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在屋里躺着休息一会儿,整个人就恢复了很多,忙起来走出来,看到自己丈夫正抱着小儿嬉戏逗弄,自是满面笑容进了厨房帮着几个大女儿烧火做饭。
大家都哭了一回,自然都要洗漱一番,顺道换一换心情。
四哥看着鲁师傅一个人,收拾好了东西,就陪着鲁师傅聊天。
珏儿、小六、小七三个人小,几个姐姐都在家,再加上冬天要做的事情少,也就不用做什么事情,带着吴承业去看他们养的鸡和兔子。四哥跟鲁师傅看到了,也跟着过来看。
看着那几只长得半大的肥鸡,知道都是小六的功劳,吴承业看着才五岁的小儿自是心酸不已,同时也有些欣慰和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当真做很不错。他摸着小六的头赞了几句做得好的话,小六也很高兴的嗤嗤笑。
看到笼子里窝着了三只兔子,小七咯咯笑着要抱一只,四哥就捉了一只,把兔子的前后腿用绳子捆了,再让他抱着。这穷人家,饭都吃不饱,小孩子的玩意更是没有,小七也就把这些稀奇的活物当着自己的玩意了。吴承业听说这兔子还是四哥跟珏儿上后山下套捉来的,搂了搂珏儿,之后又笑呵呵地拍着四哥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但孩子们都看得出来,他心里高兴。
“爹,你别怪娘把家当都卖了,娘那也是没有办法,那时我们还小帮不上忙。爹回来了,我跟大姐她们也能挣些钱回来,咱们家会越过越好的,家产什么的,以后我跟小六小七再慢慢挣,不让爹娘受苦。”四哥说道。
“嗯,我没有怪你娘。我也知道你娘一个女人带着你们几个在家有多不容易,我还一直担心你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回来看到你们身上有寒衣,还吃得上米饭,又喂了些畜牲,我也放心多了。家产没有了,以后咱再一点一点的攒,只要你们活得好好的就好。”吴承业摸了摸四哥的头道。
后来,吴承业又带着四哥去村里跟老爷子说七叔的事,后来听四哥说,老爷子知道他盼了三年多的两儿子回来了,抱着吴承业喜极而泣,之后,让吴承业自己在家里休息,他跟三伯借了村里的族长家的牛车,进城去接七叔。
从村里回来,大家就坐在火边说话,小七这会儿赖在吴承业的怀里,拨都拨不出来,把大家逗乐了一回。大家又七嘴八舌跟吴承业讲家里这几年的情况。
从最初的连氏生小七而卖了牲口,到后来孩子生病、缴赋税卖田产,再到今年都快熬不下去打算要卖最后一点田产,再到孩子们怎么偷偷捕鱼卖,再到怎么造车卖柴卖菜掩人耳目,再到后来的豆腐坊等。这之前的辛酸也被后面的欣喜所代替。
“哦,对于,大家都在,我就跟大家说一下。爹、娘,咱家还有一千三百钱的外债,我跟五丫同意了年前给里正送去。”二姐淡淡地说道。
“二丫,是怎么回事呀?我们才出去几天就欠债了。”连氏听了二姐的话问道。
“娘,没什么,就是里正要抽调你去运粮,被我们一闹,就换了别人,但他让咱家缴一千五百钱,二姐只交了两百钱,差的说好年前交。”珏儿道。
“这钱目前咱家还是能拿得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了。你们做得好。”连氏道。
“什么,还要你娘去运粮,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去找里正给个说法。”吴承业放下小七,腾的站起来,非常气愤道,说着就要往外走,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拉住。
连氏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遍,几个孩子在边上补充。
“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在外吃苦受累的,不就是盼着家里过得好吗,这算什么事?”吴承业被按着坐着道。
看他还是很气愤,连氏安慰道:“你三年多都没有回来过,大多数人也都认为你回不来了,看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有些薄产,便想夺了去。他们虽不说但我们都这么想。孩子他爹,你也别恼。现在就是你去找,官官相护的,你去哪里说理去。这艰难咱都过过去了,你回来了,家里还剩下两亩水田,几块旱地,现在又在城里开了豆腐坊,也有些进项,日子慢慢好起来。到时,咱再置些家当。”
