悦瑶嗔怪地说。
“耽误了大小姐吃饭,改天我请你。”
“这还差不多。”周畅把盛好饭的碗递给母亲。
“来,咱爷儿俩喝酒。”周林在酒杯里倒酒。
“好,姨妈,您炒的菜太好吃了,我都长胖了!”
“哈……”周母乐呵呵的,“好吃就多吃点,你在国外没少吃苦,姨妈给补上!
“谢谢姨妈……”
吃完晚饭,周涛说今天喝多了点,想上楼休息。等周畅和她父母睡觉后“周涛又从皮箱里取出夜行衣穿上,取出一枚微型定时炸弹,用绳子挂住窗沿滑到底楼。
周涛来到赵金斗家对面观察着,从大门缝隙透出灯光,须臾,灯灭了。周涛掏出微型定时炸弹,借着手电光拨好爆炸时间,而后悄悄来到赵金斗家门口敲门。
“谁?”是赵金斗的声音。
周涛没回答又敲了两下,而后把定时炸弹放在门下的地上,一闪身跑开。“谁呀!”
“轰!”周涛刚一拐弯,定时炸弹爆炸。他回头看看,赵金斗家的大门被炸塌了,霎时起火燃烧,周涛迅速跑开了。
庆幸的是赵金斗没被炸死,只受了点皮外伤。
朱山知道情况后,连夜召开侦查科紧急会议,在会上,赵金斗讲述了被炸经过。赵金斗说,他每天晚上都有用哑铃锻炼的习惯,秦娟困了,早早地就到里屋卧室睡了。他关了堂屋的灯,借助屋外透进屋的灯光继续锻炼。突然“门缝的光线被什么遮挡住了,接着传来敲门声,他问是谁也没人回答,被遮挡的光线倏地亮开,他从门缝下看见在地上放着一枚微型定时炸弹,这种微型炸弹他多次见过,知道大事不好,他迅速跑进卧室,刚一拐弯扑倒在地,炸弹就爆炸了。
“金斗,是不是你的仇人干的?”张剑文道。
赵金斗摇摇头。
“那,你推测会是谁?”
“我推测是……”赵金斗望了黄菊芳一眼,“指导员的同学,周涛!”
“周涛?”黄菊芳惊愕。
黄菊芳没想到赵金斗怀疑的对象是周涛,怎么也接受不了,她认为赵金斗的推测太离谱了,自己当天晚上还和周涛在一起,怎么会突然想暗杀赵金斗?周涛与他一无冤二无仇,暗杀的目的是什么?但黄菊芳转念一想,赵金斗不会随便乱说话,或许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她决心探出这个秘密。
“金斗,你说是周涛,请给我个理由。”
赵金斗说,自从在刘灿部长办公室第一次见到她,总感到似曾相识,但一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后来他想可能是和黄菊芳长得很像的人,慢慢就把这事儿淡忘了。昨天晚上,他在“丁香”火锅店偶然碰见黄菊芳和周涛在一起“才猛地想起了三年前的事。那是在一次学生示威游行中,黄菊芳被一个警察抓住了,周涛打倒了警察救了她,在逃跑时,警察开枪打中了周涛。
“对呀!当时你在现场?”赵金斗的叙述让黄菊芳十分震惊。
“我不仅在现场,还是我带着警察追的你们。我当时想,学生游行,喊喊口号,犯什么法,我不忍心抓你们,只好假装脚扭了,不然你们是跑不掉的。”
“喔……”黄菊芳若有所悟,“我说警察为什么不追了,原来是这样……后来呢?
“后来,我们追到了一家妓院。我看见地上有擦过的血迹,就知道周涛躲在里面。我手下人多,人多嘴杂,如果一个都抓不回去,我也不好交差。但是“那个妓女的一番话,让我放弃了抓周涛的想法。她说,世上的人都是面朝苍天生,脚踩大地活,你做了什么好事儿“坏事儿“缺德事儿,老天爷都看着呢“人在做“天在看,得饶人处且饶人,多做好事儿,为后人积点德。一个妓女都有同情心,使我感到汗颜。这样,周涛才逃过一劫。”
“应该说,是你和那个妓女救了周涛,但这与爆炸似乎没有必然的内在联系!
“对。可是两天后的一个晚上,保密局要抓人,上方命令我带人执行警戒任务,他们抓的人就是周涛!保密局要抓捕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要嘛……就叛变!”
“不……这不可能……周涛不会的,这只是你的推测。”
“是的,这只是我的推测,我没有证据。”
“指导员,我们暂且不谈证据的事儿,现在敌情很复杂,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儿都可能发生,我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索。”朱山说。
“哦……我明白了,如果真是周涛放的炸弹,他是为了灭口!”黄菊芳顿时醒悟。
“对,我在火锅店和他相遇,他认出了我,我也认出了他。”
赵金斗谈到的追捕经过和周涛给黄菊芳讲述的如出一辙,黄菊芳就像当头挨了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花,要是真如赵金斗所说的周涛叛变“那他就是国民党的潜伏特工,心里的那些疑问似乎得到了解答,她不免打了一个寒战,但黄菊芳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黄菊芳说周涛是她大学的同学,他在学校是非常进步的青年,他们在那次示威游行中分散后至今已经三年多了,她和周涛邂逅相逢,周涛对她说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这和赵金斗讲的不吻合。周涛是不是真的出过国?是怎么出国的?他在国外到底干什么,这些情况自己都不知道。她也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决心亲自搞个水落石出,自己对周涛比较熟悉,黄菊芳请朱山把调查的任务交给她,朱山同意了。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朱山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情敌突然变成了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他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激动。朱山知道赵金斗办事一向稳妥,不会无中生有,也绝不会对一直都很信任他的指导员撒下这弥天大谎,所以相信赵金斗的话是真的,加上黄菊芳的解释,周涛的背景就是个难解的谜团。既然指导员主动请缨,想把这事儿搞清楚,何乐而不为!
“好,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指导员,科里民警你都可以调动,包括副科长。”
朱山说完,他和黄菊芳的眼光偶然碰在一起,又各自迅速移开,此时,黄菊芳心里像翻江倒海的波涛一样不能平静,自己的恋人突然和国民党的特工有牵连,这是黄菊芳始料不及的,但是,事关重大,既然已经请缨,就不得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她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该从何处下手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