“吴老弟,算了,家里吃了亏了,你也找不到地说理去。我们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十户九空了,很多妇人也服劳役,这事你说不过他们的。现在家里人活得好好的就好了,别把自己又搭进去了,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世道难啊,先忍吧。”鲁师傅叹声劝道。
想到他们到时鲁师傅家,老父母死在床上,鲁师傅的妻儿吊死在屋里,尸体早已干枯发臭,屋里粮食颗粒不剩。他们流着眼泪把亲人埋在屋里,一把火把屋子烧了。然后,他们走遍村子,二三十户的村子死气沉沉,找不到一个活人。只找到一些老人和孩子及几个中年的妇人的尸体,有点劳力的人一个都没有找到,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把那些尸体就地埋了,那时,吴承业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真担心回去家里也是这个样子了。当他看着妻子带着所有儿女都在时,那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这世道不好,相比鲁师傅来说,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想到这些,吴承业也就慢慢安静下来了。
“是呀,爹,咱先忍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柴烧。咱过好咱们的日子,这才最要紧的。”四哥也拉着吴承业道。
“爹,咱先记着,以后再算。”
“爹,别先生气,气坏了身体可就不值当了。”
“爹,消消气。”几个孩子也在边上拦着他,七嘴八舌地劝着。
吴承业看着孩子们期盼的眼神,慢慢坐下,又把小七抱在怀里,有种倍受打击的伤神感。
“孩子他爹,你也别太伤心自责。你看,你回来了,孩子们多开心,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脸上的笑容都灿烂得多。”连氏安慰道。
“爹,咱就再忍这一次,下次该怎么办咱就怎么办,你说好不好?”珏儿也劝道。
“好,咱再忍这一次。”吴承业点着道,他不想让妻儿担心,也听了他们的劝,冷静想想,自己去闹一场,最多就能留下这一千多钱,还真捞不到什么其它实质好处,但也把里正彻底得罪了,以后有个什么事都会找自家的麻烦,自己在家还好,一旦离开,妻儿的日子岂不是更艰难。
听了他的话,在坐的都松了口气。大家又说些轻松逗趣的话,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好后,摆出来,一锅不参杂粮的白米饭,油炒一碗小杂鱼干,烧的一盘大白菜,热腾腾的一大碗豆腐脑儿,还有一大锅汤汁发白的大骨萝卜汤,荤菜没有几个,但却比平时饭菜强上很多,算着是为吴承业与鲁师傅的接风洗尘宴,饭菜也做得充足,大家也放开来吃,所有人都吃得欢喜,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想想,对于一般百姓而言,其实很容易满足,不过饿时有饱饭,冷时有暖衣,有立命安家的地方就足以,然而,就目前的情况,很多老百姓连裹腹都难。
饭后,大家坐着消食,四哥就对吴承业道:“爹,我想一会儿,我跟大姐、三姐、小六进城去,豆腐坊里就外婆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小六太小,他也能帮上忙?”吴承业看了看小六道。
“忙时小六也能帮忙,闲时他可陪着外公,外公还教我们读书识字,我看小六学得挺好的。”四哥道。
“要不要爹做些什么?”吴承业看着四哥问道。
“爹,我跟大姐她们几个就能忙得过来,还有毛驴帮了大忙呢。你别担心,先养好身体。”四哥道。
“好小子!”吴承业拍了拍他的头笑呵呵道:“好,我就听我儿子的。”有家人关心着,他心里暖融融的。
随着吴承业的回归,珏儿这才真正自己所处的时代,这会正是大业十年的年末了,而越往后,这世道还会更乱,人们的日子也会越难。珏儿没有那改变历史的本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多准备些吃食,再增强自己的势力,让一家人在乱世中存活下来,等着太平盛世的到来。